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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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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日是杜雨桐的生辰,及笄的大日子,杜丞相决意要让宝贝女儿风风光光地办,特意在京中胜景长阳湖上备了一条两层的画舫。
待府中笄礼结束,杜雨桐便能邀上好友,乘着这船好好将长阳湖绝佳的湖光山色观赏一番。
谢舒接到这邀约时有些兴奋。
现在是夏秋之际,天气适宜,她身子不会像酷暑或寒冬之时那样经不起折腾,每年也只有这些时日可以出门游玩。
她悄悄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谢崖,见他神色中没有不赞同的意味,便自顾自高兴起来。
杜雨桐看了她这样子,大笑出声:“谢舒,我看京中没有哪家高门像你家这般,你才是小姐,怎的谢崖将你管得死死的?”
谢舒挽着杜雨桐的小臂,话中带着一丝无奈:“还不是幼时父亲让他管教我,现今已然习惯了,父亲若想知晓我的事情,也只会问谢崖,向来是不问我的。”
谢崖一本正经地回道:“并非管教,照看而已。”
杜雨桐在谢崖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就谢崖这大到出游,小到着衣都恨不得事无巨细替谢舒安排好的架势,倒确实并非管教。
她小声嘟囔着:“我看你就是个管家婆!”
谢舒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说谢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得合不拢嘴,没留意前方一块不平的鹅卵石,险些绊了一跤。
谢崖慌忙将人扶住:“小姐当心。”
谢舒连连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她笑得厉害,脸颊泛粉,直蔓延到耳根。
看着谢舒被绊了一下还未消退的笑容,谢崖的语气不自觉也被染上笑意:“小姐,‘管家婆’当真有那么好笑?”
他一提这话,谢舒更想笑了。
她点点头,刻意拖长声音:“是啊,管—家—婆—谢—崖。”
谢舒的个头比谢崖要矮上一些,说这话时,她斜斜向上瞧着他,眼神灵动,透着说不出的可爱。
谢崖没忍住,唇角微微挑起。
只是一点点,却让他整张脸登时柔和起来,像冷硬的石块突然被一支小花顶裂了缝。
一旁的杜雨桐已经惊呆了。
谢崖居然会笑?
“笑起来真是好看,也难怪孙华婉想方设法要跟谢崖搭话。”
杜雨桐没留意把这句话说出了声,谢舒听到,表情立时一敛。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这一时半刻,特别听不得孙华婉的名字,每每听到,都有一股强烈的不愉快。
谢崖见谢舒变了脸色,转脸看向杜雨桐。
杜雨桐猛地捂住嘴。
她这才想起来,谢崖还不知自己已经把当时的事情告诉谢舒了。
这下完了,说不准会被谢崖暗杀。
谢舒好笑地把她的手拉下来:“怕什么,谢崖不会怎么样的。”
她每每都觉得奇怪,明明谢崖性子很好,怎的她这些朋友在谢崖面前都有些畏惧似的。
杜雨桐讷讷地看着谢崖,见他确实没有再用那双能飞出小刀的碧瞳看她,才松了一口气。
为防谢崖再想起自己泄密的事,杜雨桐挽紧谢舒的手,继续商量些游湖的事情去了。
到了杜雨桐及笄这天,柳如月和谢舒早早地便到了杜府。
北齐国女子笄礼,一般只邀约宗族长辈,若要邀请友人,也得是非常亲近的关系,故而谢舒往日虽有好友,却也没有参加过别人的笄礼。
这会儿看着杜府庄重的陈设,她好奇地问柳如月:“笄礼都是如此隆重吗?”
柳如月笑着说:“自然,女子及笄可是大事,待舒儿及笄,咱们家也大办一次,可不能让我家舒儿失了体面。”
谢舒心念一动:“到了那时,父亲是不是也可以回来?”
她许久未曾见过父亲了,两年前谢宸回京换防时,一家人才短暂相聚了半月便又分开,这些年都是靠书信寄托思念之情。
柳如月思索片刻,点头道:“此等大事,若你父亲请旨,想必陛下是会答应的。”
谢舒顿时期待起来。
她期待的并不是及笄这件事,是父亲母亲加上谢崖和自己,一家人能够坐在一起用饭聊天,和乐融融。
对她来说,这就是最好的及笄仪式了。
她们母女的席位靠近正厅右侧,是杜雨桐来往换衣的必经之路。
笄礼相当繁琐,这会儿已经是杜雨桐第三次回房更衣了。
谢舒见她鬓发都被汗沾湿,正想小声提醒,就见杜雨桐给她使了个眼色。
她带着谢崖,悄悄溜到了杜雨桐的房间外。
嘱咐谢崖在外面等,谢舒独自进了杜雨桐的房间内。
赞者正在替杜雨桐更衣,这是最后一道程序,杜雨桐要换上象征着进入成年的广袖长裙。
见到谢舒进来,她顿时大叫起来:“累死我了!”
谢舒被她龇牙咧嘴的样子逗乐,掩唇笑道:“都是大人了,还这样不稳重。”
杜雨桐抱怨道:“那是你还没到时候!你是不知道,这衣服里三层外三层,比平日的衣服复杂许多,现下天气还热,可把我穿出一头汗来!”
她还想比比划划,赞者连忙按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
谢舒素知杜雨桐是个坐不住的,见她在这里恐怕更是不想梳妆,只急着诉苦了,忙说:“好了好了,再坚持片刻,马上就礼成了。等到今夜游湖,你再跟我好好说道说道吧。”
杜雨桐还想留谢舒,束发的正宾示意她坐到镜前,要为她佩戴钗冠,一时半刻她便也顾不上谢舒了。
谢舒出了房门,对谢崖感叹道:“今日见到雨桐的装束,才真真有她已是及笄的大人,而我还是个孩子的感觉。”
她抬眼望着杜府特意装点的廊饰:“真好,我若是能早点及笄就好了。”
除却及笄就可以见到谢宸外,这种成为大人的感觉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诱人,引她向往。
谢崖向来在女儿家的事情上不甚了解,谢舒也只是自顾自感叹,并没有想听他的回答。
没料到谢崖突然开口:“我也希望小姐早日及笄。”
谢舒来了兴致:“为什么?”
谢崖摇头:“没什么,我也想看小姐成为大人是什么样子。”
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异样,这句话却让谢舒的脸迅速飞上两朵红云。
往日在她眼中,还当自己和谢崖是当初的狼孩和小姑娘,最近却仿佛越来越多地感觉到,谢崖是个将成丁的男子。
她猛然涌上些羞赧,不自觉垂下头,试图掩饰自己这种奇怪的情绪。
若她此时看着谢崖,定然会发现谢崖的眼里全是不舍和留恋。
谢崖一眨不眨地看着谢舒。
他想尽可能多将小姐印在眼里,若日后真能换血成功,也不算遗憾了。
眼见着杜雨桐已经收拾好,要从房内出来了,谢舒忙拉上谢崖回到厅内。
今天可是杜雨桐的大日子,不能在这时候坏了规矩。
好容易挨到笄礼结束,杜雨桐钗冠也来不及更换,顶着一头庄重的珠翠冲过来挽住谢舒:“走吧!现在就去游湖!”
身后跟着一脸着急的杜夫人:“你这孩子!哪有这般不懂规矩的!”
谢舒笑着将杜雨桐推向杜夫人:“伯母莫急,自然是要等雨桐先更衣的。”
把不情不愿的杜雨桐打发走,杜夫人欣慰地拉住谢舒的手:“小舒真是乖巧,若雨桐有你一半懂事,我也不至于日日如此操心。”
谢舒看了看正和旁人说话的柳如月:“若换了我母亲,或许还希望我像雨桐一般性子活泼呢。”
她不免有些低落,自小她就觉得,因着自己的事,母亲总是伤心,若自己身子好起来,哪怕闹腾些,只怕母亲也是欢喜的。
杜夫人心疼地搂住她:“也是苦了你这孩子了。”
谢舒是很感谢杜夫人的。
这些年她的身体除却有陈启越照拂,还多亏了杜夫人隔三差五送些难得见的珍稀药材,或许是对杜雨桐爱屋及乌,又或许是单纯的心地善良,着实也是帮了谢舒不少。
两人正在交谈,换好衣服的杜雨桐急匆匆地跑出来拉过谢舒就要走:“娘你要是喜欢谢舒,改日我和谢舒义结金兰,她就是你的义女了。这事儿以后再说,我们要去游湖了!”
谢舒没料想她这么急,被猛地一拉,杜雨桐又是大步疾走,她得小跑着才能跟上,没几步便有些喘。
一条胳膊拦住杜雨桐的去路:“慢。”
杜雨桐被迫停下,谢舒也跟着止步,可算抓到机会把气喘匀。
她扯住杜雨桐的衣袖:“若要这样走,我的身子可吃不消。”
杜雨桐歉意地双手合掌:“对不住,一时情急,忘了你身子不好了。”
谢舒摇摇头:“无妨,慢些走便是了。”
一旁的谢崖见她已然平复,默默将手收回来,回到谢舒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杜雨桐吐了吐舌头。
谢崖不仅是管家婆,看看这脸,还是个冷面管家婆!
杜家的画舫正停靠在湖边。
这画舫极大,有上下两层,下层的房间可供休息,旁边还有小小的平台,是绝佳的风景观赏处。
上层则可观看歌舞娱乐,贴满了彩纸装饰,此刻还未日落,日光打在其上,显出别样的绚烂。
这船是杜丞相专门定做,连杜雨桐今日也是第一次见到。
谢舒实在精力有限,任由杜雨桐和其他好友去了二层,自己则留在一层的平台上观赏湖景。
此时霞光分外美丽,映照在湖中,简直像一簇热烈的火焰从天上烧到了人间。
谢舒瞧着这景色,情不自禁地说:“真美啊。”
谢崖点头道:“确实很美。”
谢舒转头看他,突然生出一个想法:“谢崖,等我身体好了,我们去落云崖游玩一番怎么样?”
谢崖看了她良久,久到谢舒差点以为他是不想回忆起自己原先在狼群的生活时,他才终于应道:“好。”
暮色西沉中一阵湖风吹来,谢舒感觉到一丝凉意,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谢崖立刻把她拉到背风处:“小姐先在此稍后,我去取披风。”
上船时,谢崖特意带了一件披风放在房间内,杜雨桐还嘲笑他小题大做,没想到此时真派上了用场。
谢舒乖乖应道:“你去吧,我就呆在这里。”
谢崖走后,谢舒一个人对着湖面发起了愣。
这样事事都让谢崖操心,也不知道日后若是谢崖不在身边,自己该怎么办。
想着她又摇摇头,谢崖不在自己身边,还能在哪里呢?
他们是要一直在一起的。
忽然,谢舒听到有人叫她:“谢小姐独自一人,在想什么?”
她抬头一看,有一个人正在不远处的小船上站着,笑眯眯地看着她。
怎么又是楚亦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