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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   隔日一早,谢舒发起了高烧。

      她昨夜回来时出了一身冷汗,被深夜的秋风吹透了,又整整一晚都没能合眼,只要闭上眼睛,脑中便不停回荡着谢崖与父亲的对话,让她睡意尽失,直愣愣地瞪着干涩的双眼发呆。

      早上拂夏想叫她起床的时候,发现她已经烧得晕晕乎乎,几近有些烫手了。

      这可把拂夏吓坏了,急匆匆地就要去将孙大夫请来看看。

      谢崖照常站在离谢舒房门不远的地方等候,今日谢舒得去书院,他便早早地端着药碗等谢舒出来。

      乍一看到拂夏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他面色一变:“出了何事?”

      一听拂夏说谢舒发了高热,谢崖立时将手中的药碗递给拂夏:“你回房将小姐的药温着,我去找孙大夫。”

      每每遇上小姐的事,谢崖都这样着急,拂夏还没将药碗拿稳人就已经没影了。她摇了摇头将药碗端进屋内,发现谢舒已经睁开了眼睛,只是人看着还不太清醒,一双眸子雾蒙蒙的。

      谢舒感觉脑袋发胀,努力将眼皮撑开,一瞥见拂夏手中的药碗,忽地清明了些。

      她费力地问道:“这药……是谢崖送来的?”

      拂夏点了点头:“是小姐每日都得服的药,谢崖去请孙大夫了,嘱咐我将药端进来。”

      谢舒疲惫地闭了闭眼。

      拂夏不清楚她在想什么,却感觉她家小姐此刻竟像是有些生气,又有些难过,看着面色愈发苍白起来。

      过了许久,谢舒哑声说道:“扶我起身喝药吧。”

      拂夏连忙应了,在她身后铺好靠枕,慢慢地将谢舒扶坐起来。

      谢舒的手其实已经软得拿不住药碗,拂夏本想喂她喝药,却被谢舒拒绝了:“我自己来。”

      一触到这药碗,谢舒便知道谢崖是算好了时间去后厨,只等她收拾停当,这药便是最适宜入口的温度。

      她低头搅了搅药汁。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夜的事,谢舒总觉得自己嗅到了血腥味,疑心谢崖今日又将自己的血加了进去,但方才端着药的拂夏却没什么反应。

      谢舒叹了口气。

      她刚才几乎要开口让拂夏把这碗药端去倒掉,可谢崖若是真的以血入药,何尝不是希望她能早点好起来,自己无论如何也不能对不起谢崖的这份心意。

      谢舒的药才喝了两口,谢崖就已经带着孙师傅赶到,小心地推开了谢舒的房门。

      孙大夫一看便知是强行被人一路拽着飞奔过来的,衣服领子歪歪斜斜顾不上整理,指着谢崖想骂又力不从心,站在一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看到谢舒端着药碗的手细微地发着抖,将药喝得格外艰难的模样,谢崖伸手拿过药碗:“我来喂小姐吧。”

      他试了试药温,舀起一勺药送到谢舒嘴边:“这药还没凉,温度正好。”

      谢崖触在碗侧的手指上有一道已经被小布条严严实实包好的伤口。

      谢舒确信,这伤口昨天还没有。

      看来并非自己过于敏感,今日的药确实又经过谢崖的“加工”。

      谢舒一眨不眨地将他看着。

      谢崖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当谢舒是病中反应慢了些,轻声问道:“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

      那双碧绿的眼瞳映在谢舒眼底,只叫她想落泪。

      谢舒摸了摸谢崖的手指:“你受伤了吗?”

      谢崖的手指微不可查地蜷了蜷,若无其事地说道:“今日练武的时候被石片划破了,不碍事。”

      他在说谎。

      谢舒面上没什么表情,心头却仿佛被压上了一块巨石,有些喘不过气来。

      谢崖发觉她愣愣的,有些担忧地看着她:“这点小伤,不值得小姐忧心,先喝药吧。”

      谢舒摇摇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药太苦了,我不想喝。”

      她是自小喝药长大的,无论多苦的药都喝过,从前身体不如现在时更是每日得喝好几次药,谢崖在边上看得舌根子都发麻,也默默养成了为谢舒准备果脯蜜饯之类零食的习惯。

      但谢舒一次也没有抱怨过,今日这是头一遭,把谢崖的心都说得软成一团棉花。

      他还只当谢舒是病中脆弱之下的撒娇,放软了声音哄道:“小姐爱吃的梅干我已经拿来了,喝完药便吃一颗,就不会那么苦了。”

      谢舒愈发难受。

      那日谢崖说,他要是不在了,她总会习惯的。

      怎么会习惯呢?

      怎么还会有其他的男子对自己这样好,而自己也这样、这样喜欢他,离不开他呢?

      谢舒明白,若她再不喝药,谢崖定会担心,以他的敏锐程度只怕也会起疑心,自己是不该让他再这样操心了。

      她抬手抵住谢崖的手腕:“我自己喝吧。”

      谢崖却不允,轻轻避开她的手指将药送到嘴边:“小姐病中无力,端着药碗会难受。”

      他极尽耐心地将药喂给谢舒,又往她口中塞了一粒梅干:“好了,小姐躺下,让孙大夫看看。”

      孙大夫已在旁侧被晾了半晌,正吹胡子瞪眼地瞧着谢崖的背影,闻言连忙凑上前来把脉。

      过了一会儿,他收回手捋着胡子说道:“小姐可是昨夜吹了冷风?入秋后夜风一阵凉似一阵,最易风寒。”

      谢崖看着谢舒:“昨夜小姐出门了?”

      谢舒心道不妙,不能让谢崖知道自己去了哪里,便说:“昨夜席间吃得太饱,回来后便在院中逛了会儿权当消食,没想到吹了下风便起热了。”

      现下她严密地裹在被中,身上滚烫,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看着甚是可怜。

      谢崖将她额边的汗珠揩掉:“小姐应当爱惜身体,怎的拂夏她们也没劝劝你?”

      一听就知道他还在担心拂夏她们不能好好地照顾谢舒,身边的染冬脸色都变了变。

      谢舒为她们辩解:“自然是劝过的,是我以为自己身体好了些,不必那么谨慎,一时不听她们的劝罢了。”

      谢崖拿她没办法,只好转向孙大夫:“小姐的病何时能好?”

      孙大夫唰唰写着药方:“照这药方喝,今日大约就能退热,三五天风寒也就退去了。”

      “孙大夫稍候,不若也等我给小舒先看看。”

      门口忽地传来了陈启越的声音。

      谢舒一惊,却见陈启越已经一刻不停地走进她的房间,柳如月和谢宸紧随其后脚步匆匆地走进来:“舒儿,现在感觉还好?”

      一见谢舒苍白的脸,陈启越索性在她床边坐下,皱着眉搭上她的腕脉:“你脸色竟这样差!”

      谢舒强笑着问柳如月:“父亲母亲怎么知道我病了?”

      谢宸在一旁开口道:“你世伯听说我回京,一大早便上门来看我,谁知进门便撞见谢崖去找孙大夫,我们自然也就知道消息了。”

      谢舒咳了两声,愈发显得气色不佳:“我没事的,只是风寒。”

      陈启越收了手连连摇头:“你这身体,可不能说只是风寒,我瞧着竟有点忧思过度,小舒最近可有什么难事?”

      他竟这样敏锐!

      这话一出谢舒就知道不好,果然,父母和谢崖都一同看了过来。

      谢舒无奈地说道:“当真没事,昨日遇到三皇子难免多想了些,前阵子又总是睡不安宁,世伯才会觉得我忧思过度。可巧我正想请教世伯,夜间睡不安稳可有什么办法缓解一下?”

      陈启越看了看孙大夫开出的方子:“孙大夫的药方只对你的风寒有效,但若想宁神,那就得再另开一副药了。”

      谢舒心头一喜。

      这样一来,她同时要喝三种药,都放在后厨煎好再端过来未免过于麻烦。先前曾听说迎春以前跟着她母亲在药方做过药童,熟知煎药的方法,便可以将熬药这事交给迎春,就在谢舒的房内煎药。

      若非是谢舒身侧无人照顾的情况,谢崖是不会轻易出入她的房间的。

      她能做的第一步,就是不要再让谢崖手指上再出现为她滴血而留下的伤口了。

      不料陈启越另开了一副药方:“小舒既然每日都要喝药,不如将三服药放在一起煎,这药方我做过改动,不会药性相冲,就是熬药耗时更久,须得有人一直盯着。”

      谢崖点点头:“这样也好,过会儿我就将药方交给后厨的药童。”

      谢舒忙拦了一下:“不必麻烦,前阵子我身边新进的丫鬟迎春以前做过药童,不如就将药放在我房中由她来煎,还省得去后厨端药了。”

      谢宸还当谢舒没那么多弯弯绕绕,只觉得药自然是刚煎好时喝效果最好,端来端去连药性也损失了,便同意了谢舒的提议。

      见谢舒还有些神色倦怠,柳如月心疼坏了:“也看过舒儿了,我们还是先出去吧,让她好好休息一下。”

      谢崖站在谢舒床边:“我留下来照看小姐吧。”

      谢舒笑着说:“这里还有这么多丫鬟呢。我现在浑身是汗,等你们都走了才好让拂夏给我擦擦身,你留在这里可不方便,过一会我想睡了,你午后再来见我。”

      听了这话,谢崖自当避嫌,陈启越看他还一副犹豫着不想走的样子,失笑将他拉了出去:“走吧,正好我还有话要同你和谢宸说。”

      他们走得太快,没见到谢舒脸上的笑容因着这句话倏地消失了。

      谢舒知道,他们三人聚在一处,定是避不开要提及她的身体,谢崖太倔了,他认定的事情谁也不能更改,而父亲和陈世伯竟也没有阻拦,那就只能由她来改变这一切了。

      她猜得半点没错,陈启越刚一出谢舒的房门,便满脸严肃地表示要同谢宸和谢崖好好聊聊。

      他一贯没个正形,天大的事也不耽误他嬉皮笑脸,猛地一正色让人颇为不习惯。

      谢宸许久未见他,又刚看到谢舒病得难受的模样,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心道谢舒难道病得极重,当下脸色也跟着变了。

      一见他面上神情,谢崖在旁侧出声:“将军莫急,陈太医应当只是想同您讲讲我昨夜说的那件事。”

      这便是指换血了。

      陈启越满脸讶异:“你竟已经说过了?”

      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换血这法子不够稳妥,也不愿意谢崖折在这上面,以免惹谢舒和他们大家都一同伤心,今日这大早上便来寻谢宸,就是为了让他知晓这法子的凶险之处,也好一同劝谢崖消了心思。

      可这小子动作实在太快了,谢宸昨日傍晚才回,竟就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陈启越颇为气恼地瞥了谢崖一眼。

      谢崖好似没看到他的眼刀,只对着谢宸说道:“在这里说话恐怕会扰了小姐休息,不如还是请将军和陈太医移步书房。”

      他们都知晓这事绝不能让谢舒知道,也不含糊,当即拔腿离开了谢舒的院子。

      谢宸和谢崖都习惯了大步快走,步伐姿态竟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一般别无二致,陈启越虽然很想多在他们身后欣赏这场景,但他们走得实在太快,不多时他就有些跟不上了。

      陈启越索性停住脚步喊道:“我说你们两个姓谢的,真是丝毫不为不会武的人着想!走那么快干什么!”

      见他们两人都转回身看他,他又突然笑了起来。

      谢崖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陈启越笑着拍拍手:“除却谢崖的碧瞳实在特殊,你们这样看起来真跟父子俩一样!”

      谢宸听了这话哈哈大笑:“谢崖是由我教的,跟在我身边长大,自然就是我儿子。”

      一向面上没什么表情的谢崖也浅浅地露出了一个笑容,静静立在谢宸身后,是一副十成十尊敬和信赖的模样。

      陈启越话语中带着一丝酸味:“都是一起把谢崖捡回来的,谢崖眼里怎么只有你?上次我说要这小子认我做义父,还被他给拒了!”

      谢宸一拍他肩膀:“都跟我姓谢了,你还想抢去做你儿子?想要你就自己生去,别来眼馋我家的。”

      两个人返老还童似的一路走一路争论不休,被他们“争抢”的谢崖则不声不响,嘴角噙着笑意,倒把来往的下人们都给惊着了,离了小姐谢崖还会有笑模样,当真也是天上下红雨了。

      但尽管一路上氛围这样和乐,三人在书房内的谈话终究还是很不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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