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流碎》绿和加亚

32、血红

　　。。。。。。稚边县城已化作一片废墟？三儿还在那里？神志终于飘回的时候悠夜决然地站起了身，脑子里飞快地作了决定。他来到这远疆那时便是了然一身，唯一的行李就是他自己。。。。。三儿，除了她之外，现在的他亦没有任何牵挂了。他回房束起乌发，将不大的包裹背在背上，迅速地下楼而去。
　　上一次的分离什么话都未曾好好说过，日日都在牵肠挂肚而后悔着。这次绝对不会再如此，不会重蹈覆辙了。

　　一个身着柔软青衣的身影混迹于充斥着汗味的军营里甚是唐突，只是此刻的邯州驿站再也无人顾及。悠夜穿梭在全副武装的士兵群中，向着大约轻骑营的方向努力奔去。越过一个又一个的人，不小心撞倒这个又撞到那个，引起一阵阵叫骂。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
　　他毫不在意，遥遥地望见马厩就在眼前。舒书送他的那匹骝毛马正和其他马匹拴在一起，瞪着黑眼好奇地观察那些忙乱的人群。他立刻上前去，解开缰绳，就要将包裹套在它的脖子上。
　　“悠公子，悠公子！”
　　穿过嘈杂的人群，传来一个人慌张的呼唤声。
　　他回头一看，王泠玉虽被埋没于人堆，淡金的铠甲和镶着黑色翎羽的冠子却分外扎眼。她正在大力拨开挡路的人往这边而来。
　　悠夜心中一急，几乎使出了前所未有过的敏捷姿势爬上马背。还未等他将马鞭正真甩了下去，王泠玉冲破人群的阻拦，飞身过来猛然抓住马嚼子，果断而熟练地制止了这匹蓄势待发的骝毛马。
　　“王大人！”
　　“你干什么？你要去哪儿？”她严厉地喝道。
　　“王大人，悠夜要回稚边去，她还在那儿。。。”
　　“你去做什么！你有什么用？”
　　“可她生死未卜！”他急道，一边扯着缰绳，一面去掰她的手。然而王泠玉不是舒书，他完全拿她没有奈何。
　　“悠公子，你冷静点啊！靳皓然的军队已经去寻那些冲散的余部了，这边的大队也很快便要反攻那些流亡的穆族人－－－－”
　　“可是，他们都不是去稚边的罢！王大人，我冷静得很－－－他们现在顾及不上她吧，而悠夜，悠夜只是去寻她而已－－－－求求你放开。”
　　王泠玉继续钳制着马嚼子，“闲之。。。。。按她的本事应该还活得好好的才对；就算是有事，稚边已是一片废墟，你去了也晚了！”
　　“所以悠夜才必须要去确认一下，”他顽固又徒劳地用着力，“王大人，悠夜求求你了。。。。。”
　　那匹马在两人的拉扯下不耐烦地喘着粗气踢着腿，王泠玉眼神忽然闪烁了一下。
　　她不着痕迹地轻轻，轻轻松了松手。
　　悠夜几乎满头大汗地将马嚼子从她手中扯了回来，使劲夹住马肚子；而那匹马一跃而起飞快地跑了出去。

　　王泠玉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凝视着他离开的背影越来越渺小，消失在一片混乱的视线里。天色灰茫茫的，就像是远方稚边的噩耗熏染了大地。闲之。。。。。抱歉，我自是相信你还活着的。但是，你将会拥有那么多的未来，唯一不需要的，就是最软的那跟软肋吧。不必要的负担，还是在应该消失的时候消失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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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匹识途，而这匹骝毛马更是分外灵巧，它不走官道，偏偏挑了旁边的小径一路撒腿飞奔。悠夜仿佛再无从前在马背上的怯意，只是压低了身子，使劲地抱紧马脖子，拼命蹬着马蹬，全然不在意飞掠而过的树枝划伤了他的脸颊。
　　没有疼痛，没有害怕，只想快快地到她身边去。更快更快。

　　.........

　　越是接近稚边，死亡的气息更甚。空气中飘荡着火星，草丛中遮掩着尸体。不时一只只黑色的乌鸦被惊起，发出撕裂不详的鸣叫。离邯州不远时还能见到受惊的战马或颓丧的伤兵一晃而过，接近稚边却甚至连活物也见不到了。遥远处黑洞洞城门大开，横尸遍地，城内腾起滚滚浓烟。他来不及悲伤，喘着气跳下马来，踌躇地，小心地，往那仿佛通往彼岸的城门内走去。
　　骝毛马甩甩头，似乎和他有着相同的预感。

　　城中唯一活的东西就是火焰了。似乎穆族人屠了城，又放了火，使得稚边真正成了一片废墟。残垣断壁被余火烧得噼啪断裂，不时惊吓着悠夜的神经。他慢慢走过那些依稀忆起的街道，小心翼翼地低唤，“三儿－－－－－三儿－－－－－”孤独的人声在晦暗燃烧的空城中显得异样的诡异。
　　“唔。。。。。。”突然有什么拖住了他的脚，嚇得他猛然跳起，连呼喊都忘记了。
　　迈过那些不知是活着还是死去了的身体，他坚持不懈地慢慢寻着。倒塌的墙边，折断的梁下，破碎的门口，空空的屋子。。。。。他找过了城西营地，找过了从前的居所，找过了太守府，在空荡荡的街上来回了一遍又一遍。

　　忽而那匹骝毛马扇动着耳朵，甩着尾巴，嘚嘚地朝城南方向而去了。悠夜赶忙紧紧地跟过去。
　　马儿东晃晃，西晃晃，似在寻找着什么。
　　他听到远处传来异常微弱的嘶鸣声。抓住缰绳的手中沁出了汗水，他脑中空白，心弦绷得快要断掉，努力挖开那些挡住去路的断梁和破墙，朝着那个方向攀过去。
　　在一片废墟中，一匹同样的骝毛马横躺在地。
　　心中正要失望，却恍然督见马身下点点闪烁的淡金。
　　“三儿。。。？三儿！”
　　悠夜顿时松开缰绳，朝那边扑了过去。在崎岖的碎石上跌倒又爬起来，拼命地靠近它。
　　马身下果然压着一个女子。
　　她轻轻地睁开一双大大的圆眼睛，竟然还清明有神。动动嘴唇，做出了一个“嘘”的口型。
　　“三儿！”
　　悠夜猛地俯下身去，抚上她的脸，无法禁住般的颤抖。
　　“干嘛这个样子，”她说话却有气无力，“我还活着呢。。。。。就是，口很渴。”竟然，还眨眨眼睛，露出一个微笑。
　　“你干嘛笑！”他的眼泪突然大滴大滴地落下来，砸在她的脸颊，“等等，我现在就把你挖出来！”
　　“嗯。。。。。”她微弱地点头，“好咸哪。”

　　...........

　　受伤的马卡住了舒书的脚，砸落的石块压得她右臂旧伤复发无法使力，于是就这样困在了这里。当他终于推开马身，把她从石块里拉出来的时候，她的精神又好了几分。靠在他怀里，慢慢地喝了几口水，她示意，“帮我把这身铠甲解下来吧。。。”
　　“金灿灿的东西，果然是笨重的累赘。”她说。
　　“他们呢。。。。你的同僚们呢？”他问。
　　“我让他们撤离了，我是最后一个，所以，”她指了指倒在一边还未曾断气的马儿，深深地插着几只箭，鲜血淋淋。
　　又靠着他歇了良久，舒书试图自己站起来。
　　“你的腿。。。。。？”悠夜赶忙扶住她。
　　“腿并没有受伤，只是卡住了，”她说，却微微的有点跛脚。靠着他的搀扶她慢慢走近倒在一边苟延残喘的马儿，弯腰轻轻地抚摸它的脸庞，又安抚般地拍拍它的脖子。然后她用左手捡起旁边一根折损的木桩，用着锋利的那一边，深深地戳入它的心脏。
　　“好了。。。。。”她的眼睛还注视着它缓缓地闭上双目，“现在我们离开吧。”

　　。

　　侥幸逃脱的回原支穆族人乘着稚边城的南征大军胜利撤离防范虚弱时杀了个回马枪。他们本来就报着必死的决心，即使与留守的军队两败俱伤也在所不辞。更何况，豁出性命的复仇才是他们唯一的目的。地上那处处可见的尸体，已开始散发腐臭，早就分不清是南朝人还是穆族人了。空气中依旧飘荡着危险的气息，两人静默地的骑在马上，只想及早离开这充满不祥的稚边城。只是。。。。还太早。

　　就快靠近城门通往城门的街道，骝毛马忽然一声惨叫，将两人齐齐摔落下来。还未等悠夜反应过来，舒书一把抓住他，滚落至旁边的墙垣。
　　“怎－－－－”来不及发出那个音，舒书捂住悠夜的嘴，把他往深处一推，自己挡了出去。恍惚间一个黑影袭来，他什么也没看清，只听“哐当”清脆一声震响。原来是她拔出了身侧的铁尺，挡住了那人的短刀。稍微一楞神，他又从右边杀来。她右手完全无任何招架之力，只能迅速侧身，反用左手猛然进攻。铁尺横扫腰际，继尔捅入他的颈窝。那偷袭的人连呻吟都来不及发出，便颓然倒下了。
　　悠夜这才感到全身疼痛无比。顷刻之间什么力气也没有了。他慢慢从地上撑起来，向着舒书靠过去。
　　“三儿，三儿，你还好么？”
　　舒书却慢慢地跪下，摇了摇头。
　　他从后面赶过去接住她，“你怎么－－－－－”惊嚇得瞪大了眼，所有话语全都堵在喉咙。
　　她轻轻地向后依在他的肩头。
　　血色从她的右腹迅速渗出，令人绝望般地蔓延滴落，像是开着一朵妖娆绚烂的红花。

作者有话说

　　哎哟喂啊。。。。
我是在写动作片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