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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第 6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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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结束不过三日,陆淳又踏进了皇子府的大门。
起先管事还只当她是来寻谢崖的,颇为尴尬地想要阻拦:“陆小姐,殿下近日不在府中,您晚些时候再来吧。”
这次倒不是谢崖存心想躲,宫宴方毕,齐书锋派来的人就神神秘秘地将谢崖叫走,连谢舒都不知晓所为何事。
他也有三日未曾归家了。
陆淳摆摆手:“并非要寻你家殿下,谢姐姐可在府中?”
待见了谢舒,她便亲热地叫着“谢姐姐”跑过去:“姐姐好巧的手,那几支天湖葵当真活了!”
她心里念着这事,今早死缠烂打地央着父亲同他一道入了宫,淮阳侯上朝,她便兴冲冲地跑去看那片天湖葵。
尽管还是能看出受了些损伤,但比起宫宴那日,这几株花可算有精神多了,是很有生机的模样,叫陆淳打心底里佩服谢舒。
谢舒也很惊喜:“我只是尽力一试,竟真成了。”
陆淳“嗯嗯”地点着头,向身后招了招手:“所以我来兑现承诺,将我家中这花赠予姐姐。”
她哥哥不情不愿地跟在她身后,替她将花盆抱着。
见谢舒看他,陆洲深觉丢脸,将东西重重往桌上一放:“谢小姐果然有些意思,连我妹妹都替你说话。”
陆淳急得踩了陆洲一脚,又去向谢舒道歉:“谢姐姐莫怪,我这几日才听说早些时候哥哥曾对你出言不逊,今日便将他带来,也给姐姐赔个不是。”
谢舒倒未将这事放在心上。
她从不觉得自己会与陆洲有交好的可能,自然也就不在乎他的态度,只是陆淳性情纯真,乍一听说这事便辗转反侧,直后悔自己没能早些拦住陆洲。
其实陆洲也并非真心讨厌谢舒。
他脾气急,火气一上来就不管不顾,这些年都是这样横冲直撞过来的,旁人多半会忍让他,就连程睿都拿他这性子没办法。
只在谢舒这里,他半分好也没讨到,反而因那双柔和的眼眸而自惭形秽。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生气,气自己竟会在一个北齐来的姑娘面前退却,全然不似往日威风。
对谢舒,他反而多了几分钦佩,不过是好面子不肯服输,才嘴上不饶人罢了。
碍于陆淳正皱眉将他盯着,陆洲犹豫再三,将仅剩的一只右臂置于胸前,规整地向谢舒行了个礼:“前些时日对谢小姐多有得罪,望小姐念我是个粗人,原谅失礼之处。”
谢舒并非圣人,却不想与他过多纠缠,便将他们送来的花盆往面前挪近了些:“陆小姐既赠礼给我,我理当承她的情。”
这句话说得不冷不热,任谁都能听出谢舒话中的意思。
陆洲反而笑了起来:“既如此,便不打扰谢小姐了。”
说完这话,他就大步走了出去。
陆淳头一次觉得有这种哥哥真是让人发愁,偏生陆洲犟得要命,连头也不曾回,自然就未曾看到自家妹妹气呼呼的模样。
谢舒虽不搭理陆洲,对陆淳却颇为喜爱,当即掩唇笑道:“快去追你哥哥吧。”
再不去追,陆洲就当真走远了,陆淳只好急急忙忙地站起身来:“那我过些天再来找姐姐说话。”
陆家兄妹走后,谢舒才得空认真看了看陆淳送来的礼物。
那花朵长得颇为奇特,形似杏色的兰花,花蕊却好似密密的小铃铛拢在一处,花瓣并不光滑,摸上去甚至毛茸茸的,散发着一股怡人的香气。
就连谢舒也不知晓这花究竟叫什么名字。
但不知为何,她心里对这花很是喜欢,挑了好几处摆放的位置都不满意,索性将花盆搁在了自己房间的窗边,正好可以亲自照料。
兴许是这花的香气有助眠之效,谢舒这一夜睡得格外沉,到了寻常起身的时辰都还
笼在梦里。
“小姐,该是用早膳的时辰了。”
朦胧中有人在唤她,谢舒半梦半醒,总觉得那声音并非良辰,而是像极了拂夏。
她只当自己还没醒神,迷迷糊糊地说道:“若是父亲母亲都已起了,便让他们先吃,不必等我。”
叫她的人却突然哽咽起来,凑上前来轻柔地替她拨开了蒙在面上的发丝:“夫人她们正等着你呢。”
这就是拂夏的声音!
谢舒猛然睁开双眼,她急于验证自己是否听错了人,却发现自己房中不止拂夏,还有染冬也立在不远处,两人均是眼中蒙着泪意,殷切地将她瞧着。
“你们……”谢舒呆愣着,傻傻地向自己发问:“莫非我此刻还在梦中?”
拂夏破涕为笑,上前拉住谢舒的手:“那小姐摸摸,我可是真的?”
这温热又真切的触感终于让谢舒相信,拂夏和染冬真的来到南汾,平安地站在自己面前。
她只一眨眼,泪水就滚滚而落:“你们怎么会在此处?”
染冬替她擦干眼泪,笑着说道:“可不止我们呢。”
一听这话,谢舒便要追问,染冬却将她拉到妆台前坐下:“小姐莫急,让我们先替你梳洗。”
多亏了谢崖在这房间里几乎事无巨细地为谢舒备好了一切,尽管许久未见,拂夏和染冬的动作依旧麻利,不多时就替谢舒收拾得妥妥帖帖。
“好了。”拂夏将最后一根玉簪插入谢舒的乌发中,扶住她的手臂向外走:“小姐请随我来。”
房门打开时,谢舒迟迟未能迈过那一道门槛。
他们所住的庭院不小,可现下这里竟站了七八个人,叫这空荡荡的院子忽地满是人气。
陈启越和刘子昂正同谢宸与柳如月说话,说到激动处,陈启越将手中的拐杖杵得??响,非要刘子昂身后的严朗应和他的话。
杨树与阮钧则一人抱着一个木盒,神情肃穆地立在院中,两个人均是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崖等在她的门口,似乎正在与齐书锋商议什么事,谢舒只短暂地听到了“找份活计”几个字。
见她站在门槛内发愣,谢崖心里软成一团,伸手小心地将她带出房门:“来见见大家。”
听到他的声音,谢舒才回神。
她忍着泪意看了看谢崖眼底的乌青:“你这三天便是忙这些去了?”
谢崖点点头。
这事比他想得要顺利太多。
先前谢崖的人在阜宁城内未找到拂夏与严朗,全因这两人消息灵通,谢宸自前线被押解回京时,他们便一路追赶,几乎是与谢宸前后脚进了京城。
可谢家人此时都已下狱,拂夏和严朗无法,只好先找到了刘子昂和陈启越。
染冬亦来寻过她们几次,可大家俱是人微言轻,又不敢贸然向别人求助,再三商议也没能想出合适的法子。
自陈启越被罚得折了左腿后,他们便过上了四处躲藏的日子。
这四人均胆大心细,为避楚家人的耳目,尽挑些不起眼的地方出没,也难怪谢崖的暗桩寻了那么久也一无所获。
幸而杨树重返京城,他认得拂夏,又熟悉京城,才偶然撞到了外出采买的拂夏。
为了将这一干人等一并带回上京,他很是费了一番口舌。
前几日谢崖正是接了他的信,带着进入上京的通关路引一路接应去了。
谢舒的视线早已模糊不清,她用力眨了眨眼,那多余的水汽自她眼中滚滚而落,又被人轻轻擦去。
谢崖满是怜惜地轻抚着她的发顶:“快去吧。”
院中众人早已转过身来,带笑将谢舒望着,她立在原处,先深施一礼:“今日能再得见诸位,实是谢舒之幸。”
陈启越朝谢舒招招手:“小舒,到我这儿来。”
瞧见他手中的拐杖,谢舒眼泪掉得更凶:“世伯的腿可好些了?”
陈启越无所谓地用拐杖敲敲残腿:“没什么要紧,你世伯我不靠这双腿吃饭。”
他避而不谈,谢舒却听出,那左腿已然是没有好转的可能了。
“小舒气色似乎好了不少。”似乎是怕她再掉眼泪,陈启越换了个话头:“可是有名医替你调理?”
谢崖站在谢舒身后答道:“母后请了父皇的御医为她诊治,成日都喝着药呢。”
他轻轻拍着谢舒的后背,让她缓过这阵语不成调的哽咽。
陈启越来了兴致:“改日也引荐我同这位御医见见,小舒从前用的药方我都备着,也让他看看是否有药性不合之处。”
“好。”谢崖点头应下。
染冬恰在此时走上前来,她自阮钧手中接过他一直捧着的木箱,双手递到谢舒面前:“小姐的宝贝,今日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
乍一见到这个匣子,谢舒简直百感交集。
那时她以为自己将要走入绝境,无论如何也想要留下与谢崖有关的一切,不曾想绝处逢生,这些东西竟还有回到她手中的一天。
谢崖上前要替她接过,谢舒慌忙拦住:“我自己来。”
这里头装的尽是出自他手的小玩意儿,若叫他看见,谢舒是真会感到害臊了。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谢崖偷偷瞧了那箱子好几眼。
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小姐这样看重,危难关头还不忘托付给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