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小姐她家有孤狼》落梧舟

3、第 3 章

　　谢舒十岁时，谢宸打了一场大胜仗，为表嘉奖，圣上特意下旨，让柳如月和谢舒不必再跟着谢宸在边疆小城吃苦，特许母女二人回京休养。

　　接到圣旨时，谢宸却不怎么高兴，柳如月也是忧心忡忡的模样。

　　谢舒那时还不懂他们为何会有这样的反应，去问谢宸，也只得到了父亲的一个苦笑。

　　送她们母女走的前一天晚上，谢宸酩酊大醉，柳如月忍着眼泪给他擦脸，谢宸抓住她的手。

　　他神色不甚清明，眼眶发红，反复念叨着：“君疑臣则诛。”（引用自《三朝北盟会编》）

　　柳如月眼泪蜿蜒而下，她握紧谢宸的手：“不会的，只是回京而已，会没事的。”

　　谢宸已皱着眉头陷入了沉眠。

　　次日一早，谢宸便将妻女送上了马车，转身嘱咐谢崖：“到了京城，时时注意小姐的安危。”

　　谢崖点头，这些年来，他几乎没有离开过谢舒身边。

　　他如今十三岁，已是挺拔俊秀的少年模样，五年前他便成了谢舒的贴身护卫，跟在谢宸身边学会了说话和一身武艺。

　　只是从小在狼群中养出的性格没变，如非必要，谢崖从不在外人面前开口说话，总是冷着一张俊脸，有时谢舒看着他，还觉得他像一只离群的孤狼。

　　那双锐利的碧瞳，从来也只在对着谢舒时，才会有一丝温柔。

　　谢舒看着父亲叮嘱谢崖的模样，忍不住掉泪。

　　谢宸温柔地擦掉她的眼泪，也有一丝哽咽：“舒儿不哭，你回京城休养我更放心，陈世伯会照顾你。”

　　蹭了蹭父亲的大手，谢舒的眼泪像流不尽一般：“可是我会想念父亲。”

　　听了这话，柳如月的眼泪也跟着落下，谢舒忙又给柳如月拭泪：“母亲别哭，都是我不好，让母亲伤心了。”

　　谢宸强打起精神：“好了好了，若我们再这样哭下去，只怕你们今夜要露宿野外了。到了京城，记得来信报平安。”

　　柳如月和谢舒一齐点头。

　　谢宸拍拍马车车身，示意车夫可以走了。

　　马车缓缓前行，路边站着的谢宸成为一道模糊的影子。

　　自此，一家三口过上了两地分离的日子。

　　距今又已五年，谢舒只差半年便要及笄，将成为大姑娘了。

　　今日谢舒晨起有些晚，险些误了去书院的时间，便打算饿着肚子去听夫子讲学。

　　刚走出房门，便看见谢崖端着两只碗站在院中，谢舒一惊，果然听见谢崖说：“小姐，粥。”

　　谢舒哀叹，近年来谢崖管她越发严格，不像是护卫，倒有些像谢宸管她的架势了。

　　虽然腹诽，谢舒还是乖乖将递来的粥喝了。

　　盯着她喝完粥，谢崖又将另一手的药碗递给她。

　　喝药对谢舒来说是常事，但今日她舌尖刚触到药汁，便尝到了一丝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蹙眉问道：“今日这药怎么有些腥？”

　　谢崖面上不显，淡淡地说：“每日药都是一样的。”

　　谢舒也不再深究，因着要赶去书院便匆匆将药喝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地问：“染冬呢？”

　　染冬是她的贴身侍女，与另一个侍女拂夏每日轮换着陪她去书院。

　　谢崖将她的书箱提到马车上：“染冬已提前去书院收拾书桌，小姐放心。”

　　谢舒这才安心进了马车。

　　谢崖剑眉微动。

　　给小姐熬药的药童换了一个，虽提前嘱咐过，但药童还是忘了熬药时要通知谢崖。

　　每月一次，谢崖会偷偷往谢舒的药中加些自己的血，这件事做了十年了。

　　今日不过是晚些时候才将血滴进去，竟就被谢舒尝出来了。

　　小姐近来愈发敏锐，以后要更当心才是。

　　谢舒一下马车，与她交好的杜雨桐正等在书院门前，迎上前来挽住了她的手：“你今日怎么迟了些？”

　　说着又嗅了嗅：“身上的药味也比平日浓。”

　　杜雨桐是丞相家的嫡三小姐，十年前谢舒初到京城时，因着在边境小城长大，时常被京中贵女嘲笑，只有杜雨桐向她示好。

　　她们二人兴趣相投，性格虽有不同却相处愉快，很快便成了形影不离的闺中密友。

　　谢舒眉眼弯弯：“昨夜不知为何睡得有些不安稳，晨起迟了。出门时才喝的药，许是气味还未散去。”

　　看着她笑起来的漂亮模样，杜雨桐忽然凑过来偷偷地问道：“李大公子似乎属意于你，此事你可知晓？”

　　谢舒没料想她说到这里，这话让她秀气的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

　　她看了看四周，轻声说道：“此事是捕风捉影，莫要再提，公子哥们向来对我避之不及的。”

　　杜雨桐撇嘴：“那是因为谢崖总在你身后，他们没找到机会向你示好罢了。”

　　说话间，两人进了课室。

　　方才被她们提到的李大公子正巧向这边看过来，看到谢舒后，他白净的脸上有些赧然，很快露出微笑，遥遥向她们二人行了一礼。

　　谢舒下意识向杜雨桐看去，果见她一脸促狭的笑意。

　　不知怎的，谢舒突然有些庆幸此时谢崖不在身边，否则，那张脸只怕又要阴沉许多。

　　向李公子施还一礼后，两人在桌边坐下。

　　摸到自己平日佩在腰间的香囊不在，谢舒对染冬说道：“我的香囊丢了，你去马车里帮我找找。”

　　染冬答应着，转头往书院外走去。

　　谢舒刚坐定，身旁就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冷哼声。

　　转头一看，是素日与她没什么来往的礼部尚书家的孙四小姐，见谢舒看她，还颇为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谢舒有些莫名，不知自己是何处惹了这位孙小姐。

　　杜雨桐在旁边突然笑出声来，扬声问道：“孙华婉，大清早的火气怎这样重？莫非是今日谢舒没带谢崖来，你有些失望？”

　　被戳中心事，孙华婉恼羞成怒：“杜雨桐！你莫要胡言乱语！”

　　杜雨桐并不怕她，见她这样更觉得好笑，谢舒也是一脸茫然地将她看着。

　　课室里人越来越多，有不少人都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孙华婉自觉面上无光，愤愤地走开了。

　　谢舒扯住杜雨桐的衣袖问道：“她与谢崖有何关系？”

　　杜雨桐笑得前仰后合：“原来你还不知道这事！”

　　谢舒一脸懵然，杜雨桐笑了一会儿，问她：“你还记不记得休沐前那日，你没带拂夏和染冬，是谢崖来给你伺候笔墨的？”

　　谢舒点点头，那次是拂夏身子有恙，染冬又被母亲叫去，才让谢崖跟着自己进了书院。

　　这个谢崖，难道进了书院就招惹了人家小姐？

　　莫名的，谢舒心头有些不快。

　　杜雨桐见她这模样，连忙为谢崖洗冤：“可不是谢崖的错！谢崖的性格那么冷，你是最清楚的。”

　　谢舒想来也是，她偶尔还会怀疑父亲当初是不是没教会谢崖说话，怎的谢崖每日像个哑巴一般，若没有自己跟他讲话，可以整日一言不发。

　　她追问道：“然后呢？那谢崖是如何惹到孙小姐的？”

　　杜雨桐笑着说：“哪有什么惹到不惹到。你当时不在，夫子唤你去问询前日所作的文章了。你家谢崖长得俊俏，趁你不在，自然有人想亲近一二呗。”

　　她招招手，把自己的侍女墨棋叫到身旁：“你来给谢小姐讲讲，当时是什么情况。”

　　墨棋和她主子是一个性格，颇有些爱看热闹，将当日的情形学得绘声绘色。

　　原来谢舒走后，谢崖沉默着独自坐在书案旁。

　　他素日就是这样，只要谢舒不在身旁，能原地化成一块冷硬的石头。

　　他长得实在俊俏，剑眉星目，一双深绿色的眼眸不带情绪看人时，总让人感觉会沉溺于那一汪碧绿的泉眼中。

　　京中公子哥大多油头粉面，带着书生气，少有谢崖这样锐利的长相，更何况他还有一对难见的碧瞳。

　　孙华婉早就羡慕谢舒有谢崖这样一个贴身护卫，只是每次谢崖都在书院外等候，她和谢舒的关系又不亲近，没有机会接近谢崖。

　　好容易谢舒不在，她便起身坐到谢舒的座位上，想同谢崖说说话。

　　她坐了许久，也不见那人给出一点反应，好似她这个人不存在一般，连眸光都未曾分给她半分。

　　孙华婉等了半天，忍不住出声唤道：“喂！你没看见我吗？”

　　她声音不小，不少人都偷偷往这边瞧，可谢崖只微微皱了皱眉，依旧不为所动。

　　立在杜雨桐身后的墨棋偷笑起来，谢崖这脾气，这么多年她也是有些熟悉了。

　　这孙小姐有些不知眼色，连谢崖心里只在乎谢舒这件事都看不出来，这人像狼一样爱圈地盘，她坐了谢舒的座位，谢崖没直接将她轰走已是谢舒教得好，让他学会了些怜香惜玉了。

　　谢崖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孙华婉竟没体会到其中意思，还想要跟谢崖搭话。

　　孙华婉没在谢崖那里得到想要的回应，没好气地嘟囔着：“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就是个护卫而已。”

　　或许是因着有些不自在，她手上不自觉地摆弄起桌面上的东西，将原本整齐的书册弄乱了也没发觉。

　　一只大手忽地从旁侧伸出，按住了书册的另一端：“勿动。”

　　谢崖的声音低沉动听，孙华婉有一瞬间的愣神，待她回神时，谢崖已经规规整整地将桌面重新收拾好了。

　　她气不过，还想伸手，只稍稍一动，谢崖终于如她所愿，直直地看了过来。

　　只是他的眼神却不似她所想，谢崖那双眼睛失了温度，竟让她有种后颈被扼住的感觉。

　　孙华婉慌忙起身，也不敢再对谢崖起心思，又气又怕地离开了。

　　谢崖转过身，看了杜雨桐和墨棋一眼，杜雨桐知道他想说什么：“放心，这种小事，我不会跟谢舒说的。”

　　先答应再说，否则一直被他看着，杜雨桐觉得自己会折寿。

　　听墨棋讲完，谢舒有些无奈。

　　盘踞心头的那股不快却依旧没有散去。

　　不知是不是这么多年习惯了将谢崖只当做自己一个人的，当有其他人对谢崖有想法时，谢舒感觉浑身都不对劲了。

　　摇了摇头驱散自己这种奇怪的想法，谢舒弯腰将书箱里的书拿出来，突然见到染冬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小姐，不好了！谢崖和两位公子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