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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第 6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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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谢崖着意想躲,谢舒便很难再抓住他的踪了。
一连半月,这人都借口赈灾之事有许多细节需得向陛下禀报,起初还只是早出晚归,到后来,甚至干脆住在了宫中,半点抓住他的机会也不留给谢舒。
不得传召,谢舒不能擅自入宫,齐书锋又得了谢崖的令前往阜宁城接孙华婉,她真真是连半个帮手也没有了。
一日她刚晨起,就听见良辰在房门外唤她:“谢小姐可起身了?府门外有人求见,说是您的旧友。”
谢舒还只当是孙华婉到了,忙扬声说道:“请她到正厅等,我稍后就来。”
正纳闷良辰怎只字未提齐书锋,一迈进正厅门,谢舒就瞧见杜雨桐正笑盈盈地将她望着。
大概是老天爷对她日日在府中唉声叹气这事看不过眼,今日给她送来这样大的一个惊喜!
“我还当要过段时间才能到呢!”谢舒快行几步,与迎上前来的杜雨桐抱了个满怀:“信也才到不过半月,你就来得这样快!”
杜雨桐笑嘻嘻地抚了抚谢舒的发尾:“来见你自然是得快马加鞭。”
有两个好消息她实在急于亲口告诉谢舒,为此,她比报消息的信使还要早些出发。
听了她这句好似公子哥调戏良家少女的腔调,谢舒嗔怪道:“看样子果真在外祖家过得不错,学会了这许多油嘴滑舌!”
这话杜雨桐颇为认同,乐平城远比京城自在安逸,她父亲不做那劳什子丞相,远离了朝堂是非,一家人都仿佛卸下了重担,才品味出寻常日子的意趣来。
她又将谢舒周身打量一圈,满眼欣慰:“你的气色也远比离京时好上太多,看来谢崖将你照顾得不错。”
论起对谢舒的上心,谢崖只怕与她父母都能一较高下,可现今提起谢崖就叫谢舒想起前段时日的不欢而散,愁得连眉毛也皱了起来。
杜雨桐察觉她神情有异,脸上的笑容也跟着一僵:“与谢崖闹别扭了?”
谢舒将头一摇:“没有,近日他太过忙碌,总不得见他罢了。”
为防杜雨桐多想,她连忙仓促地岔开话头:“还未来得及告知你,我先前在阜宁城遇到了华婉,她一切都好。”
“当真?!”
谢舒笑着点头:“当真,得知你要来,齐国舅已去阜宁城接她了,大约明日就能到达上京。”
杜雨桐眼珠一转:“那我这好消息便再等等,可不能让华婉错过!”
竟还卖起了关子!
谢舒哭笑不得:“那今日只好由我邀约杜小姐一同在皇子府中品品茶了。”
好友相见,她们有说不完的话要聊,索性连晚上都在一处歇下,两人一直聊到深夜都舍不得入眠。
第二日齐书锋带着孙华婉来访时,谢舒与孙华婉眼下都带着淡淡的乌青。
齐书锋不愿打搅小姐们叙话,只简单打过招呼就先行离去,将已有些泪眼朦胧的孙华婉留在了厅中。
杜雨桐一见到孙华婉也止不住眼泪,嘴上却还不饶人:“孙小姐好厉害,自己逃出京中就不记得旧友,这些年竟连半句报平安的话也没有!”
“家中父母嘱咐,不许我与任何人说起自己的下落,以免陛下追查被带回去问罪。”孙华婉噙着眼泪,手已紧紧地挽住杜雨桐和谢舒的胳臂:“父命难违,便请杜小姐和谢小姐原谅我这一次吧。”
本也不是真心要为难她,一听这话,杜雨桐就和软下来,先前强忍住的眼泪也簌簌落下。
眼见着又要哭作一团,谢舒连忙劝道:“好了好了,左右华婉平安无事,从前的事就不必再提了。”
她将两个好友一并抱住:“当时皇室威逼,咱们都各有各的难处,今日能再相见,已算得上是老天保佑了。”
杜雨桐擦擦眼泪:“正是呢,今日我带来的好消息其一,正与这事有关,你们听了定然高兴。”
谢舒正好奇,就听得杜雨桐吐出一句:“自你们跟着谢崖离开后,成日有百姓求到京兆尹府为谢将军鸣不平,数位大臣直谏,要陛下亲书罪己诏呢。”
不顾谢舒与孙华婉面上的惊愕,她又转向孙华婉说道:“这几日魏家又出了贪赃大案牵连九族,京城中乱作一团,你那赐婚自然也不作数了。”
这两件事哪一件都能让京城变天,竟凑到了一起去。
自打来了上京,谢舒就甚少听到北齐的消息,乍一听到这话,险些没反应过来:“……罪己诏?”
楚霆何等傲慢,竟有大臣敢直言劝谏,甚至提出罪己诏这样的要求吗?
杜雨桐点点头:“正是,起先陛下大怒,将两个言官下了狱,可百姓险些围住了宫门,后又有文臣死谏,若陛下再不应允,只怕便不是罪己诏这样简单了。”
她略想了想,又悄声说道:“据我父亲的亲信传来的消息,似乎有人隐在其中,煽动百姓为谢将军平反。”
谢舒心头大震。
她父亲戎马半生,皆是为了让百姓过上安稳日子,有朝一日背了污名,竟也有这样多的人会为他申冤。
这半生心血,也算是值当了。
那在其中穿针引线的,会是谢崖的人吗?
杜雨桐还在感慨:“再过两日就是春祭,陛下应当就在那时降下罪己诏,届时消息必定也会传来南汾。”
“晚些时候,我去将这个消息告知父亲。”谢舒眼圈微红:“自打背了那‘通敌叛国’的名头,他就成日睡不好,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在意,这下可安心了。”
说完了谢宸的事,杜雨桐又说起魏家:“那魏家也是活该,胆子也忒大,手伸到兵部的粮草上。”
魏泉的父亲的确是胆大包天,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兵部侍郎,仗着自家妹妹在楚霆跟前得宠,就生起了几分歪心思。
楚霆野心勃勃,自国库中拨了大量钱银招兵买马、购置粮草,魏侍郎却偷偷以次充好,流水般的白银进了自己的腰包,却害得将士们手中无剑,腹中空空。
这事原也不可能瞒住,只是不知谁抓住楚霆焦头烂额的功夫将事情捅了出来,可谓是火上浇油,连最受宠的魏嫔娘娘都来不及说上只言片语就被打入了冷宫。
谢舒听得心里直发寒。
父亲与千万将士在战场受苦,魏侍郎这种人却还克扣他们的钱银,与蓄意谋害又有何区别!
她冷哼了一声:“楚霆竟没以‘通敌叛国’的名头处决魏侍郎吗?”
在场两人无一不恨极了楚氏,因此听到这大不敬的称呼也不为所动,只围上来将谢舒拍拍:“莫要上火,既已连坐九族,想必离那一天不远了,可算得上是恶有恶报。”
孙华婉长舒一口气:“幸好当初选了逃婚,不然如今还要被魏家带累。”
“孙小姐真是颇有先见之明。”谢舒没忍住笑了起来,揶揄道:“身上这桩婚事解了,你也好尽快与父母通信,向他们报个平安。”
杜雨桐清清嗓子:“咳,说完了这事,我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同你们讲。”
谢舒见她面色红润,心有所觉:“莫非咱们杜小姐好事将近了?”
“哎呀!与你讲话真没意思!”杜雨桐跺了跺脚,从随身带的小箱子中拿出喜帖来:“还想让你们多猜猜,竟这样快就被你揭晓了!”
孙华婉将喜帖抢过一瞧:“你与那赵公子要成亲了?!”
那段中止的姻缘竟还能续上,让谢舒也是惊讶万分。
先前她还在京城时,曾与杜雨桐忧心忡忡地聊起过这事。
赵时前往密安赴任不过一年就起了战乱,他一介文人,又只是个没有半分实权的按察司知事,在这乱世中该如何保全自己?
为了确认赵时的安危,杜雨桐想尽办法派了信使前往密安,却都未曾得到他的回复。
若不是杜丞相无论如何不许她出京,只怕杜小姐早就亲自前往密安了。
她们一家离京时,她已心如死灰,即便再不愿意,也只能接受赵时可能已经丧生于邻国铁骑的事实。
没成想她们到了乐平没多久,赵时竟风尘仆仆地敲开了她外祖家的大门。
杜雨桐满面娇羞:“他甫一到乐平,就向我父母提亲了。”
民间信使消息不通,官家邸报却畅通无阻,赵时在密安府尹苦苦支撑,却猛然听闻了杜家举家离京的消息。
这叫他没办法不牵挂那个热烈率真的姑娘。
昔日他对婚约避而不谈,是真担心这傻姑娘抛开一切随他到密安去,以她的品行样貌,该有多少好男儿趋之若鹜,又何须吃这份苦?
赵时暗下了决心,若是杜雨桐当真愿意等他,那任期一满,他便返京提亲。
若是……她找到了更好的归宿,那他也也算全了自己的心愿,看着她幸福就好。
可如今这情形,却让他半刻也不能再等了。
杜雨桐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根:“赵时也辞了官,现下在乐平城中做教书先生,倒比从前得心应手许多。”
谢舒感慨道:“合该你们走到一处,这样难的光景也想着彼此,你父亲当真是没为你挑错夫婿。”
“真好啊……”
孙华婉面上尽是羡慕,叫谢舒看了就忍不住要打趣她:“你早些与齐国舅打开天窗说亮话,就能同雨桐一样了。”
这事杜雨桐还不知情,但先前齐书锋将孙华婉送来时,她已看出几分端倪,亦摆着几分过来人的架势说道:“有情之人,可莫要错过。”
孙华婉给闹了个大红脸:“八字还没一撇,可休要胡说!”
谢舒正笑着看热闹,却发现她们两人齐齐将目光落到她身上,连忙敛了笑容。
她刚要装作若无其事地端起茶水,两人已上前将她紧紧拉住:“你同谢崖如何了?”
被两道灼灼目光盯着,谢舒只觉得后背都要冒出汗来:“我与他能有何事,不过就是如从前那般。”
她话说得轻松,却怎么听都带着些苦涩的味道,无法让这两位好友信服。
杜雨桐撇撇嘴角:“昨日来时我就感觉你们不太对劲,这怎么说也是他的府邸,却不见主人,闹别扭了?”
孙华婉也帮腔道:“从前我们便能看出你与谢崖之间的情意,到如今还未有结果,可是出了什么事?”
瞒不过她们,谢舒只好叹了口气,将那剪不断理还乱的事和盘托出。
“他恐怕心结未消。”谢舒很是忧愁:“可成日抓不到人,便没了将话说明的机会。”
谢崖是什么脾气,杜雨桐和孙华婉亦是清楚,这下也没了法子,陪着谢舒一同愁眉苦脸起来。
谢舒反而被她们逗笑,一手一个将她们牵住:“好了,不必为我忧心。”
她一双眼眸波光粼粼,又显出无比的坚定:“我已错失了与他相处的许多时光,必定不会让他再这样躲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