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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第 6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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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日,一道圣旨送到了谢宸手中。
此次谢崖赈灾劳苦功高,程睿特地在宫中设宴,广邀群臣为他庆功。
谢宸没有官衔,本不该参与百官宫宴,但兴许是程睿也觉出谢崖连日来都待在宫中十分不对劲,索性将谢家人也邀入皇宫。
被他这一逼,谢崖没了法子,只好亲自出宫来接谢舒一家。
柳如月有心让两个孩子自行解决,坐上马车前便拉着谢宸好生叮嘱了一番,不许他打搅两个孩子。
却不想她这样煞费苦心,谢舒却不想当着父母的面再叫谢崖难过,反而闭口不言。
一家四口坐在马车中,竟是难得的沉默。
许久,谢舒还是开口道:“带我们参加宫宴可会带来不便?”
毕竟她们现在也只是毫无品级的普通百姓,她半点也不想见到因着有人不服而给谢崖带来麻烦的场面。
“不会。”谢崖垂着眼睛不敢看她,回话却飞快,好似不愿意叫她久等:“父皇特意下旨,为得就是要让群臣都认可你们,他们绝不敢提出异议。”
他此言非虚,程睿不仅邀了谢家,连坐席也安排得非常之前,几乎是紧紧挨着谢崖的皇子坐席。
方一落座,就有不少南汾的官员上前问候,言语间颇为客气,叫谢宸都有些受宠若惊。
谢舒正含笑回答几位夫人亲热的问话,不经意间瞥见了殿门处蹦蹦跳跳地跑进一个约摸十三四岁的姑娘来。
宫规森严,常人都是循规蹈矩,生怕踏错半步,这姑娘却毫不在意那些,只管笑盈盈地向程睿见了礼,就口中唤着“星阑哥哥”向谢崖小跑过来。
见旁人都一副熟视无睹的样子,谢舒心里忽地闪过一个念头:“这莫非就是那淮阳侯家的小姐?”
不消片刻,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跟在这姑娘身后进门的,正是她那独臂的大哥陆洲,一见自家妹妹又黏在谢崖身边,立时露出又嫉又气的神情。
他面上的表情实在太过精彩,谢舒还没来得及咂摸自己心中的那点酸味,险些被他逗得笑了出来。
兴许是上次在她这里没讨到什么好,陆洲冷哼一声,只远远地将陆淳瞧着,并不靠近。
谢舒再一转头,一张可爱的脸庞已经凑上前来,话中带着说不出的欣喜:“你是哪家的漂亮姐姐,怎么我过去从未见过?”
她吓了一跳,本能地向后避让,肩背却被人伸手扶住,牢牢地护在臂弯里。
先前陆淳叫了好几声哥哥,谢崖都权当做没听见,只淡淡打了个招呼就不再理睬,这下可算是坐不住了。
好像这尚未及笄的陆小姐能对谢舒做什么似的。
良辰连忙将陆淳拉开些:“这是殿下的旧交,北齐来的谢小姐。”
陆淳全然没留心到谢崖的举动,只高兴地“噢”了一声,兴致勃勃地对谢舒说道:“难怪星阑哥哥上心,谢姐姐这样好看,连我也想与姐姐交个朋友呢!”
“小淳!快些回来!”
陆洲恨铁不成钢地将他这妹妹唤回去。
他见了谢崖对陆淳的冷淡样子就忍不住心中冒火,而小淳不仅毫无所觉,反而还夸起那从北齐带回来的小相好,岂不叫旁人看轻了她去?!
陆淳吐了吐舌头,留下一句“晚些时候我再来找姐姐玩”,便飞快地奔去找她哥哥了。
谢舒瞧着她欢快的背影,一时有些呆住了。
她没想到陆淳竟人如其名,是这样的纯真活泼,连那双眼睛都清澈见底。
谢崖面色古怪,忽然出声道:“陆小姐偏爱长相俊俏之人。”
他竟罕见地在与谢舒解释。
谢舒两眼弯弯地笑了起来:“多谢俊俏的二殿下为我说明。”
谢崖脸上不易察觉地有些发红。
小姐还从未用“二殿下”这个称呼唤过他。
若是之前,他兴许还要为了这称呼而思索一番,考虑谢舒是否因着身份而与他见外。
可她笑得太美了。
那笑容像清晨的第一抹日光一般照在他心上,叫他连着绷了近一月的心弦都为之一松,那没来由“留不住她”的紧张感总算是退散了些许,让他轻松了不少。
可惜谢崖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宫宴就已经开始了。
百官宴饮,这大殿里的酒气不过多时就已浓得醉人,将谢舒熏得有些发晕。
她本就不算太饿,这会儿吃得差不多,便打算外出透透气。
谢崖到底是皇子,不好无故离席,因而听了良辰的禀报也只能点点头,嘱咐她好好看顾谢舒,就目送主仆俩出了殿门。
不远处的陆淳眼珠一转,也悄悄跟了出去。
“你这丫头!”
陆洲想要伸手拉她,却架不住陆淳灵巧,只能低喝一声,无奈地随她去了。
谢舒没走出多远,就听见身后传来“嗒嗒”的脚步声。
这声音不久前才听过,她正欲回头,陆淳已经毫不见外地挽住了她的胳膊:“谢姐姐不再多吃些吗?”
陆淳生得可爱,即便是这样冒失的行为也不叫人心生厌恶。
谢舒微微一笑:“陛下宴饮太过丰盛,我有心都尝尝,却没有那样大的胃口。”
这话听得陆淳叹起了气:“难怪谢姐姐这样纤瘦,哥哥时常嫌我吃得太多,不像个闺阁小姐。”
“你哥哥偏疼你,这话也不过是有口无心罢了。”谢舒瞧了瞧她的身量,便知陆洲只是嘴上不饶人:“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些才好呢。”
陆淳听她这样一说,又高兴起来。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谢姐姐可是身子不好?”
没料到她有此一问,谢舒愣了一瞬:“你如何知道?”
“星阑哥哥从不生病,近来却听说他勤往太医院去,先前还曾托我父亲为他寻些好医师来上京,必定不是为了自己。”说着,陆淳就露出了羡慕的神情:“星阑哥哥当真是看重谢姐姐呢!”
谢舒还从不知道谢崖背地里为她做了这些事,一时心头发暖。
她看了看陆淳,实在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悄声问道:“你的确心悦谢……二殿下吗?”
陆淳大咧咧地说道:“自然,星阑哥哥长得俊,又是皇子,京中哪有不喜欢他的女子?可惜他不爱理人,引了不少姐姐私下里埋怨他呢。”
她言语间并未有失落之意,谢舒心里便明白,兴许陆淳对谢崖只是欣赏之意,而非男女之情。
自见到陆洲之后便有些别扭的感觉总算消失了。
陆淳忽然凑近了问道:“那谢姐姐呢,喜不喜欢星阑哥哥?”
这话问得太过直白,谢舒的脸一瞬便涨得通红,看着陆淳那双天真无邪的眼睛,她也没办法违心地否认。
许久,她才轻缓地承认:“自然也是喜欢的。”
不知陆淳有没有理解这两种“喜欢”有何差别,她带着“果然如此”的神情点了点头,却没有过多追问。
到底是年纪尚小,她很快又被旁侧的花朵吸引了目光:“呀,是谁这样不小心,竟将这片花都给压折了!”
谢舒转脸一瞧,兴许是这附近的石子路淋了水有些湿滑,有人不小心在这跌了一跤,将那片天湖葵压得伏倒下去,有好几支甚至自中间断裂开来,可怜巴巴地躺在泥地上。
陆淳惋惜地拈起沾了泥的花瓣:“真可惜,这些花活不了了……”
“能活。”谢舒蹲下身子,将几株断掉的天湖葵自断口处稍稍整理了一下,摘掉顶端肥大的叶片后重新插进了土壤里:“现下是春季,天气暖和些,适宜生长,应当还能重新长起来。”
她顾不上自己手掌上沾满了泥,尽可能地将天湖葵的枝干扶正,又将根部的泥土堆得更牢了些。
陆淳看得目瞪口呆。
虽说她也心疼这些花朵,却绝不会冒着弄脏衣裙的风险去救区区几株天湖葵。
谢家姐姐果然是个爱花之人。
她忽然想起什么,乐呵呵地对谢舒说道:“我家中有株杏色的花,是我哥哥去年外出时带回给我的,可惜我太笨,一直养得不太好,若是这片天湖葵真被姐姐救活,我就将那花赠予姐姐。”
谢舒失笑,想来是这丫头费尽了心思也拿那花没办法,找她求援来了。
她笑眼弯弯地应下:“陆小姐可要记得今日承诺。”
良辰原本站在旁侧替谢舒挽着袖子,身边却突然有人碰了碰她:“我来吧。”
是谢崖来了。
他声音极轻,谢舒与陆淳都忙着专心看那些天湖葵,没留意到身边的动静,良辰忙不迭地给他腾了位置,将谢舒的衣袖交到了他手中。
即便有良辰跟在谢舒身侧,谢崖也无论如何没办法继续安心同旁人应酬,好不容易无人打扰,索性跟出来寻她。
这花救得差不多,谢舒便活动了下手臂,示意良辰扶她起身,没成想胳臂落入一双大手中:“蹲久了,仔细头晕。”
谢舒已习惯他“神出鬼没”,也不意外,只仰头问道:“宫宴未毕,陛下允准你离席?”
“本是不准。”谢崖小心地引她避开几处水洼,又从怀中掏出帕子仔细地替她擦着手指:“可你出来太久,连父皇也问起。”
“当真?”
谢舒被他吓住,顿觉自己此举失礼,手指一蜷就想拉着谢崖快些回殿中去。
“别忙,还没擦完。”谢崖将她拽住,话中带上了几分笑意:“父皇不过是问起你去了何处,我不知该如何作答,便自己来寻你了。”
陆淳在一旁嘟嘟囔囔:“我看是你离了谢姐姐半刻也不行。”
谢舒与谢崖听了这话俱是一愣。
她虽是无心,两人却都有种被看穿的感觉,连耳根都烧了起来。
谢崖权当做没有听到,也不搭腔,只认真地一点点将谢舒手上的污泥擦净了。
陆淳撇撇嘴,将手伸到谢崖眼前:“星阑哥哥,我手上也沾了泥水,怎你半点也不关心我?”
谢崖一扬下巴,良辰会意,忙将自己的帕子掏出来:“陆小姐也快擦擦吧。”
陆淳跺了跺脚,认命地接过良辰的手帕。
她再也不要喜欢这个偏心的家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