《天煞》狂骨之梦

5、我们确实睡在一起了

　　在看到章存念吻上酵兴后，郑渊渟僵立在了原地，等他反应过来，魔眼窥伺到的画面突然变得极度扭曲。

　　这是恶魔展开境界破灭的景象。
　　无疑，酵兴死了。

　　郑渊渟没有细想一只高阶恶魔怎么会突然死了，境界内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立即动身出现在了狂暴扭曲，群鸦腾飞的境界内，一眼就见到了昏倒在地章存念。

　　就在踏出步伐前，在黑压压的羽翼和簌簌的声响中，一道灼目的红光从章存念身上爆开。

　　郑渊渟顿时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他的魔眼穿透所有遮蔽，清晰地看见，酵心饲养了上千年的黑鸟，吸取境界内其他魔物的生命和力量，而后融入章存念的体内。

　　生命流转的光华如海潮，在彻底融入后，黑鸟也将自己上千年的生命融入了进去，而后无声消失在世间。

　　整个过程发生的时间很短，不过一眨眼。

　　嘎嘣一声，境界彻底碎了，露出了本来的面目——野林。

　　这里原本就是一处无人光顾的野林，没有地下室，没有雕花纹的地下通道和层层叠叠的红纱。

　　然而高阶恶魔开展的境界并非虚幻，它是真真实实存在的，只不过高阶恶魔死后一切将消失得无影无踪。

　　…………

　　章存念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卧室熟悉的布局。她腾得起身，就要下床，手臂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

　　章存念猛然回头，看到了郑渊渟。

　　郑渊渟侧躺在床上，单手支着头，笑意晏晏地看着她。

　　“你放心，你的朋友在客厅的沙发上，毫发无伤。”

　　章存念没什么表情地瞥他的手背一眼，　“松手。”

　　郑渊渟一松开手，章存念就光脚踩着地板，快步出了卧室。

　　客厅内黎冬躺在沙发上，呼吸平稳和缓，睡得很安稳。
　　阳光穿过阳台进入客厅，给她圆润雪白的侧脸罩上了暖黄的光晕，像一只软萌萌的奶猫。

　　章存念松了口气，嘴角不自觉浅浅弯起。

　　她性子冷淡，不主动与人交往，黎冬是唯一一个缠着她要和她成为好朋友的人。

　　即便黎冬有时候大大咧咧，粗心到顾不上她，也是她唯一的朋友。

　　郑渊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眼睛盯着章存念还残存笑意的嘴角，咂摸了一会，“真不知道你们人类的感情是怎么回事。”

　　章存念没有作任何解释，人与人之间都有沟壑，难以真正理解，何况是人和恶魔。
　　她低下头，正欲为黎冬盖上薄毯子。

　　不料，黎冬突然从沙发上腾得坐起，她睡眼朦胧地看了眼章存念，余光瞥到了沙发对面的卧室门口，大叫一声，整个人彻底清醒。

　　“他他他他。”黎冬用手指着依在门边的郑渊渟，而后又意识到不礼貌似的迅速把手藏在后背。
　　她看向一脸平静的章存念，深吸了口气，“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昨晚昨晚你们睡了？”

　　郑渊渟挑眉。
　　“我们确实睡在一起了。”

　　他头发凌乱，浑身散发慵懒的气息，姿态闲散地依靠在章存念的卧室门口，还穿着黑色的长袍，看着像睡衣，这副样子确实会令人想歪。

　　章存念想起之前黎冬对恶魔容貌的中意，没有否定郑渊渟刻意歪曲的话。

　　恶魔的力量远远强于普通人，会给人造成实力的倾轧和高纬度打击，这种关系的不平衡存在太多风险，人和恶魔最好不要有任何接触。

　　对于章存念的沉默，黎冬将之理解为肯定。

　　“可，你什么时候进屋的，我什么时候睡着的，我怎么睡沙发上？”
　　黎冬抓了抓头发，她对章存念有了“男朋友”一事感到很不适应。

　　章存念身边的人一直只有她。
　　这个“男朋友”虽然长得好看，但她还是担心章存念被骗。

　　因为他看起来就像是久经风月，游刃有余的样子，章存念连手都没和男的牵过，在感情上简直就是一张白纸，太容易被对方倾轧了好吗？

　　她脑子乱，发言也乱，卡壳似的。
　　其实她是想问两人什么时候对上眼的，发展的怎么那么快，可看到安安静静的章存念，她又开不了这个口。

　　“你不开心吗？”章存念微微垂下睫毛。

　　“什么？”黎冬突然不会回答了，她没想明白章存念的意思。
　　是说自己不替她找到了对象开心吗？
　　这个当然不大说得清楚，就像是是嫁女儿的长辈，心情复杂，有开心也有不开心。

　　“在赴别墅邀约的那天，你看到过他。”章存念想把话说开，她担心黎冬因为自己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了”而生出隔阂。
　　毕竟章存念觉得自己迅速就和她喜欢的人在一起了确实不好，即便那是假的。

　　因为有当事人在场，章存念没有直白的说出那天黎冬说的话。
　　黎冬却立马反应过来了，那天她说过，“看，那么多帅哥美女，我最中意的是那个。”
　　最中意的就是郑渊渟。

　　黎冬明白了章存念的意思，以及她的担忧，当即站了起来，“姐姐，我确实贪图美色，但我是那种心胸狭隘的人吗？”“我格局大得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知道吗？”“我要给全天下的男人一个家。”

　　章存念颔首，她对黎冬信马由缰的话见怪不怪。

　　正在这时，笃笃笃，礼貌克制的敲门声响起。

　　黎冬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她越过章存念身前，抢着去开门。
　　因为她觉得自己在这个空间莫名有点尴尬。

　　一打开门，董泽光笔直地站立在门口。

　　正门与章存念的卧室相对，沙发在角落。

　　他一眼就看到了依在门框上的郑渊渟，不由得一怔。

　　“案子有进展了。”董泽光掩下心中的疑问，踏入屋内。
　　黎冬用手一推啪得关上门，扭头就跟在董泽光身边，视线紧贴着他，迫不及待的想知道真相。

　　董泽光进门后才看到章存念，驾轻就熟的前往动作稍滞了一下。

　　章存念朝他点头，顺手拧开饮水机的红色开关，接了四杯热水，摆放在桌面。

　　董泽光已经坐下，他下意识地端起水杯摇了摇，而后才发觉这是白开水不是茶水。

　　多年以来他有一个习惯，在出神或思考时会下意识端起桌子上的茶水，轻轻摇晃，观察茶叶的浮起。

　　黎冬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双眼直溜溜地瞧着她，用眼神催促他快讲清楚。

　　这三个人没一个主动提起郑渊渟的存在，郑渊渟故作无奈，叹了口气，缓步走了过去，坐在了董泽光对面。

　　“泽光怎么跟没看见我似的？”

　　董泽光看他一眼，“我没想到你会出现在这里。”他话题一转，无波无澜道：“郑渊渟，我的朋友，他也参与了这起案件的调查，不需要避讳。”

　　“被损毁的二十一个摄像头其中有一个成功被修复，根据影像，杀人者初步判定为男性，死者很有可能死于感情纠纷，该男性杀人后曾经光顾过郑渊渟的别墅，举止可疑。”

　　“那封请柬，不止黎冬一个人收到过，他极其擅长心理暗示，几乎所有收到请柬的人都认为是身边的某一个人送的，他盯上了别墅来往人员的亲友，可能是针对某个人，但可以确定不是你，黎冬。”

　　涉及到超自然事件，董泽光编造了一个比较合理的真相。
　　在来这里之前，郑渊渟就已经告知了他一些事。

　　郑渊渟是超自然事件的研究专家。
　　董泽光无法求证对方说的是真是假，但他相信他。
　　一是因为郑渊渟是他的朋友，对其品性他有所了解。
　　二是按照郑渊渟的说法和他提供的一些物证，那些怎么也查不明白的事情瞬间就明晰了。

　　听冷淡板正的董泽光面不改色地说谎，郑渊渟弯起了嘴角。

　　黎冬听完后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她很快就接受了这个结果，在客厅另外三人的注视下提起壁挂上的手提包，以惊人的速度稍做打扮。

　　在嘎达一声门响以及尾音上扬的一句，“我出去啦，你们好好聊。”黎冬离开了。

　　董泽光其实还打算说一些细节，但面对这种情况，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郑渊渟并没有把所有真相都告诉董泽光，他说的也是半真半假，尽量符合逻辑，隐去了一些事实。

　　比如他自己是恶魔，章存念是圣女。

　　郑渊渟还捏造了一些事实，比如那个杀人犯已经因为某种超自然因素死了，案件就此结束。

　　董泽光在得知案件“真相”时，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因为他觉得自己没起到什么作用，非常被动。

　　就像是他处理过去十几年未解之案那样疲惫。
　　很多案件的被害人最后是无法沉冤昭雪的，那之后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即便不被人所知。

　　章存念感受到了董泽光的颓丧，“董警官，谢谢你，还有在藏污纳垢，黑暗的世界，不管怎么样，你肯定给一些人带去了光。”

　　董泽光一愣，脸上泛起了有些苦涩的浅笑，“也许是警官铲奸除恶的光环，你对我的评价太高了，有很多事情我无能为力。”

　　“人是有局限的，不，所有生物都有局限，不论强大还是弱小，哪怕是恶魔也有局限，在我眼中你做的已经足够好。”

　　董泽光黯淡的眼神有了光芒，就在这时，他的电话铃声响了，那是单位同事打来的。

　　他边接电话，边起身颔首示意先离开。
　　匆忙到都顾不上拉郑渊渟这个朋友一起走。

　　门关上后，章存念几乎是平铺直叙道：“你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个杀人犯不是高阶恶魔，如果是他应该不会留下尸体，而且他似乎没有心思去费周章杀一个人。”

　　“他的心思在前任圣女身上，他在找和前任圣女相似的女人，那些频繁在楼道上死去的黑鸟是他派来的，是你杀了它们，你和高阶恶魔不对付。”

　　“没错。”郑渊渟说，“那天在别墅看到你的时候我很意外，你和……前任圣女长得很像，我有点好奇，而且在那之前我就已经被泽光拜托查案了。”

　　“你是串联这件事情的关键。”郑渊渟眼珠一转，眼尾扬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酵兴派他的魔使去人类世界寻找替代品，我瞧见魔使克制不住本性杀了个人，合欢花是我丢的，嗯对，那些黑鸟是魔使的从属。”

　　郑渊渟用漫不经心，置身事外的语气讲诉着事情的经过，章存念从中感受到了冷漠。
　　恶魔目睹杀人的经过，没有阻止。

　　“它们的眼睛很好，找到了你，我给它们使了点绊子，之后不小心杀了魔使，从魔使口中得知了酵兴的所在，恰好你被酵兴饲养的魔鸟所伤，然后你来找我。”

　　章存念开门见山问，“你救我有什么目的？”

　　“啊，真是可惜，救你的是酵兴饲养了上千年的魔鸟，它为了救你死了，我很意外，你只不过是把它捡了起来，它就愿意为你去死。”

　　“我不知道一只不能语的魔物居然也像人这么糊涂的，难道真的是宠物随主人，但很有趣不是吗？”

　　这个回答出乎意料，章存念一脸震惊，整个人呆住了。
　　过了一会，她的神色恢复平和。

　　“酵兴已经死了，你的目的已经达成，希望你不要做出伤害人类的事情。”章存念语气平稳，神色淡然。

　　“不，我爱上你了章存念，我要得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