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小姐她家有孤狼》落梧舟

7、第 7 章

　　隔日一大早，谢崖便去了陈启越府中。

　　陈太医的日子过得是恣意了些，他厌烦成家带来的约束，因此年逾四十依旧是孤家寡人。

　　今日他休沐，又无人管束，不睡到日上三竿是不会起床的。

　　谢崖在前厅等小厮为他通传，等了半晌也只等来一句“大人还未起身，阁下后半晌再来吧。”

　　他状似好脾气地点点头，一出陈府大门便转了个弯，轻而易举地越过陈启越家的院墙，熟门熟路进了卧房。

　　陈启越还四仰八叉在床上酣睡着。

　　谢崖也不吵他，只在他房内的软榻上坐下，默默将他盯着，还好整以暇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许是他的眼神太有威压，陈启越原本睡得极沉，被他这样看着，竟弹动一下，瞬间惊醒了。

　　一睁眼见到一个黑衣人坐在自己房间内，任谁都会吓一跳。

　　陈启越揉着胸口直喊：“哎哟！真要把人吓死！”

　　看他装模作样地叫嚷了一阵，谢崖冷声说道：“别装。”

　　虽然陈启越和谢宸差不多年岁，但性子却大不相同，谢崖在谢宸面前一直都是恭敬有加，和陈启越倒处得像忘年交，彼此都颇为随意。

　　在他这里讨了个没趣，陈启越撇了撇嘴，起床洗漱去了。

　　待他洗了把脸清醒过来，忍不住问道：“你身上怎的有药油味？受伤了？”

　　谢崖皱眉嗅了嗅：“一晚上了还有？”

　　陈启越点头：“别人应该闻不出来，但你也不看看我是谁，你跟人打架了？”

　　谢崖闷声说：“不算打架，见不惯有些人说小姐的闲话罢了。”

　　虽然早料到是因为这个，陈启越还是乐出了声：“看着平时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怎么在谢舒的事情上还是一点就炸，我还以为你变沉稳了。”

　　见谢崖不理他，他又乐呵呵地问道：“怎么，到底是什么事，大早上来我这里把我闹醒？”

　　他正要端起茶喝一口，冷不防听到谢崖问：“小姐的身体，有没有一劳永逸的法子？”

　　陈启越的手顿住，面上神情严肃起来：“小舒最近的身体有异状？”

　　谢崖摇头：“并未。只是近来小姐对血腥气愈发敏感，恐怕在药中滴血的方式不是长久之计。”

　　他默了一瞬，又说：“更何况，我不想别人背地里再说小姐是短命鬼了。”

　　这话说出口，陈启越有些莫名的心酸。

　　谢舒也算是他帮着养大的，其中艰难，他比外人都要清楚，也最知道谢崖为什么听不得这种话。

　　他们都会害怕，这些话万一成了真，那会要了谢家全家人的命。

　　陈启越叹了口气，对谢崖说：“跟我来吧。”

　　他们去了陈启越的药房。

　　陈启越这些年为了谢舒翻遍了医书，现下药房案头还放着一本，书页泛着古旧的黄，似乎轻轻一碰就会碎成残渣。

　　谢崖想看看这本书上写了什么，陈启越慌忙制止：“哎你别碰！这是孤本，我好容易才收来的，别给我碰坏了。”

　　他颇为珍惜地将这本书翻过一页，将其中一处指给谢崖看：“这本书上，倒有一处有用的地方。”

　　谢崖凑近去看，只模糊能辨认出“换血”两个字。

　　他灵光一闪：“将我的血换给小姐？”

　　陈启越有点讶异：“你竟反应这么快？倒不如别跟着谢舒，跟我学习医术吧。”

　　谢崖冷冰冰地说：“不。”

　　陈启越也不过说说而已，转而说起了正事：“这也是我前两天偶然间翻到的。”

　　他摸着书页上的墨迹说道：“但未曾见过前人有成功的记载，恐怕极为凶险。”

　　“你的血可解小舒体内的毒，换血此法或许可以一试。但小舒常年用你的血入药，应当已经适应，而你却从未接触过小舒体内的毒性，若两人之血交融时体质相冲，大罗神仙也保不住你的命。”

　　没成想谢崖当即问道：“此法何时可以开始？”

　　陈启越试图劝住他：“你要清楚，这事凶险万分，小舒绝不会同意。”

　　谢崖坚持：“不告诉小姐便是，既然有法可解，必定要试。”

　　陈启越一时失语。

　　他自然是疼爱谢舒的，不然也不会为谢舒的病劳心劳力。

　　可谢崖也是他和谢宸亲手从落云崖的狼群里带回来的，这些年眼看着他长成了现在的挺拔少年，怎能忍心看着他送命？

　　他有些不落忍，又惊讶于谢崖的坚决，问道：“你不怕自己会死吗？”

　　谢崖回答得很快：“不怕，我只要小姐活着就好。”

　　他眸中泛起一丝裹杂着哀伤的柔软：“若是真能换来小姐康健，便不算亏，只盼着她来日还能记得我。”

　　陈启越喉口哽住。

　　半晌，他拍了拍谢崖的背：“此事容后再议，我找个法子先试验一番。小舒现在年岁还小，等到及笄后再说吧。”

　　两人又絮絮说了一些旁的，谢崖看着要到谢舒去书院的时辰了，这才和陈启越告辞，回去陪自家小姐了。

　　谢舒今早一出房门，就发现谢崖不在。

　　她冲候在一旁的拂夏问道：“谢崖呢？”

　　“一早便走了，说是去陈太医府里。”

　　谢舒“唔”了一声，想了想又问：“说没说何时回来？”

　　拂夏笑着说：“小姐放心吧，谢崖是一定要回来送小姐去书院的。”

　　想想也确实是这样，谢舒才放下心来。

　　今日难得起得早，不用匆忙赶去书院，谢舒便去母亲院中请安。

　　柳如月也刚起，见到谢舒进来，不由得眉开眼笑：“舒儿今日倒早。”

　　唤了人去准备早膳，柳如月拉着谢舒坐下。

　　大约是昨夜睡得好，谢舒的面颊透着红润，皮肤光泽柔润，让柳如月心生止不住的欢喜。

　　谢舒此刻看起来，完全是健康的模样，这是她长久以来的心愿。

　　可她也知道，这个心愿不知道还能不能实现。

　　侍女把燕窝粥端上桌，柳如月敛了思绪，对谢舒说道：“今日吩咐小厨房做的燕窝粥最是滋补，你多吃一点。”

　　这燕窝粥入口清甜，正合她的口味。

　　谢舒乖乖点头，用起早饭来。

　　她边吃边想着，若是谢崖在，肯定不爱吃这甜粥，会皱着眉头一口全喝下去。他一点点甜也受不了，每次的表情都很有意思。

　　柳如月见她突然将眼睛笑成一弯月牙，不禁也笑起来：“舒儿在想什么，怎笑得这般开心？”

　　谢舒只摇头：“没什么，只是想到谢崖了。”

　　柳如月正想问这事：“说起谢崖，今日他怎么没同你一起来？”

　　“拂夏说他一早去找陈世伯了，大约肩膀还是有些不适吧。”

　　谢舒回完话就埋头喝粥，没留意柳如月的神情有些僵硬。

　　她知道，谢崖去陈启越那里，十有八九是为了谢舒。

　　只是从来家里连同陈启越都将这件事瞒得很好，谢舒才没察觉出不对。

　　柳如月低低舒了口气，正想说话，房间外突然有小厮来报：“夫人，府中来了人，说是三皇子的亲随，带了礼物要向小姐赔罪。”

　　谢舒一口粥险些噎在喉咙里，柳如月顾不上诧异，慌忙给她顺背。

　　三皇子派来的人，总不能不见。

　　母女两人赶到正厅，见一个侍卫正在正厅中等候。

　　见两人进来，他站起来行礼：“谢夫人好，谢小姐好。我乃是殿下的侍卫，名叫杨树。”

　　来人确实是楚亦清的亲随，谢舒看他眼熟得紧，昨日楚亦清为她解围时，似乎见到这人跟在他身后。

　　柳如月在主座坐下：“不知三皇子有何事？”

　　杨树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昨日殿下与谢小姐有过一面之缘，恐怕言语中有些让谢小姐不高兴的地方，特地派我来赔罪。”

　　语毕，他呈上一个细长的木盒。

　　柳如月接过打开，里面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玉佩。

　　她颇为讶异地看了谢舒一眼。

　　谢舒看清盒子里的东西时，也是一脸震惊。

　　论起昨日之事，楚亦清并没有得罪自己的地方，若说是为了最后说谢崖的那几句，这礼也实在有些过重了。

　　谢舒双手将这木盒递回：“请杨侍卫代我转告殿下，殿下的赔礼谢舒受之有愧，反倒是我改日该向殿下致谢。”

　　她的表情坚决，无论杨树怎么劝说也不肯收下这礼物，实在无法，杨树只能带着这木盒先行离开。

　　他刚一出正厅大门，柳如月便问道：“怎么回事？你何时与三皇子认识的？”

　　谢舒将昨日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柳如月拧起眉头：“若真像你说的那样，确实该是你向他致谢才是。”

　　两人都摸不准楚亦清葫芦里卖的这是什么药。

　　谢舒只隐隐觉得有些危险。

　　母女二人正在商讨时，谢崖跨进正厅的门：“夫人，小姐该去书院了。”

　　见他回来，柳如月和谢舒同时默契地收声，不再谈论刚才的事情。

　　她们的表情实在怪异，谢崖看出端倪：“怎么了？方才在说什么事情？”

　　谢舒摇头：“不过一些家常小事罢了。”

　　为了防止谢崖刨根问底，她主动问道：“你今日去找陈世伯做什么？”

　　谢崖一滞，亦是面无表情地扯谎：“无事，小姐的药快喝完了，我去取了新的。”

　　这也是常事，谢舒便不再多问。

　　两人都藏着些心事又强装无事，就这样上书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