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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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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崖今日的心情格外好,陆洲抱走了他府上最好的几坛酒,还点名要去上京最好的一家酒楼,他就当真欣然带着陆洲出了皇子府。
谢舒跟在他身后要拦,却被谢崖扶着肩背往府内推了推:“酒楼嘈杂,你在家中歇息。”
这两个男人都莫名地起了兴头,连陆淳也没能劝住她哥哥。
送走陆淳后,谢舒无奈地朝拂夏招招手:“去吩咐小厨房备些醒酒汤吧。”
谢崖甚少饮酒,旁人大多会被他那张冷脸吓住,不敢随意劝酒,是以从前在京城甚至有“谢小姐的护卫千杯不倒”这样的传言流传。
只有谢舒知道,他于饮酒一事不过是外强中干,说是“三杯倒”也不过分。
看陆小侯爷那架势,今晚谢崖势必要被灌醉了。
谢舒不放心,任由拂夏她们怎么劝也非得要等到谢崖回来才肯睡,哪成想这一等,就等到了戌时末。
这个时辰,府中早已一片寂静,只余下谢舒房中盛着醒酒汤的陶盏被文火煮出的“咕嘟”声和窗外偶尔的几声虫鸣。
谢舒正泛起困意,突然听到窗边传来了些细微的动静。
今夜是美景在谢舒院中守夜,她向来不愿干这活计,又被蚊虫叮咬了几下,气得寻了根木棍,专挑着发出虫鸣的草丛击打。
打了没几下,她反倒更生气了,将棍子一丢就小声骂道:“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小姐,还不是留不住殿下,替她守夜这是遭的哪门子罪!”
照美景看来,谢崖近来动辄不在府中,也未见得对谢舒多么热络,定然是已经过了新鲜劲儿,对这位谢小姐全无兴趣了。
她声音的确极小,可这院中太过安静,还是被谢舒听了个一清二楚。
这些话谢舒早已听惯,不仅不生气,反而被她那愤愤不平的语气逗得微微笑了起来。
每次都是差不多的说辞,美景当真是毫无新意。
她不以为意,身旁的两个侍女却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气得立时就要站起身去门外与美景理论一番。
谢舒按住她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若此时出去,难免一番吵闹,她不想破坏了这院中的宁静。
可她不愿计较,却有人忍不住。
院中乍然响起谢崖的声音:“你既不愿意,也不必在这院中伺候了。”
谢舒一惊,连忙带着人迎出门去。
美景已是瑟瑟发抖地伏在地上,连声哀求:“殿下,奴婢知错了!”
谢崖懒得听她辩解,侧头对身后的阮钧说道:“替我回了母后,我府中留不得这样的人,怕要辜负她派人来照看我的一片心意了。”
阮钧会意,上前一把将美景提了起来:“殿下仁善,不曾治你出言侮辱主子的罪,只将你逐出府去,你还不知足!”
她是宫中出来的侍女,这下被扫地出门,可在整个上京都没有了立足之地,如何能甘心,即便被阮钧拖着向外走去,美景依旧哭喊不休,盼着谢崖能够回心转意。
谢崖充耳不闻,只回身钝钝地将谢舒瞧着。
谢舒小心地看了他一眼。
他行为举止看着都与平时无异,面上也一派镇定,可那双碧瞳却笼着柔软的光晕,连与谢舒对视都颇有些费力。
果然还是喝醉了。
这一番闹腾已然惊动了谢宸与柳如月,夫妻俩披着外裳出门查看。
谢舒迎上去小声解释道:“谢崖喝多了,碰上这侍女出言不逊,正发落她呢。”
“我没喝多。”谢崖耳朵实在太尖,听到这句话后还跟上前来:“陆洲才醉了,还在酒楼躺着。”
谢宸哭笑不得:“看样子,的确喝了不少。”
“父亲母亲去休息吧。”谢舒伸手将谢崖拉住,“我那备了醒酒汤,待会给谢崖喝下就好了。”
谢宸还不放心,柳如月却抢在他前面点点头:“安顿好小崖你便也早些睡吧,时辰不早了。”
孩子们大了,由着她们自己折腾去吧。
被谢舒拉住后,谢崖显得异常乖顺,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进了房间。
见他们进门,拂夏便将小炉上的汤盏放至桌上:“这汤还有些烫口,稍晚些才能喝。”
“放着吧。”谢舒轻声对拂夏说道:“你与染冬歇着吧,这里有我就行。”
“可是……”
拂夏是绝不放心留谢舒一个人的,可谢舒态度坚决,她只好答应下来,轻轻替谢舒阖上了房门。
房内只余下谢舒和谢崖两个人,突然静了下来。
谢崖正与那碗醒酒汤较劲。
他拧眉看着汤碗,好似全然不明白那是什么东西,眉宇间甚至带上了些稚气的探究。
谢舒饶有兴致地瞧着他。
这人就连喝醉了,身形也是那样板正,脸色也丝毫不乱,颇为唬人。
只有那双眼睛会泄露一星半点的醉态,叫谢舒只觉得他可爱极了。
她将碗朝谢崖推了推:“喝吧。”
“不。”谢崖摇摇头:“我喝了,小姐就会离开。”
谢舒微怔。
她蓦地有些心酸,柔声哄他:“我不走,就在这里陪你。”
“骗人。”
谢崖抬起头来看她,神情很是执拗:“小姐那时也说,就在门口等我,可我一走,小姐就丢下我离开了。”
这句迟来的质问,终于在两年后讲了出来。
谢舒不知如何该如何回答这句话,谢崖却好像并不要她答话,只不肯安分地坐在桌子边上,偏要委委屈屈地蹲坐在她膝边。
“我心甘情愿做小姐的药,可你连击掌为誓都全然不顾,就是不要我了。”他耷拉着脑袋,闷声说道:“现在我已不能再做你的护卫,是不是你迟早还是会想要离开?”
他真是醉了,这些话长久地在他心中闷着无人得知,直到酒后,他才将这些伤口敞开来给谢舒看。
谢舒木木地坐在凳子上,低头凝视着谢崖。
他贵为皇子,长得高大英俊,却在她脚边蜷成那样小的一团,像被丢弃的小犬一般呜咽着,生怕她起身离开。
她那时想,不能让一头幼狼困在她身边,被旁人看轻了去,可时至今日,谢舒才恍然明白,兴许不论是狼还是犬,谢崖都只是想同她在一起而已。
谢舒怜惜地抚摸着他的发顶,忽然笑了一下,喃喃地吐出两个字:“笨蛋。”
既是在说谢崖,也是在说自己。
这个醉鬼全然没听见她偷偷骂他,只管将头满怀依恋地偎在她膝上。
谢舒伸手捧住他的脸。
谢崖又瘦了,只看还不觉得,捧在手里才感觉那脸庞简直没有一点柔软,下颌利得硌手。
实在不知道怎么心疼他才好,谢舒鬼使神差般低下头,在他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她看着那双呆住的碧瞳说道:“我再也不走了,哪也不去,一直陪着你。”
谢崖愣愣地摸了一下方才谢舒亲过的地方:“是梦吗?”
谢舒忍俊不禁,端过桌上的醒酒汤塞进他手中:“你将这个喝了,我就告诉你是不是做梦。”
这会儿醒酒汤温度正好,谢崖脑子又正烧着,没有半分抵抗地就一饮而尽。
谢舒悄悄松了口气。
喝那样多的酒,若再不肯解酒,明日一早必然难受,现在可算让她安心了些。
谢崖酒意上涌,说话也越来越含糊不清:“小姐还没告诉我,是不是在梦中……”
“睡吧。”谢舒又轻轻啄了一下他的耳畔:“明天醒来就知道了。”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谢崖当真睡着了。
他太过高大,谢舒又手上无力,试了好几次都没能将他扶起来。
正发愁,房门突然被人轻敲了几下。
拂夏推开门:“我瞧见小姐房间还未熄灯,过来看……”
一瞧见谢崖这样子,她险些后半句话要尖叫出声,谢舒连忙“嘘”了一声,止住她的声音。
“来得正好。”谢舒随手拨弄着谢崖耳畔散落的几根发丝,招手将拂夏唤过来:“他睡沉了,就不要再折腾了,帮我将他扶到床上去,我去你房中凑合一晚。”
两人合力,才终于让谢崖躺进了柔软的被褥中。
“走吧,明日一早再来唤他。”
“嘶……”
翌日谢崖醒来时,额角还是像被人打了一棍似的有些闷疼。
他缓了好一阵才忍过眼前那阵眩晕,一待看清自己身处什么地方,当即吓得“扑通”一声滚到了地上。
自己怎么在小姐房中!
谢舒带着良辰正等在屋外,听到动静,当即推门进来:“可是头晕?怎醒来便跌了一跤!”
她伸手要扶,谢崖却目光闪躲,向后避开了她的手。
谢舒一看便知道,他还零星记得昨晚的事,只要给他点时间,他就能全想起来。
这是在不好意思呢。
她眨了眨眼向后退了几步,将良辰推到身前:“我去看看小厨房里的粥熬得怎么样,先让良辰服侍你洗漱吧。”
转出门外,谢舒没忍住笑了起来。
从前怎么没发现,这家伙原来是这样容易害臊的性子。
等她端着粥再回来时,谢崖显然已全想起了昨夜的事,耳根红得要滴血,却依旧在桌前正襟危坐着等她。
谢舒将早饭放下,谢崖却看也不看,只嗫嚅着唤道:“小姐……”
这模样,不同他说清楚,定是没心思用饭的。
谢舒佯叹一口气,转身将自己先前藏好的箱子搬出来摆在桌上:“早知你好奇染冬为我保管的这个箱子,既然要聊,我就得先告诉你这里面都有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