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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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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谢舒发起了高热。
她虽然向来身子不好,但只是有些咳喘,不能跑跳,甚少有发热的情况。突如其来的高热把柳如月和谢宸都吓坏了,即便已经入夜,谢宸还是去了陈启越的帐内,强行把这位好友从睡梦中唤醒。
陈启越知道这不是小事,以谢舒的身体状况,任何异状都不可忽视,于是只略醒一醒神,就带着药箱跟着谢宸去了。
路过铁笼时,谢宸发现谢崖竟还没睡,或许是沾染了狼的习性,那双碧瞳在夜里显得格外有神,他坐在笼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只直直地望着主帐方向,双耳时不时动一下,仿佛是听到了什么一般。
来不及深究,他先拉着陈启越进了主帐。
高热让谢舒十分不适,她感觉自己此刻仿佛被架在火上烤,浑身都是滚烫的,汗珠密密地从额头上滚落,周身也感觉十分黏腻,忍不住想要翻身,也不自觉有些要哭的模样,发出被病痛折磨的呻.吟声。
毕竟她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平日再懂事,生病的时候还是会露出真正孩子的一面。
柳如月看着她的模样,心如刀绞,母亲总是能和孩子感同身受,谢舒每每生病时,她都无比难过。
谢宸看到她伤神的模样,将她揽入怀中:“夫人莫要自责,若没有你,舒儿可能不会来到这世上。”
将脸埋入谢宸胸膛,柳如月抽泣着说:“可若不是我,舒儿也不会受这样的折磨。”
陈启越在旁劝道:“弟妹何须如此自扰,你爱子之心我们有目共睹,当初情形危急,你怀着小舒能自保已是不易,怎能苛求更多?小舒的病有我呢,放心吧。”
谢宸耐心安抚着妻子,对陈启越说道:“启越,舒儿真的要拜托你了。”
他难得对陈启越用这样庄重的口吻说话,陈启越点头,拉过谢舒的小手为她诊脉。
这一把脉,他倒觉得有些惊奇。
见他面色有异,谢宸的脸色也跟着变了:“怎么了?舒儿的状况不好吗?”
陈启越忙说:“不是,你们不必紧张,我只是觉得小舒的脉象比以往要平稳许多。”
刚从京城来找谢宸时,他就给谢舒把过脉,那时她的脉象还是一如既往跳动无力。
他本怀疑是下午谢崖咬谢舒的那一口引发她的高热,但从脉象看来,这高热可能反倒是好事,至少此时,谢舒的脉象比往日还要强健。
这时,忽然从营地外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狼嗥,谢宸心里打了个突:“坏了,怕是白天遇到的那群狼来了。”
陈启越扶额:“放着不管果然会留下隐患,那几只跟到营地的狼大抵是回狼群报信了。”
听到狼嗥,营地里的火把次第亮起。
跟谢宸来的都是训练有素的兵士,被惊醒后迅速警戒,等着谢宸发出命令。
谢宸估不准狼群的数量,不敢将柳如月和谢舒留在营地中,便首先点了十名精锐:“你们负责将夫人小姐护送到马车上,若发现异常立刻去最近的城镇,不要在营地停留!”
说完他又转向陈启越:“启越,你也跟着去吧,舒儿身边没有你,我不放心。”
陈启越本想和谢宸一起留下来,可看到谢宸的眼神,他就知道谢宸心意已决,这时候若是执意要留,反而让谢宸不安心。
他点头应允:“我会照顾好小舒和弟妹。”
这时柳如月正抱着谢舒从帐内出来,她听到了谢宸全部的话,已是泪流满面。
谢宸将妻女抱入怀中:“你安心和启越照顾舒儿,我会没事的。”
谢舒骤然被挪动,更有些不适,双颊烧得酡红,脸色却更显苍白,垂下的小手也是软绵绵无生气的模样。
笼子里的谢崖看到谢舒这模样,眸光一闪。
众人正在商议如何抵御狼群,营地里却突然传来了狼嗥声,这声音相当稚嫩,却足以让众人措手不及。
陈启越一转头,发现是谢崖正仰天长啸,不免大惊:“他怕是学会了狼嗥,正在跟狼群传消息呢。”
这种营地里出了内贼的感觉总是不好,有人愤愤提议:“将军不该一时发了善心将他带回来,不若此时就将他杀了,也省得他将我们都害了!”
谢宸却有些犹豫,他看得出来,谢崖仿佛有些在意谢舒,刚才也是看到谢舒,才发出了狼啸。
只是不知道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此时,或许静观其变更好。
将士们还想再说,谢宸一挥手止住他们:“此事之后再议,各自拿好武器分散观察,狼群进攻立即示警!”
众人齐声应道:“是!”
谢宸走到笼边看着谢崖,谢崖却没对他的行为做出反应,眼睛还是盯着正往马车那边走的柳如月一行人。
听到谢崖的啸声后,营地外的狼群有片刻安静,而后有一只狼发出断断续续的嗥叫声。
谢崖也以狼啸回应,一人一狼来回许久,倒像是问答一般!
留守在营地内的人都有些震惊,更有些紧张,生怕狼群突然进攻。
谢宸却有些奇妙的预感,谢崖或许是在帮他们。
果然,没过多久,狼群一齐长啸后再没了动静,谢崖也重新在笼内趴伏,不再发出狼嗥。
过了少时,一个外围警戒的卫兵回报:“将军,狼群已经散去!”
谢宸悬着的心终于放下,再一次将目光移向谢崖。
这小狼崽子半眯着眼,好似在休息,耳朵却微动,想必还在听着谢舒那边的动静。
柳如月她们还没来得及走,这场危机就这样不轻不重地化解了,围观了一切的陈启越觉得新奇,带着人转回来一个劲儿地瞧着谢崖。
谢舒这会儿在柳如月怀中睡得安稳了些,方才那阵狼嗥竟一点也没将她惊醒。
摸了摸谢舒的额头,陈启越有些放下心来:“弟妹不必担心,小舒已经在退热了。先将她放回帐中吧。”
谢宸走过来接过谢舒,柳如月拨开女儿湿透的额发,轻轻落下一吻。
一家三口往主帐走去,留下陈启越在谢崖笼前,和他大眼瞪小眼。
起初谢崖对他的注视并无反应,只是坐起身来,又重新看向主帐的方向,陈启越能看出来,他确实是在盯着谢舒。
他喃喃自语:“莫非是与小舒有缘?”
又过了一会,谢崖好似终于察觉到身旁有人,转向他的目光立即变得凶恶,皱起鼻子,若无笼子,只怕他现在已经扑向陈启越一口咬住他的喉管了。
陈启越倒不怕他,想了想,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和一根银针,在铁笼前蹲下来。
“跟你打个商量,虽然你也听不懂,我觉得你的血可能可以救小舒,你让我取一点试试?”
这根针让谢崖绷紧了脊背,陈启越对他而言是个危险的存在,让他感受到了某种威胁。
陈启越无奈,实在不知该如何跟不会说话的狼孩交流,只得做了个抱在怀里的姿势,又指了指主帐,表示是给谢舒用的。
也不知谢崖是否看懂了,但他奇迹般安静下来,就这样任由陈启越刺破他的手指,取了一点血液。
或许这一切都是因为小舒,或许他能救小舒。
这个认知让陈启越有些说不上来的兴奋,尽管谢崖听不懂他的话,他还是拍拍笼子,郑重地说:“多谢。”
这一晚实在多事,柳如月已经抱着谢舒沉沉入睡,谢宸守在床边,给谢舒额上搭了一条凉水帕子。
陈启越掀开帐帘,将谢宸叫到一旁,摸出瓷瓶给他看。
谢宸有些莫名,问道:“这是什么?”
陈启越怕吵醒谢舒,悄声说:“我从谢崖身上取的血,小舒脉象变化,我怀疑与他咬的那一口有关,这血可能会有用处。”
谢宸惊异道:“要将这血喂给舒儿?”
知晓谢宸从来没想过这种法子,陈启越解释道:“谢崖被狼养大,又常年生活在密林中,想必天心草那类的草药吃了不少。今日只怕不是故意与我们抢夺,而是那本来就是他常吃的食物,长此以往,想必他的血是有些药效的。”
谢宸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我们短时间内难再找到天心草,就用他的血做解药?”
陈启越摇摇头:“他的血是否有用,暂时还不能完全确定,这法子可不可行,也得看了效用再决定。”
顿了顿,他又觉得有些好笑:“说起来,谢崖倒真像一只狼,大约是小舒给了他吃的,我看他似乎很是留意小舒的动静。”
谢宸也发现了这点,带着一股微妙的不高兴:“这话一说,让我有种女儿才五岁就被人觊觎的感觉,还是被一只小狼挂心。”
陈启越压低声音笑出来,捶了他一拳:“我去试试这血是否有用,要是真能救小舒,你就只管感谢这只小狼崽子吧!”
次日一早,谢舒醒来时只觉得浑身轻松。
昨夜的高热仿佛一场梦,高热退去后像将她以往的胸闷气虚也带走了不少一般,她从未像这般舒畅过。
陈启越早坐在她床边,就等着她醒来为她诊脉。
手搭上谢舒的脉象,陈启越便双眼一亮,谢崖的血果然有用!
他给谢宸使了个眼色,谢宸顿时有些难以抑制的激动。
这么多年,终于找到了可以救舒儿的办法!
谢舒看着他们俩,有些不明所以,正巧这时柳如月进来,她便撒娇般扑进了母亲怀里,今日身体无碍,她便比平时要活泼许多。
柳如月一眼看出谢宸有事要同她说,便捏捏谢舒的小脸:“舒儿去外面吃饭吧,粥已经凉好了。”
谢舒乖乖应了一声,走开时隐约听见父亲在说“谢崖”和“贴身护卫”,大略一想,她有些高兴。
父亲既然这样说,想必谢崖是可以留在府中的。
谢崖昨夜一直听着主帐内的动静,直到后半夜帐内完全安静,他才也跟着沉沉睡去。
这会儿谢舒一出来,他立即清醒过来,像狼一样甩了甩头。
看向她的碧眼竟显得有些柔软。
谢舒端着一碗粥朝他走去,将粥递出去一点:“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粥?”
谢崖蹲坐着看她,歪了一下头,对那碗粥好像全无兴趣。
谢舒只当谢崖能听懂,悄悄说道:“方才我听父亲说,要留你做贴身护卫。”
“今天你就可以跟我们一起回府啦。”
“等你学会说话,就可以和我玩了,以前我都待在府中,没有玩伴。”
谢崖不知她在说什么,看着她颊边的酒窝,只感觉犬齿有些发痒。
大概是狼的本能,让他想叼住这个软乎乎的姑娘藏进窝里。
谢舒正说着要他当玩伴,索性将手伸进笼子里,刚放进去,又想起昨天被咬的疼痛,顿时有些胆怯。
但看谢崖现在十分平静的样子,应当是不会再被咬了。
她试探着将手伸过去,对谢崖说:“我们击掌,这样以后你就一直和我在一起了。”
谢崖只盯着她白嫩的掌心看,许久都未有动作,谢舒不免有些气馁。
正要收回手时,谢崖忽然抬起自己的右手。
两只小手轻轻拍了一拍,击掌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