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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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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过了一个月,拂夏和染冬挑选新丫鬟的事情才总算有了结果。
这天谢舒才刚下学,染冬便神神秘秘地要将她带到柳如月的院子去,美其名曰有好东西要给她看。
谢舒往身后一瞧,发现原本跟着她去书院的拂夏此时已没了踪影,只剩下谢崖还站在自己身后,心里便有了计较,一时失笑。
这两个家伙,想必心里是转过弯来,不再别别扭扭,已经将自己交代的事情办好了。
果然,一进柳如月的院子,便见到拂夏领着两个丫头正在给柳如月见礼。
柳如月一见到谢舒便笑起来:“舒儿快来,瞧瞧她们给你教出两个多懂事的丫鬟来!”
谢舒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人。
左边的丫头先脆生生地叫了声“小姐”,染冬说她叫小九,是去年才进府的,看着就年岁尚小,还是未长开的粉娃娃模样,笑起来眉梢眼角都透出一股机灵劲,叫人心生欢喜,谢舒没忍住也跟着弯了弯唇角。
右边的丫头福了福身,却没有主动和谢舒搭话,只是在谢舒走过来的这会子工夫里将茶水备好了,面上看着有些憨厚木讷,手脚却是伶俐,俨然一副低眉顺眼只管将主子的事情办好的模样。
谢舒觉得右边这丫头甚是眼熟,毕竟作为女子而言,她的身量算得上是高挑,自己的院中少有这样个头的丫头,见过就不会忘记。
拂夏见她似乎有些印象,在旁侧提醒:“这是咱们院子里的小云,刚来京城时便入府了,管事说她从前个子便高,恐怕到小姐面前伺候有些扎眼,便一直在院中做洒扫丫鬟。”
谢舒点了点头,看来小云颇有些过人之处,否则拂夏不会看中一个洒扫丫鬟。她蹭到柳如月身边坐下,打算问问母亲的意见,还顺手将身后的谢崖也拉着坐在了自己身侧。
谢崖顿了一下并未坐实,侧过身悄声说道:“府中主仆不同坐,今日在新丫鬟面前小姐莫坏了规矩。”
谢舒便知道他老毛病又犯了。
谢崖从前在府中众人面前总是刻意想要保持与谢舒的主仆之别,生怕谢舒待自己太好,而自己这个护卫也不知礼节,让其他下人都有样学样,仗着谢舒脾气好便不将她真心当成主子。谢舒和柳如月费了好大功夫才说服他不必在意这些,现如今大概是因着身边要多出两个新面孔,谢崖又将这事想起来了。
谢舒觑了他一眼:“她们都是从我院中挑出来的,自然知道你与旁人不同,若再提规矩,我可要生气了。”
他还要再说些什么,被谢舒转头一看,顿时忘了个干净,老老实实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手边还被看热闹的染冬递上了一盅茶水,弄得他颇为无奈。
染冬是没头没脑,只顾着看谢崖笑话,拂夏却看出谢崖的敲打之意,一时间有些羞惭。自谢舒摔伤以后,谢崖虽没对她和染冬说些什么,平日里却将谢舒看顾得更加妥帖,大有连近身小事也一手包揽之意,想必是谢崖觉得她和染冬对谢舒不够上心,已经不放心再将小姐交给她们照顾了。
柳如月看出这里面的弯弯绕绕,轻描淡写将这一页揭了过去:“谢崖,你若是要同舒儿讲规矩,只怕要惹她伤心的。”
听了这话,谢崖只好歇了心思,将茶盏往谢舒手边推了推,权当道歉。
柳如月笑着问谢舒:“舒儿看这两个丫头,可还满意?”
谢舒见谢崖听进了母亲的话,放下心来抿了一口茶水:“拂夏和染冬花了不少心思,自然是好的,母亲觉得呢?”
柳如月亦是点点头:“你回来前我已经仔细考校过,确实不错,只是怕对你平日的喜好还不太熟悉,需得先在你身边由染冬她们带些时日才行。”
既然身边已有了拂夏和染冬,这两个丫鬟的名字自然也要改,谢舒和柳如月一合计,小九改名为迎春,小云则改叫做颂秋,自今日起便作为随身丫鬟,可以进到谢舒的卧房里伺候了。
正巧到晚膳时分,谢舒用饭时不爱在身边留人,让丫头们都不必跟在身边忙活,拂夏便带着下人们各自去吃饭了。谢舒和谢崖留在柳如月院中用膳,谢舒边吃边有些好奇地问道:“母亲,我看着颂秋的年岁不小了,怎还未放出府去许个人家,反倒还挑来当接替拂夏她们的贴身丫鬟?”
柳如月叹了口气:“这孩子也是命苦,当年咱们来京城时她便入府了,听闻颂秋自小就父母双亡,家中也没有别的亲人,才跟着牙婆进了府。先时她年岁到了,管事说要放她出府,她却说并无挂念之人,愿意一辈子在府中伺候。”
谢舒有些诧异,望了谢崖一眼,正对上谢崖隐隐有些担忧的双眸。原因无他,若是一个近侍丫鬟不愿出府倒也罢了,毕竟跟着主子吃穿用度都非同一般,但即使谢府这样并不苛待下人的府邸里,洒扫丫鬟平日活计也重,月例却说不上特别丰厚,少有人愿意留在府中一辈子。
谢崖沉吟半晌:“夫人可查过这两名丫鬟的底细?”
柳如月明白他们心中所想:“自然,管事回过一次,我也另派人去查过,迎春家中只有母亲,去年跟着迎春一同进府,现下在后厨帮忙。颂秋确实如她所说,没有别的亲人了。”
谢崖点点头,在谢舒身边近身照顾的人,确实得身家清白才好放心。但不知为何,即便这两个丫鬟听起来并无不妥,他还是觉得心头有些放不下这事。
看出他并不安心,谢舒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不要担心,咱们府中的仆从进府时都由管事摸过底细,这次母亲又着意去查过,不会有问题的。”
柳如月也在旁侧说道:“的确如此,谢崖可是觉得哪里不对?”
谢崖没办法向她们解释自己为何不安,或许是因为他狼一般的本能,既然说不清,他便示意没事,只自己默默将这事揣在了心里。
谢舒知晓他偶尔不愿多说,也不再问,只是给谢崖多夹了些他爱吃的炙牛肉,等她下学这半日谢崖什么都没吃,回来操心着她的事,只怕也是饿坏了。
次日正赶上谢舒休沐,拂夏婚期将至,谢舒早琢磨着再替她备一套婚服,一大早便叫上拂夏和颂秋一道出门去。
谢崖原也想跟着去,谢舒却说:“你每日都在书院外守着我下学,都不得空去看望刘世叔,好容易得空,还不去看看你师父?”
好容易将满脸不放心的谢崖劝走,谢舒对拂夏眨眨眼:“若是让谢崖这个男子先看到你穿婚服的模样,可真够严公子狠狠醋一回的。”
拂夏近来愈发有新嫁娘的样子,满脸都洋溢着即将和心上人喜结连理的欣喜,听到谢舒打趣她也没有羞恼,只是拦了谢舒一下:“小姐已为我备下一套头面做嫁妆,婚服怎好再麻烦小姐替我准备?由我自己绣一套便罢了。”
谢舒无奈地问她:“早先我也想由你自己预备嫁衣,便不必每日跟在我身边,你坚持不肯告假,现在又不要我请绣娘替你做,成婚当日难不成竟不穿婚服了?”
拂夏哑口无言,谢舒拉过她的手:“好了,头面算我作为小姐给丫鬟的陪嫁,婚服就当是娘家妹妹送给姐姐的贺礼了。”
一番话竟让拂夏连眼眶都红了起来,谢舒慌忙搂住她:“都快当新娘子了,怎么还这般爱哭,今日要挑婚服,可别掉眼泪。”
颂秋在一旁没言语,只默默递上帕子,惹得拂夏破涕为笑:“多谢颂秋姐姐,原我还想装个样子,这帕子一拿,可藏不住我掉眼泪这事了。”
谢舒笑了笑,这叫颂秋的丫鬟沉闷了些,但实在见机,行事风格与拂夏有几分相似,也难怪拂夏选中了她。
见拂夏收拾停当,谢舒说道:“马车谢崖走时应当已经替我们备好,这会儿恐怕在门外等了多时了,这就出发吧。”
三人热热闹闹地出门,一连逛了数家成衣铺子,谢舒才在京中最负盛名的宝衣坊里看中了一匹南边进来的丝绸料子,触手丝滑又极熨帖,是再好不过的面料。
不顾拂夏知晓价位之后的拼命阻拦,谢舒只管结了银钱,将拂夏推进里间,吩咐绣娘一定量好她的尺寸,将这婚服做到完美。
谢舒正琢磨着之后要让谢崖把严朗也带来,也做一套同样面料的婚服,一转头却发现颂秋在发呆,不禁问道:“在想什么?”
发现谢舒是在跟自己说话,颂秋忙答道:“回小姐的话,只是觉得小姐对拂夏真好。”
谢舒抿唇一笑:“自小拂夏就在我身边,这是应当的。”
这是颂秋意料之中的答案,不过谢舒说完,又很快补了一句:“将来若你有了意中人,想要出府生活,我也会为你准备嫁妆的。”
颂秋一时怔愣,过了好一会才低声说了句“谢谢小姐”。
她着实是有些太拘束了,谢舒正想叫她放松点,不用拘礼,身后突然传来笑声:“谢小姐身边有了新面孔?”
谢舒惊了一下,转头一看,是许久未见的楚亦清,身后还跟着表情严肃的杨树。
楚亦清又恢复成最初谢舒见到他时的模样,满脸都是悠哉的笑意,仿佛与谢舒特别亲近似的。
谢舒敏锐地注意到,曾经他身上那股浓烈的沉香味已经消失殆尽了,但她还是往后退了一步,躬身行礼:“问殿下安,承蒙殿下关心,臣女的大丫鬟不日将要出嫁,身边才提了新人。”
楚亦清托住谢舒的手肘“哦”了一声,摸着下巴看了颂秋一会,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谢舒还低着头,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肘往后撤,并未察觉他的眼神,倒是颂秋与楚亦清对视了一眼,很快又低下了头,伸手扶住了谢舒的手臂。
“小姐,我换好……”
堂中微妙的氛围被拂夏的声音打散。拂夏也没料到自己出来时竟会看到这样一副景象,慌忙给楚亦清见礼。
楚亦清摆摆手:“不必多礼,还未恭喜拂夏姑娘好事将近。”
“多谢殿下。”
楚亦清往谢舒身边靠近了一点:“今日我带杨树出来逛逛,恰巧遇到谢小姐,岂知不是上天赐予的缘分?现下天色擦黑,不如由我送几位回府?”
谢舒可被吓着了,拂夏也是目瞪口呆,皇子护送回府这事若让旁人知道,还指不定添油加醋传成什么模样。
但无论谢舒怎样推辞,楚亦清都毫不改口,大有你不同意我便跟在你身后回家的意思,无意中还提了一句:“谢小姐之前曾伤了腿,叫我怎好放心你们几个女子自己回府?”
谢舒颇为意外地问道:“殿下从何处得知我伤了腿?”
她清楚记得除了谢府中人外,只有杜雨桐和孙华婉知晓自己的腿伤,杜雨桐断不会与楚亦清有来往,而孙华婉这一个月都还在为那桩婚事而伤神,自然也不可能与楚亦清有什么交集。
楚亦清面不改色:“当日谢小姐一瘸一拐从书院出来,被杨树撞见了。”
杨树有一丝微不可查的停顿,随即点了点头,算是佐证楚亦清的说法。
谢舒心存狐疑,却不能反驳楚亦清,实在受不了他的死缠烂打,最后还是带着两个丫鬟上了他的马车。
马车行至谢府,楚亦清亲自下车为谢舒撩开车帘:“到了,谢小姐请下车。”
谢舒好容易站定,只好用更大的礼数回他:“三殿下如此可真是折煞臣女了,叫臣女怎么受得起。”
楚亦清依旧是笑眯眯的模样:“自然是受得起,谢小姐快回去吧,若有机会,我再亲自邀请谢小姐一道出门。”
谢舒挂着端庄的微笑送走了楚亦清的马车,一转脸笑意便褪了下去:“三殿下此举颇为古怪,不知是什么心思。”
拂夏也有些担忧:“三殿下突然示好,只怕会引得其他世家关注,小姐可要慎重。”
谢舒点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紧张起来:“可千万别让谢崖知道今天的事!否则只怕又有得生气。”
这话把拂夏逗得“噗嗤”一声笑出来,连颂秋也露出了笑容。
谢舒撇撇嘴:“我知道你们又要说明明我才是小姐,怎么总是害怕谢崖。但谢崖一向不喜欢我和三殿下有来往,此事让他知道又会担心,还是免了吧。”
她们在这厢嘀嘀咕咕,没留意到府门内有个高大的身影站立许久,刚刚的事被尽收眼底。
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