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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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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的小厮极知眼色,一见他们三人走进来,便麻利备好了茶水就退出去将门掩上,留他们在房内安静议事。
既然谢宸已经知晓前因后果,陈启越也无需多言,便将话摊开了说:“谢宸,换血这事你是怎么想的?如实说,不要瞒我。”
他需得让自己有个准备,谢宸若是已经应允谢崖,那他便是不能再出口阻拦了。
谢宸在桌边坐定:“自然对你抱有期待,希望你还有别的法子可想,若非走投无路,我绝不同意换血。”
还站在房中的两个人齐齐愣住了。
不多时,陈启越先松了口气,寻了把椅子坐下了。
虽然知道谢宸并非轻易可以牺牲他人性命的人,陈启越却也担心他爱女心切,万般无奈下先答应了谢崖的要求,这会儿听见谢宸的话,他心里才算轻松下来。
一旁的谢崖却有些着急:“昨夜您明明说……”
谢宸抬手止住他的话头:“我说,我会考虑。”
他看向谢崖,眼里的关爱之情叫谢崖心头发烫:“但我考虑了一整夜后,觉得不这样做才是最好的,所有人都并不乐见这样的事情发生,特别是舒儿。”
陈启越帮腔道:“这法子原我也不该告诉你,为此我已是万分后悔,你常去我府中同我一道试验,成功者不过十之二三,有多么凶险你心中有数。”
闻言,谢崖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攥紧了。
昨夜他同谢宸说起时,丝毫不敢提及成功的几率,只说试验过应当可行,以期能够得到谢宸的允许。
这下可是再也瞒不住谢宸,他没料到谢崖没将话说全,面上浮现了一层薄怒:“你说什么?!”
他重重地一拍桌:“当真是胡闹!哪怕是十拿九稳,我尚且不愿意你做出这样大的牺牲,现下竟说只能成功十之二三!”
陈启越吓得肩膀一抖,也不知道是被谢宸这一掌拍的还是被谢崖的胆大包天给惊的。
这样重要的事他竟也敢隐瞒,将来他若有什么意外,叫谢家人该如何是好?
谢崖心知自己理亏,垂首站在原处,不言不语,像是要原地化成一块石头。
谢宸知道这石头堪称刀枪不入,为了谢舒他什么事也能做出来,只怕此刻也丝毫没有改变想法。
半晌,他叹了一口气:“小崖,你替舒儿想想,也替我们想想,舒儿是我的宝贝,可你也是我的孩子啊。”
谢宸极少用这样亲昵的称呼去叫谢崖。
起初谢崖刚来府上时谢宸夫妇这样叫过他,他那时还是个听不懂人话的狼孩,若是叫他“小崖”,他半点也不觉得这个名字与自己有关,怎么叫也不搭理,只有叫他“谢崖”的时候,他才会给出一点反应。
久而久之,除却柳如月偶尔还会叫叫“小崖”,几乎所有人都是直呼谢崖的名字。
这陌生又熟悉的称呼让谢崖骤然间眼圈发红。
可他却不愿在这件事上低头:“若不换血,如何能使小姐康健?”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此前陈启越偷偷找过太医院的同僚替谢舒诊治,那人是举国闻名的圣手,面对谢舒的病却依然束手无策,为此还闹得柳如月在家抹了好几天的眼泪。
若非如此,陈启越也不会翻遍了医书找出换血这样凶险的办法来。
默了片刻,陈启越强打起精神:“近日有南汾国的皇商来京,我见他们带了些北齐国没有的药材,便找他们买了一些,正在着人从南边送来,其中有几味药或许会对小舒有用。”
这称得上是个好消息,但谢崖却并不显得多么高兴:“这些年什么样的药材你没试过?对小姐有用的寥寥无几。”
陈启越哑然,谢崖说得确实是事实。
谢崖的本意并非是想泼他一瓢冷水,可这些年他失望过太多次,实在不敢再轻易相信会出现“灵丹妙药”了。
谢宸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或许这就是舒儿的命吧,无论如何,换血之事以后不要再提了。”
谢崖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谢宸却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再说。
谢舒的身体无法好转,谢宸内心的痛苦更甚于谢崖,若再让这小子没完没了地劝他,双方定会次次不欢而散。
无奈,谢崖只能行礼告退:“小姐病中需要照顾,我先去小姐院中了,将军和陈太医慢聊。”
看着谢崖的背影,陈启越摇了摇头:“他定不会就这样放弃,他跟着我试过许多次换血的方法,若是你我都不同意,恐怕他会另寻他人来帮忙。”
谢宸点头:“我想也是,只能由你我多看着他了。”
陈启越笑着说:“你这常年把边境当家的人,如今可抽出空来管管儿女了。”
谢崖跟着笑了一阵,面上的表情却渐渐敛了。
陈启越察觉到不对:“怎么了?”
谢宸犹豫再三,还是说道:“舒儿说三皇子对她的态度很是古怪,恐怕其中有圣上授意,待舒儿及笄后,我打算向圣上请旨留在京城,以消圣上忌惮。”
这事非同小可,两人当即絮絮地商量起来。
谢崖已经走出主院,他确实如陈启越所说,压根没有打消念头,现下碰了壁,只能先默默地放在心里。
现在,他要先去看看他家小姐如何了。
另一头的谢舒也没闲着。
他们自谢舒房中离开后,她便把拂夏派出去守在门口,又叫了迎春进来:“从明日开始熬药由你盯着,不要让谢崖和我的药单独相处。”
迎春还有些懵懂:“为什么呀?难道谢崖要害小姐?”
谢舒被这话逗笑,又很快隐去笑容:“不,他是绝不会害我的,但我已经不想再害他了。”
知晓迎春听不懂自己的话,谢舒也不愿多言,只再三强调熬药时不要让谢崖接手,并且还得不动声色,不能让谢崖看出不对劲,最好是每天在谢崖起床前就把药煎好。
迎春一脸茫然地应下了,谢舒不太放心,嘱咐染冬多盯着些,染冬的性格虽跳脱,遇事却机灵,万一谢崖问起还能搪塞一阵,不至于一下子就露了马脚。
安排好这些事后,谢舒疲惫上涌,终于睡着了。
发着热总归是睡得不太好,她总处在半梦半醒中,后背的汗一层层地渗出来,能清晰感觉到自己身下的被褥变得越来越湿,却又动弹不得。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有人将她连着盖被一同抱了起来,一个声音轻声说道:“被褥汗湿了,小姐恐怕不太舒服。”
身侧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应当是有人在更换被褥,抱着她的人生怕将她吵醒,轻轻转了转身子。
他的胳膊极稳,谢舒半点没有觉得不安稳,反倒是觉得无比安全,本能地往被子里又缩了缩,埋在了他的怀里,还能听见那人稳健有力的心跳声。
很快,被褥换好了,抱着她的人将她轻轻放下,掖好被角,又往她头上搭了一条降热的冰帕子。
谢舒努力睁了睁眼,想看看他。
谢崖察觉到她有些要醒的兆头,忙将手轻轻搭在她的眼皮上:“睡吧,小姐,我守着你。”
他的话仿佛有魔力,谢舒就这样转瞬间便安心沉入了黑甜的梦乡。
谢舒醒的时候,谢崖正坐在她身边发呆。
他还没留意到谢舒睁开了眼睛,于是她默默地看了谢崖一会儿,发现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双眼一眨不眨,透着一股茫然的可爱,看得谢舒心里又酸又甜,没忍住笑了一下。
谢崖猛地回过神来:“小姐醒了?”
谢舒声音还有些发哑,她在被子里捂得闷热,动了动将身上的盖被松开透气:“我睡了多久?”
这一觉将她骨头都睡软了,高热已经退下去不少,人也松快了些,不再像晨起时那样难受。
谢崖将她扶起来,递给她一杯温水润喉:“不久,再过片刻正好能用午饭了,已嘱咐厨房为小姐准备了药膳。”
谢舒今早本就没吃早饭,正饿得险些要从腹中冒出不雅的“咕噜”声,听到“药膳”两个字,嘴角一下就垮了下来:“怎么是药膳?我不想吃……”
她说着话又把被子往身上拉了一点紧紧裹住,缩成一小团,一副默默拒绝的模样。
并非她任性,谢舒对吃食向来比较讲究,而药材搭配进膳食里总是四不像,每每都会有些奇怪的味道,实在让她不喜。
谢崖看着她难得闹脾气的样子弯起了唇角,伸手拉了拉谢舒身上的盖被:“晌午陈太医也留在府中用饭,这药膳是他专为你搭配,陈太医那样刁嘴的人,小姐尽可放心。”
陈启越对吃食远比谢舒挑剔,他自己厨艺一绝,因此几乎没几个看得上眼的厨子,在家中甚至会亲自下厨,既然是他为谢舒做的,自然不必担心。
谢舒放下心来,又有些羞赧:“我也并非挑嘴……”
谢崖笑着替她把一缕鬓发夹到耳后:“小姐说得是,是药膳实在难以下咽。”
他忽然想起了什么,看着谢舒泛起晕红的脸颊说道:“上午杜小姐和孙小姐差人来府中问候,当时小姐还睡着,我便让她们先回去告知主子小姐今日身子不适。”
谢舒有些欣喜:“难为她们有心,定是见今日我未去书院正担心呢,你下学时替我去书院接她们来府中用晚膳吧。”
谢崖蹙眉:“小姐还需要静养。”
谢舒晃晃他的手臂:“我已经好多了,与她们见面也不耗神,无妨的。”
见谢崖还是一脸不赞同,谢舒微微鼓了下脸颊:“不若稍后请陈世伯为我瞧瞧,他说可以,你就去接雨桐她们,怎么样?”
她这样子实在可爱,谢崖再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答应下来。
谢舒见他松口,忙唤了拂夏和颂秋进来替自己更衣,高高兴兴地由谢崖扶着去厅中用午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