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弱小姐她家有孤狼》落梧舟

19、第 19 章

　　三个人在府外窃窃私语许久，终于商议好万一谢崖问起的说辞，正往府里走时，眼尖的颂秋一眼瞧见谢府门廊内的男子身影，犹豫着开口：“小姐……门内站着的是不是谢崖？”

　　谢舒猛地感受到一股心虚，生怕楚亦清送自己回来的场景已经被谢崖看到了，急忙抬头看去。

　　那不是谢崖。

　　那人比谢崖更为高大，站立时极为板正，像一把厚重的古剑，带着常年在军营里磨出的锐气，又极稳重，身影还仿佛带着南边山林中氤氲的雾气。

　　只一眼谢舒就知道，是谢宸回家来了！

　　谢宸从门廊里显出身影，与谢舒对视的那一刻就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双眼盈满了笑意：“舒儿！”

　　谢舒还没反应过来，眼泪竟已经砸在了自己的衣襟上，她再顾不得和拂夏颂秋多说什么，拔腿就往谢宸的方向奔过去。

　　谢宸快步走过来：“舒儿别跑！你身子不好，当心摔着！”

　　这话还没说完，谢舒已经提着裙摆奔到了他面前，他也有些眼热，只好张开双臂，将自己的掌上明珠揽进了怀里。

　　其实谢舒早就没有体力了，今日为了给拂夏购置婚服在外逛了将近一天，又花了不少精力应付楚亦清，方才下马车时她险些没站稳。

　　但她实在太久没见父亲了，见到谢宸就仿佛有一股用不完的劲在支撑着她，扎进谢宸怀里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感觉浑身乏力，但父亲在，她就有依靠，索性紧抱着谢宸不撒手了。

　　谢宸亦是紧紧地搂住她，感觉到她有点双腿发软，便使了点力气支撑住她：“早说了让你慢慢走，现下可是没力了？”

　　谢舒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一张口就有点哽咽，只能把脸更深地往谢宸怀里埋了埋，状似撒娇地赖着不肯起来。

　　此时已是秋风渐起，谢宸从南方边境归来还不算习惯京中的气候，因此穿得多了些，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感受到了胸口渐渐传来的湿意。

　　这丫头，还是原来那个小哭包。

　　谢宸心中也满是酸楚，孤身在外的这些年月，他何尝不是每时每刻都在思念妻女，今日归家时见到柳如月，夫妻俩就相顾流泪，好不容易才将夫人安慰好，若此时再跟着女儿一起掉泪，可真难以维持父亲的颜面了。

　　他摸了摸谢舒的后脑勺：“舒儿不哭，都是要及笄的大姑娘了，怎的还这样爱哭？”

　　因着谢舒还埋在他怀里，不肯将脸抬起来，声音听着朦朦胧胧地有些不真切：“在父亲面前，我永远都是小姑娘。”

　　谢宸失笑，宠溺地拍拍谢舒的后背：“好，那父亲这就把我们家的小姑娘背回去怎么样？”

　　谢舒终于将脸抬起来：“真的吗？”

　　方才掉过眼泪，她说话还带着鼻音，有些瓮声瓮气，眼眶红得不像样，脸上的泪痕倒是在谢宸衣服上蹭干净了，睫毛却还湿漉漉的，乱七八糟地打着绺纠缠在一起，看上去又可怜又可爱。

　　别说谢舒跑了一通已经没力气了，单就她哭得这样可怜兮兮的模样，谢宸都舍不得让自家宝贝女儿再走回去。

　　他转过身蹲下：“父亲何时与舒儿说过假话？快上来吧，你母亲恐怕也等急了。”

　　谢舒乖乖地在谢宸背上趴下。她幼时最爱缠着谢宸背她，父亲肩背宽厚，让她感觉无比安全，自打她来了京城，便再不像从前一样可以随时赖在父亲背上躲懒，乍一被背起来，竟有些回到了阜宁城的错觉。

　　刚走没几步，谢舒突然想起来什么，趴在谢宸耳边问道：“父亲可派人去通知刘世叔和陈世伯了？今日我未带谢崖出门，他便去别院拜访刘世叔了，此刻还未回来，应当也还不知道父亲归家的消息。”

　　否则这人早早地就会和谢宸一起在谢府门口等着了。

　　谢宸点头：“我回来时经过启越家门口问了一下门房，不巧他在宫中当值，今夜是见不上了。别院那里你母亲已经派人去了，约摸着也该到了，咱们去厅中等他们便是。”

　　谢舒转头看向拂夏：“你在门外等一等他们，严公子应当也会跟着一起来。”

　　拂夏先前也跟着掉了不少金豆豆，忙点头将谢舒的话应了下来，抽出帕子将眼泪擦拭干净，否则让严朗看见又得担心了。

　　父女俩一路说着话到了后厅，柳如月正在厅内等候，她也是刚刚才哭过的样子，虽然妆发都被重新打理过，眼皮却一时难以消肿，整个眼眶都还是通红的。

　　见到谢宸背着谢舒进来，柳如月蓦地又是一阵鼻酸，忍不住别开头去遮掩了一下才转回来笑盈盈地看着他们：“舒儿都多大了，竟还要父亲背。”

　　谢宸小心地将谢舒放下来，笑着揽过柳如月的肩：“咱们舒儿说了，她在我面前永远都是小姑娘。”

　　谢舒没料想父亲拿自己方才说的话打趣，霎时红了脸：“父亲竟取笑我！若早知道父亲这样，我便不说玩笑话了。”

　　往日在外谢舒总是一副守礼温婉的模样，连柳如月也有许久未见过她这般撒娇，忍不住掩唇笑了起来，一家三口总算都不再掉眼泪，将方才那一阵心酸揭过，说笑着在厅中等谢崖和刘子昂到来。

　　不多时，厅外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谢舒一听，眼睛就笑得眯了起来。

　　谢崖少有这样不稳重的时刻，听这声音，他几乎是自门外一路飞奔到后厅的，还能听到刘子昂和严朗在后面有些着急地追赶他。

　　真正踏入厅中见到谢宸时，向来面无表情的谢崖都有一瞬间露出了想要流泪的神情。

　　但这神情也只是一闪而过，谢崖深吸一口气压住了自己的泪意，与刚刚推门进来的刘子昂和严朗一同行礼：“将军！”

　　他们行的是军中的最高礼节，双膝落地，掌心平摊在地面，额头贴住手掌，是一个意为绝对忠诚的姿势。

　　谢舒不喜欢他这称呼很久了，悄悄在他身侧跺了跺脚，谢崖这家伙往日五感敏锐，到这时候却好似没发现她的不满，动也不动，只紧紧将额头抵在掌心上。

　　自谢崖来到谢府，谢宸算是手把手将他带大，早年也确实曾表露过想让谢崖改口叫义父的意思，但谢崖无论如何也不同意，从来只像刘子昂一样唤谢宸为将军。

　　他这个人及其执拗，有些事也连谢舒也无法劝动他更改。

　　谢崖并非不愿意做谢宸的儿子，他从未有过家人，谢宸在他眼中同自己的父亲没什么区别。

　　只是外人都觉得谢家是因为只生了谢舒这一个独女才连狼孩都留在身边以继承香火。每每有好事者羡慕谢崖，说他不费力气就能得到谢府的一切，同时就会用带着嘲笑的眼光看着谢舒，嘴上说着“可惜是个女儿，只能由旁人来执掌家业了”，实际上巴不得能看上谢舒的笑话。

　　谢崖无法忍受这样的事情，他宁愿一辈子都做谢家的护卫，也不能让旁人觉得自己会越过了谢舒去。

　　谢宸也不纠结谢崖如何唤他，总归都是像一家人一样相处，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倒无甚要紧，便由着谢崖自己的意思来。

　　他一手一个扶起谢崖和刘子昂，又示意拂夏拉严朗起来：“好端端的，何必见这样大的礼。”

　　谢崖微微笑了起来：“许久未见将军了，着实该好好行一个礼。”

　　谢宸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不在京中，夫人和舒儿多亏有你照顾。”

　　他没说谢谢，谢崖也懂他的意思，既是家人，又何必言谢呢。

　　膳食早吩咐着准备了，这会儿染冬带了几个布菜的丫鬟小厮进来，笑着对厅中众人行礼：“主子们说了这好一会儿的话只怕也都饿了，晚膳已经备好，请各位落座吧。”

　　谢宸合掌笑道：“今日难得团圆，拂夏和染冬也只管坐下，咱们也不需要伺候，热热闹闹吃一顿家宴就是了。”

　　谢舒想起今日一道出门的颂秋，在厅中张望了几下没找到人，谢崖在旁侧提醒：“颂秋在门外。”

　　自己的心思被谢崖看透这件事谢舒已十分习惯，她顺着谢崖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颂秋正垂眼站在门后等候吩咐，不知为何，面上的表情看上去有几分茫然。

　　谢舒正打算将颂秋也叫过来一同坐下，拂夏拉住她：“小姐别去了，颂秋说她与主子们算不得很熟悉，不同吃是最好的，我已劝过几句，但她仍是不肯入席。”

　　既然如此，谢舒也不强求，抬手招了个小丫鬟过来：“你去告诉颂秋，今日她也劳累了，这里不用伺候，让她回房休息吧。”

　　谢崖听了这话便问道：“小姐今日出门可还好？”

　　谢舒揶揄地看了拂夏一眼，装模作样地说道：“唉，成亲真是不容易，咱们拂夏可是跑了一天才挑中合适的婚服呢。”

　　桌对面的严朗猛地呛了一下，那满脸通红也不知是呛的还是羞的，刘子昂大力拍着他的背，在一旁哈哈大笑：“这小子先前没事就上街溜达去挑喜服料子，还不好意思约拂夏一道去，这下可好，让你们抢先了。”

　　谢宸笑道：“小朗这薄面皮，可怎么讨老婆！”

　　几个长辈纷纷拿在场的这对鸳鸯打趣起来，羞得拂夏恨不得将头埋进面前的碗碟里，严朗亦是一杯接一杯地饮茶，想以此消掉面颊上的热度。

　　感受到拂夏紧紧拉了几下自己的袖子，谢舒连忙解围：“好了好了，是我的错，不该提这事，父亲和世叔若再说下去，只怕拂夏和严公子今夜连饭也吃不下去了。”

　　柳如月也帮腔道：“孩子们的事就就让他们自己去忙活吧，今日拂夏和舒儿出去也累了一天了，先吃饭，染冬，给你拂夏姐姐盛碗鸡汤。”

　　染冬应了一声，笑呵呵地替拂夏盛汤，谢宸听了柳如月的话却突然想起在门前看到的那一幕，他眸色暗了暗，状似无意地问道：“舒儿，今日我在门前瞧着好像是三皇子送你回府的，你与他曾有往来？”

　　谢舒猛地瞪圆了眼睛。

　　与拂夏和颂秋商量半晌的说辞这下算是没用了，见到谢宸后她们都只顾着高兴，全然忘了方才在府门外的事可能都被谢宸看了去，现在既已被说出来，再想隐瞒谢崖自然是不可能了。

　　谢舒偷偷抬眼往旁边看去。

　　果然，旁侧的谢崖一听这话，方才那股轻松闲适的劲儿顷刻间就无影无踪，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他慢慢问道：“小姐，今日是三皇子送你回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