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流碎》绿和加亚

31、花青

　　那些偷看的少年人们都悄悄地躲了回去。在一片肃静中，靳越不再目光凌迟那个一旁低头不语的男孩子，慢慢辗转在舒书的脸庞，似乎想要从她的眼睛里辨认出什么。那一掌也打得舒书手心火辣辣的生疼。她握了拳，退开两步，旋即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悠夜从后面追上去：“你为什么要打他！明明说过了不是他的。。。。。”
　　“他的那群党羽，没有他的默许从来不会轻举妄动的。”
　　她回答，快步地走着。
　　“可是，动手的并不是他！你为何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他那么－－－”
　　“你干嘛要帮他说话？”舒书停下来。
　　他哑然了。
　　他想说，因为你从未察觉他都是用怎样的眼神在看着你，而你在别的男子面前如此对待他，毫不怜惜地斩断那思绪。。。。你根本不知道被那种目光注视下的滋味，不知道我越来越害怕。即使你不喜欢他，又何必－－－他忍住这些话语，睹见她轻推开院门时一晃而过的侧脸。咬着下唇，眼睛中闪烁的明明是，一丝懊恼和柔软。

　　“三儿，你真的是为着我的缘由跟他过不去的？”他愣愣地站在门边，不禁问出口。
　　“你想说什么？”她说。
　　“你只是用我作了个借口吧！你一直恼着靳公子，一直在意着他；只不过这件事让你禁不住了而已。难道你能否认吗－－－不然能现在就跟我保证，从来未曾对他上过心？”如若仅仅为着一个伤口，她会怒到这般？
　　舒书诧异地见他一股脑的话统统说出口。
　　“。。。。不是这样吗？”
　　他重重地呼吸，心绪起伏着。
　　她不能说她从来没在乎过靳越，那虽是不一样的情感；无论何种意义上，他也断然不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我一直在自责着，”他说，“后悔不该追着你到稚边，让你们两人都变得很为难。使得那么多人憎我至此，我全部也明白的。。。。。只是你为难的是因为我？还是根本因为他？其实你是不是正好用着我来阻挡－－－－”
　　“你也知道我为难着？那你跑过来作甚？的确，你从来都不该来的！”
　　他胡扯一通，引得她忍不住硬生生地赌气道。悠夜总爱在她弄不明白的地方别扭，而他一生气，像是某个机关被启动了，她亦会立即失去耐性。
　　“什么？”他怒极反笑了，“你承认了？现在终于嫌着我碍手碍脚？你是不是巴不得回京了？我硬要阻碍在你们中间的日子也总算结束了吧！舒书，你敢告诉我，回了京城你会将我置于何处？难道不就是和所有人一样，用过了就－－－－”
　　“没错！你猜的对极，”她打断道，“一回了京城就立府成家，娶了靳越，再也不会光顾你的离忧阁了！”
　　舒书气到头上，小孩子心性全部涌上脑门，专挑那些令他痛心的话刺伤他。愈是狠绝的她愈说的大声。
　　“那何必等到回京？我立刻就消失了，也能留得你们两人清清静静！”
　　“好，你就消失吧！”
　　她回道，砰地在他面前甩上了房门。

　　..........

　　悠夜静静地回到偏屋。轻掩上木门，双眼不争气地浸满潮湿。他终于没能忍住连日来的忐忑不安，将气全部也撒在她身上。在桌旁坐了一会儿，心中被内疚填满。。。。。他果然还是应该去道歉吧。可是他站立不起来，腿上的伤忽而疼的钻心。她说的也许过是气话，稍等片刻她必定会－－－－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正是舒书站在门外。透过泪眼她的样子变得有点模糊不清。他未曾想到这么快她就来了，心中点点亮色：“三儿－－－－”
　　“王寒衍的队伍明日一早就出发回京，”她却说，“悠夜你便和她一道先行返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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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凉的晨风中南征大军整装待发。县城门大开，意气满满的队伍络绎不绝地通过。悠夜望着那些飘扬的旗帜，烁烁的铠甲。。。。什么也不愿去思索。登上一辆简朴的马车，不舍般的半放下车帘。萧萧时月，如此度过这些亲密无间却又几多怨厌的日子，便要永远的留在这个边陲城镇成为记忆了。三儿她。。。。是打定注意要和他分别了？车辘缓缓转动，熟悉的街景一一落在后方，转眼便是城外满眼绿意。队伍在城门边停靠片刻，立即就要踏上返京的官道。他靠在车壁上，心中明明是冷冷的，怀中那宝贝的书却偏被揣得暖暖。
　　“笃，笃”，有人敲了敲马车。
　　悠夜疑惑地掀起窗帘，外面却是舒书。她一手牵着缰绳，走进前来，仰脸望着他。
　　他呆呆地见她脸上全无怒意，仿佛昨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
　　“过来，”她招了招手。他慢慢地靠近窗口。
　　舒书伸手抚上了他的脸颊。她的手心从前是柔嫩无比的，如今拨弦的那处却生了点点薄茧，令他痒痒的，宛如直挠到了心里。他闭了闭眼，不经意用嘴唇去轻蹭那手心。
　　他的脸色还有一点点苍白和疲惫，她想。将他的一缕发丝揽至耳后，“低一点，”她示意到。悠夜不明所以地靠得更近，于是她踮起脚吻了吻他的嘴唇。
　　他怔住。
　　舒书唇角勾起甜甜的弧度，瞬间飞身上马，朝着反方向消失在视线中。

　　车辘重新转动起来，人声马声再次沸腾。悠夜还保持着掀帘的那个姿势，遥望着她离去的那个方向，却又什么都没看进眼中。
　　他困惑了。
　　“悠公子，傻了？”
　　一个人策马弯下腰来，她的脸立即撑满他的视线。
　　“王大人！”
　　“嘻嘻，”王泠玉玩味地瞧着他一脸惺忪的表情，“闲之真是个坏孩子。。。。。故意把局面搞到如此，这捉弄人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改。总之，这一路她已拜托我照顾你了－－－公子用不着挂心，到了邯州驿站闲之的队伍就会赶上来，你们还会相见的。”
　　悠夜望着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
　　邯州驿站是一个小小的镇子，军队驻扎在外，将领们住进镇中的驿店。悠夜被王泠玉安排在另一处尽是商人居住的小站，不至于引人注目。
　　“两日之后她就到了，”王泠玉这般说。
　　二日过去，悠夜推开窗户俯视着小镇上来来往往的军人们，繁忙而平静的，却似乎什么在蠢蠢欲动着。他心里升起一股难以言寓的焦急。
　　又两日过去，舒书的军队还是未曾来到。他按耐不住了，王泠玉安抚道：“没关系，县城有什么事务拖延了一下也是常有的。”
　　不对，他明明白白地见到她的眼中也闪过一丝不确定的异色。
　　第五日，即使他这样对战事一窍不通的人也觉察出了什么不同。驿站上的士兵们不再散乱轻松的地随意走动，处处都在集合着。为数不多的商贩在悄悄离开，莫名的紧张气氛透过某种严丝合缝的东西，一分一分地渗透渲染的人的神经。果然有什么不对。
　　他禁不住下了楼来。前几日熙熙攘攘的厅堂如今只坐得两人，靠在窗户边低声倾谈着。悠夜心中一动，不由得放慢了步伐，隔着楼梯细听他们说话。
　　“。。。。黄兄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一个人说道。
　　另一个人的回答听的不真切，后面一个词却陡然跳进悠夜的耳里。
　　“在稚边。。。？”那人说。
　　对方叹息了一声：“那批货完蛋了。县城里如今恐怕只是一片废墟了吧。。。。”
　　“谁能想到。。。。。穆族人太凶狠，大抵连个活口也不会留下。。。。”

　　噔的一声长鸣，有什么划过悠夜而耳膜，让脑子轰轰作响，再也听不进任何声音。他双手渐渐变得冰凉，抓紧了栏杆却几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慢慢地滑坐在楼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