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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第 2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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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雨桐和孙华婉下学来谢府时,天已经快要黑透了,如今已是十一月下旬,入夜后格外寒冷,谢舒早早地便在房中燃了灯烛炭火,等待着二位好友的到来。
自打上次得谢舒搭救后,孙华婉便真心实意地佩服起这位虽身子孱弱却内里坚韧无比的谢小姐,也喜欢上杜雨桐直来直往的性子,认真想与她们交好。
过往虽有些不太愉快的事情,但谢舒和杜雨桐都并非心胸狭窄之人,算是一笑泯恩仇,三人又性情相投,一来二去,孙华婉当真与她们交上朋友,简直比亲姐妹来往还要密切。
谢舒身体抱恙,她们自然是要亲自来看看才好放心。
甫一进门,杜雨桐便跑到谢舒跟前瞧她的脸色:“你气色果真不好,身子可还难受?”
谢舒笑道:“在家歇了一日,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这房间的烛光不甚明亮,映得人面如暖玉,谢舒脚边正摆着炭盆,烘得她双颊酡红,乍一看会觉得谢舒气色不错,可再仔细一看,就能发现她的嘴唇都微微开裂,没有丝毫血色,着实不能算得上“没什么大碍”。
跟在两人身后进来的谢崖闻言接话:“陈太医只说小姐可以见客,并未说已好全了。”
谢舒朝杜雨桐吐吐舌头,杜雨桐背着谢崖做了个“管家婆”的口型,笑嘻嘻地坐下了。
孙华婉解下披风搭在椅背上:“辛夫子又在堂上夸你了,称你上旬作的那篇文章深得他意,打算张贴在书院廊中,让我们这些不成器的学生都好好学学。”
谢舒给吓了一跳:“夫子着实抬举,我的文章还差得远,万不到可以张贴以供学习的地步。”
“你就安心受着吧,夫子可是满意得很,同窗们应当也并无异议。”
杜雨桐是个不精于学业的,出了书院便不爱提起读书,急吼吼地另起了话茬:“今日你没来书院,许多公子可都明里暗里挂心着呢。”
她开了头,孙华婉便也来劲了:“对对对,你可不知道,往日那些公子何曾与我们相熟,今日却有不少人派书童向墨琴和柳眉打探你的消息,真把我惊着了”
一听这话,原本静静站在谢舒身侧以便于随时照看她的谢崖面色一僵,整个人忽地看着更冷淡了起来。
小姐年岁渐长,就像明珠日渐丰润绽放光彩,引来其他男子的关注亦是理所应当,可他怀着一点放肆的私心,只希望自己还陪在谢舒身边时,不要有他人采撷这颗明珠。
眼见着谢崖的脸色越来越臭,谢舒忙羞红了脸阻止她们开口:“同窗情谊罢了,你们莫要拿我逗趣。”
她既已知晓了谢崖的心意,就不愿意让谢崖听到别的男子对她示好,自己觉得别扭,更会惹他伤心。
生怕这两人再说出什么谢崖不爱听的,谢舒仰起脸巴巴地看着谢崖:“我嘱咐小厨房备了糕点,你去替我看看准备得如何了。”
谢崖心尖发软,哪怕小姐并不知道他不高兴的原因,她也总会留意自己的情绪,便承了她这份情,转身出了房门。
那两人心领神会地瞥了一眼谢崖的身影,孙华婉啧啧道:“谢小姐当真对谢崖极好。”
谢舒含嗔瞪了她一眼:“你今日难道是专为打趣我来的?”
这一眼一看,谢舒倒有些惊奇。
刚才进门时有些昏暗还不觉得,现在一在房内坐定,她顿时看出孙华婉瘦了许多,面色也有些憔悴。
谢舒急急问道:“华婉,不过两日未见,你为何瘦了这样多?”
孙华婉的目光不禁染上了一抹黯然,一旁的杜雨桐也安静下来。
看她们这样子,谢舒心下了然:“婚约的事最终还是定了吗?”
孙华婉点点头。
这事说到底也是个闹剧。
先时魏泉竟也不乐意与孙家结亲,在魏家狠狠闹了一通,不知怎的传到外头来,竟冒出“孙四小姐刁蛮跋扈,连纨绔魏泉也不愿娶”的传闻来,把孙尚书气得够呛,险些犯了心疾。
这事照谢舒来看,定是魏泉觉得成亲后必得顾惜两家颜面,不能再如从前一般肆无忌惮地花天酒地,因此哪怕孙华婉貌若天仙也不肯轻易成亲。
外面传的话实在难听,但孙华婉却觉得庆幸,两天前还偷偷跟谢舒她们说干脆豁出去这名声不要,趁着魏泉也不愿意,索性激得他去陛下面前请求退婚便再好不过了。
看样子,并没能成功。
杜雨桐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魏泉怎么又突然愿意了呢?”
孙华婉脸上连最后一丝笑容也隐去了:“听闻是他姑姑唤他入宫了。”
那魏嫔娘娘仿佛对这桩婚事极为上心,听闻魏泉大闹魏府后还在自己宫中发了脾气,前日便将她这侄儿叫进宫去训斥了一番,也不知是费了怎样的口舌,魏泉出宫后竟乖乖地到孙府登门致歉,连婚期都一并定了下来,就定在来年二月。
无论孙华婉如何不愿意,终究是要嫁给魏泉了。
婚事避无可避,谢舒和杜雨桐都默默拉紧了孙华婉的手,这事她们帮不上任何忙,只能以这样的方式鼓励好友。
房内一时间沉默下来。
孙华婉不愿意她们也一同为这事劳神,强笑着开口:“我的事也就这样了,提起来大家都难过,以后便不说了,不如雨桐跟谢舒说说你的事?”
这话一出,杜雨桐立时感觉到双颊热度攀升,双手捂住了脸。
谢舒来了兴致,顺着孙华婉的意看向杜雨桐:“雨桐也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一向不知道害羞为何物的杜小姐脸颊漫上一层薄红:“哪有,没什么事。”
这便肯定是有什么了。
谢舒笑道:“连我也要瞒着?”
禁不住盘问,杜雨桐羞答答地开口:“昨夜我父亲同我商议,想将我说与他的得意门生赵时。”
赵时其人,乃是寒门子弟,据说出自一个杜雨桐听都没听过的穷乡僻壤,家中亦没有父母亲人,为了赶考,他是靠一路给人挑行李进的京城,不想却已耽搁了当年的春闱,又住不起京中的客栈,险些流落街头,机缘巧合下遇到了惜才的杜丞相。
此人确实有才,杜丞相考校他的学问后大喜过望,认定此子来日必将大有可为,听闻他无处可去,便直接将他接入府中亲自培养,至今已在杜府住了将近三年,只等着明年二月末再战春试。
谢舒瞧着杜雨桐娇羞的模样,便知晓她对这桩婚事没什么意见,忍不住要问上一问:“你瞧着赵时这人如何?可与你相配?”
连孙华婉也褪去刚才的感伤,饶有兴致地看着杜雨桐:“白日在书院我百般询问她也不肯说,现下当着谢舒,你可得老实交代。”
话都说到这里了,杜雨桐再想遮遮掩掩是不可能的了,谢舒和孙华婉可不好糊弄,她只能小声说道:“平日他都在父亲院子里,与我不常相见,三年间也只偶然说过几句话,的确是一表人才、性情温润。”
她话还没说完,脸就已红到脖子根,谢舒还从没见过她这样羞涩,莫名被她传染,连带着自己也跟着脸红心跳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她脑中突然想起了谢崖。
孙华婉看着她们的样子,既真心高兴,又有一丝不能为外人道的苦涩。
杜雨桐这模样,无疑是对赵时颇有好感,只等赵时高中功名,这门婚事应当也就定下了,对方在杜府居住,受了杜丞相的大恩,无论如何也不会薄待了她。
再看谢舒,今日似乎与往常都不同,提起谢崖时眼睛格外发亮,应当是也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两人青梅竹马,谢崖又万事以谢舒为先,将来结成良缘,谢舒只怕会被宠到天上去。
三人中只有她正一步步迈进一滩烂泥,没有回头路可走。
待她回过神来,发现谢舒正关切地看着她。
孙华婉拍了拍谢舒的手:“放心吧,我已经做好准备,也不难过了。”
她不愿扫兴,转头一心一意地“拷问”起杜雨桐,一定要她将赵时的性情都给说个明白。
杜雨桐支支吾吾地不好意思开口,三人在房中笑闹了好一阵,谢舒和孙华婉才算放过杜雨桐,不再逼问她。
说笑声刚一停歇,谢崖就端着糕点和茶水推开房门:“小姐们请用,不过不可多食,晚饭很快就好。”
杜雨桐咬着糯米糕跟谢舒窃窃私语:“谢崖是不是早在门外,只等我们聊完他便进门,时机怎么这样刚好?”
谢舒看了一眼放下糕点就闷声不响重新站回她身侧的谢崖,笑着说:“恐怕是的,若他提前进来,便会扫了我们的兴。”
杜雨桐大惊失色:“那岂不是我们的话全被谢崖听了去!”
孙华婉满不在乎:“听就听吧,谢崖在外面像个没嘴葫芦,也不会有人傻到找他打听我们的私隐。”
她这话说得颇为轻松,叫她们又想起了从前孙华婉想同谢崖讲话却碰得一鼻子灰的事,现在三人交好,孙华婉便时常拿这些从前的事开开玩笑,把她俩逗得直笑。
谢崖点了下头,算是默认了她的话。
没过多久,颂秋前来叩门:“晚膳已备齐,请小姐们移步后厅。”
谢舒忙止住杜雨桐拿糕点的手:“好了,你若再吃下去,今夜的一桌美食可就无福消受了。”
孙华婉笑个不停:“雨桐一面担心你的身体,另一面想着她这婚事,晌午堪称食不下咽,早就嚷着饿了,你家这糯米糕确实入口香甜,不怪她一吃便停不下来。”
见杜雨桐一脸讪讪,谢舒将她的臂弯一挽:“不必害臊,这糯米糕连谢崖也爱吃,待会儿我叫他再给你拿些,你带回府中,也让你小弟尝尝。”
她又翘起唇角:“也可以给赵时送一些过去。”
孙华婉连连拍手:“谢舒说得正是!”
杜雨桐羞恼地跺着脚:“早知道不告诉你们!尽拿我打趣!”
说完也不等谢舒她们,急冲冲地自己跑掉了。
孙华婉在她身后哈哈大笑,谢舒亦是笑得合不拢嘴。
左右这谢府杜雨桐也是轻车熟路,下人也都认识她,不会跑丢了去,她们两人便慢悠悠地坠在后面,商议着何时也去一趟杜府,寻个机会去看一看杜雨桐那位未来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