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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   谢崖从窗户跳进来时,陈启越正打算宽衣沐浴,突然闯进来一个人,把他惊得不轻。

      看见又是这家伙,他怒道:“谢崖!成日来我这里都像做贼,不是翻墙就是跳窗!”

      说着他还愤愤地掖了掖衣襟:“得亏我是男子,若是女子,你岂非将我的清誉都毁了!”

      谢崖却好似没听见他的话,直愣愣地问道:“何为心悦?”

      陈启越目瞪口呆。

      换做旁的任何人来问他这句话,他一定会嘲笑对方,都到了可以娶妻的年龄了,竟连心悦是什么都不懂。

      可这是谢崖。

      这个男人,不,此刻在他面前的是个孩子。

      这个孩子是从狼群里爬出来的,即使进了谢家,也天然与普通的孩子不同,陈启越一度觉得他没有作为一个人的七情六欲,偶尔被那双碧瞳看着,他还觉得谢崖是当年那只被围在狼群中间的小狼。

      没想到有一天,他会突然近乎懵懂地问出“何为心悦”这样的问题。

      谢崖终于在这个年纪彻底成为了一个“人”,双足落地踏入这红尘里了。

      陈启越莫名有些流泪的冲动,只好扭头遮掩了一下,不让谢崖看出来。

      好在谢崖此刻也不如往常敏锐,只是安静等着陈启越的回答。

      陈启越对他说道:“心悦一个人,便是无时无刻不想见到她;她高兴你便也高兴;若她同别的男子交好,你便能连牙都咬碎。”

      谢崖每听他说一句,脸上的茫然就会少上一分,听他讲完时,已经恢复成平日的样子。

      陈启越叹一口气:“是小舒?”

      在陈启越面前,谢崖格外的坦诚。

      他点头:“是,今日听杜小姐讲了我才知晓,原来我不能接受小姐日后嫁给他人,我希望小姐一直和我在一起,想必这就是心悦吧。”

      陈启越一时还有些百感交集:“谢宸以前就担心过你这小子会不会把他宝贝女儿叼走,现在看来,竟是预言成真了。”

      他坏笑:“若是你认我做义父,我便替你向谢宸提一提这亲事,你可愿意?”

      两个孩子青梅竹马,若是能结成良缘,也是一桩美谈了。

      不料谢崖一口回绝:“不。”

      这可让陈启越有些意外,他的笑容停在脸上,好奇地问道:“为何?”

      谢崖也不知道该怎样向陈启越讲明白。

      在他心里,谢舒就是自己的小姐,这或许是因为谢宸常年的教导,又或许只是因为,他想永远姓谢,也想一直站在离小姐最近的地方。

      更何况,他还想等到小姐及笄,将换血这件事做完,比起向小姐传达心意,这件事显然更加重要。

      届时,世上是否还有谢崖这么个人都未可知,又怎能向小姐提出要结亲这样可笑的要求呢?

      见谢崖不说话,陈启越急得杵了他一下:“快说呀!为什么?”

      等了半晌,谢崖回答道:“我更希望你能将小姐治好。”

      陈启越蓦地沉默了,谢崖也没有再说话。

      他们都知道治好谢舒意味着什么。

      最后还是谢崖打破了沉默:“此事不要告知小姐。”

      他站起身来:“便等待小姐及笄吧,若那时我还在……”

      陈启越强行挤出一个笑容来:“便叫我一声义父吧。”

      谢崖少见的笑了,点了点头:“一定。”

      他刚要踏出陈启越的房门,正撞上陈家的门房小厮进来通传:“大人,谢小姐在外等候。”

      话音刚落,谢崖已经飞也似地没影了。

      陈启越摇头,也跟着出去了。

      谢舒正站在陈府的屋檐下,饶有兴致地瞧着大门外的一根廊柱。

      陈府虽与谢府只隔着一条街,却并不那么繁华,这里住着许多普通百姓,不远处还有一个学堂。

      陈启越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这里的孩子们也不怕他,常常来他门口玩耍,这廊柱上怕就是哪个孩子拿了学堂的笔墨擅作的涂鸦。

      上面画着两个手牵手的小人。

      看到这个,谢舒就想起自己小时候的“大作”,画着她与谢崖,笔触相当稚拙,却被谢崖当做宝贝,至今应当还被他好好收在房内。

      听到院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就知道是谢崖出来了,不由得微微笑了起来。

      谢崖一出门就看到她独自站在那处,忙问道:“小姐怎一人在此?杜小姐呢?府里的马车呢?”

      谢舒还裹着那件披风,闻言柔声说道:“你不要急,我让家里的马车先回去了,正是雨桐送我来这里的,若是要她陪我,不免会耽搁她。”

      门廊下的灯笼映照着她的面庞,衬得她脸上的神情格外柔软:“陈世伯这里便像第二个家一样,何须担心。”

      跨出门的陈启越正好听到这句话,慈父之心顿时满溢:“既是如此,小舒要不要回家坐坐?”

      谢舒屈膝行礼:“多谢世伯,此时天色已晚,母亲独自在家,若我们迟迟不归,只怕会担心呢。”

      陈启越点头:“也是,那我安排马车,送你们回去。”

      谢舒笑道:“不必麻烦世叔,我也有许久未曾和谢崖一道看过夜景了,隔得不远,我们走回去便是。”

      谢崖正要说话,谢舒看向他:“不许皱眉,你不想与我走走吗?”

      谢崖无法,只好点头应下。

      陈启越在一旁笑得前仰后合,多少年了,谢崖还是拿小舒一点办法也没有。

      谢舒突然向陈启越问道:“世伯,谢崖的肩伤还严重吗?”

      陈启越没料到她有此一问,答得有些迟疑:“啊,肩……还好,没什么的。”

      话一出口,他发现谢舒那双黑珍珠似的瞳仁水灵灵地一转,就心道不妙。

      谢舒却没有再问,只是跟他行礼道别。

      无视了谢崖不断飞来的眼刀,陈启越一脸慈爱地将他们送走,转头关上门长舒一口气。

      上次谢崖说谢舒敏锐,他还没当回事,如今看来,这小丫头也长成不得了的模样了。

      谁让谢崖不与自己预先说好,现在这谎话兜不住,便由得谢崖自己去解释吧。

      此刻已是戌时,但夏末白昼还长,天色虽然已经完全黑了下去,街上还是有着三三两两的行人。

      谢舒很久没有这样安静地和谢崖一路走着,心里忽然觉得很安宁惬意。

      她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谢崖:“今日你找陈世伯,并非是因为肩伤,是吗?”

      “是。”

      “那是为什么?”

      谢崖没法和谢舒解释,他张了张口,最终选择了继续沉默。

      谢舒问道:“是不打算告诉我,还是现在不能告诉我?”

      “现在不能。”

      这个答案谢舒还算满意,她摆摆手:“那便不说吧,只是可以说的时候,要记得让我知晓。”

      谢崖郑重地说:“是。”

      若是自己无法亲口告诉小姐,便拜托陈启越吧。

      谢舒突然有些感慨:“我们真的长大了,谢崖居然有不可以让我知道的事了。”

      她也明白,谢崖已十八岁,再过两年都可行冠礼了,有些自己的心事再正常不过。

      只是还会有一点小小的失落,她还以为无论到何时,他们都会无话不谈。

      谢崖忙有些紧张地解释:“小姐,并非如此……”

      “我明白的。”

      谢舒静静地看着谢崖,突然一时兴起般问道:“谢崖,父亲会在我及笄前回京,我想向他提及认你做义子,如何?”

      这是今晚第二个说要给他认义父的人了,弄得谢崖一时间哭笑不得。

      谢舒见他表情怪异,问道:“怎么了?”

      谢崖说道:“小姐,我认为现在很好。”

      谢舒却有些赌气:“好什么好,任由是谁都来说你只是个护卫,我告诉那些人我们情同兄妹,竟被当作耳旁风,还不是因为缺了这个名分!”

      “小姐知道,他人之言我并不在意。”

      谢舒将他一瞪:“我在意!”

      虽然被瞪了,谢崖此刻心里却很甜,心尖上有个小小的谢舒正在内心的柔软之处横冲直撞,连带着他都能听见自己猛烈的心跳声。

      若是还能除去那句“情同兄妹”就好了。

      他低低笑了:“何须在意,家中事自然只需家人知晓。”

      他素日总是板着一张脸,如今忽地笑得开怀,那双碧眸里倒映着谢舒的影子,盛满了谢舒还看不懂的情愫。

      她猛地感觉双颊发烫:“知、知道了。”

      这人真是,没事突然笑得这样好看做什么!

      谢崖见她害羞,笑容愈发加深了。

      谢舒只觉得谢崖今日仿佛心情很好,也连带着高兴起来,拉着谢崖去一家尚未打烊的吃食铺子里买果脯了。

      两人笑闹着走开,没发现正巧与楚亦清的马车擦肩而过。

      坐在车里的楚亦清可没他们这般悠闲,他捂着额角,手指间竟有血迹渗出。

      杨树慌忙递上手帕:“殿下擦擦吧。”

      楚亦清却没接,冷不防一脚将杨树踹翻在马车里,杨树险些从门帘处滚落下去。

      这一脚正中杨树先前受罚时肋骨的伤处,疼得他发出一声短促的叫喊,额上冷汗涔涔。

      楚亦清满脸阴郁地骂道:“吃里扒外的东西!竟同父皇透露我的行踪!”

      杨树伏地:“属下未曾做过此事!请殿下明察!”

      “今夜我分明未告知任何人,你怎知要去长阳湖寻我?父皇又怎么知道我去了长阳湖!”

      伤处实在疼痛,杨树一度连话都说不出来,待到缓过这一阵,才咬牙说道:“属下也不知,前往长阳湖寻殿下是安顺公公的意思,属下只是照做。”

      今夜楚亦清的急事,便是当今圣上身边的掌事太监安顺亲自去了他的皇子府,要他即刻进宫面圣。

      楚亦清刚踏进御书房,便迎面见一个茶杯径直向他飞来。

      北齐国的陛下楚霆正一脸怒气地将他瞧着。

      楚亦清不敢躲开,只能生受了这一砸,额角当即出了血。

      他没管伤口,只立即跪地:“父皇息怒!儿子不知发生了什么,竟劳动父皇这样动气!”

      楚霆手边已多出一杯新的茶水,他慢悠悠地饮了一口:“朕听闻,你近来很是留心谢家的女儿?”

      楚亦清瞬间后背发凉:“只是有过几面之缘罢了。”

      楚霆冷哼了一声。

      他对这个儿子向来是寄予厚望,连谢家削权这样的事也有部分交到他手上。

      如今他竟去与谢家的女儿交好,实难担当大任。

      见楚霆脸色不对,楚亦清慌忙说道:“儿臣并未因儿女私情耽搁正事。”

      他明白此刻在楚霆面前掩饰已经是不可能的了,只好实话实说:“儿臣确实对谢小姐有意,但儿臣明白谢家是父皇的心头大患,并未向谢小姐表露半分!”

      他膝行两步:“谢家之事,儿臣尽心竭力,问心无愧。只求日后父皇能将谢小姐赐予儿臣。”

      楚霆面色稍霁。

      谢宸那女儿他也见过,长得确实秀丽,也不怪这不争气的儿子惦念。

      他轻描淡写地说道:“事成后,便赐她为你府中的侍妾吧。”

      谢宸是征南将军,他的女儿赐婚于庶出皇子做正妃都是绰绰有余,如今在这位陛下口中,只等着赐给人做侍妾了。

      楚亦清叩首:“多谢父皇。”

      楚霆一招手:“起来吧。谢宸的请安折子今日到了,他提及女儿及笄,请求告假回京。”

      楚亦清立马回道:“儿臣明白该做什么。”

      楚霆对他这份机灵满意了些,挥挥手:“退下吧,额上的伤寻人给你看看。”

      “是。”

      忆及此处,楚亦清的额角又开始发疼。

      他看了眼还伏在马车内的杨树:“起来吧,给我擦擦。”

      杨树忙不迭起身,从怀中抽出另一张帕子小心翼翼地按在他的伤处。

      楚亦清皱眉说道:“恐怕我的言行都落在父皇眼中,今夜之后,你去清理府中不该存在的人。”

      “是。”

      忽然,楚亦清听到了马车外传来了谢舒的笑声。

      他掀开帘一看,是谢舒扯着谢崖的袖子,两人正在说笑。

      对着那个护卫,她竟如此开朗可爱。

      偏生面对自己,每每都十分抗拒。

      杨树觑见他脸色不好,问道:“殿下,需不需要属下将那个谢崖……”

      楚亦清摇头:“不必。”

      “明日让兵部的人来府中一趟,咱们要加紧行动了。”

      完成父皇交代的事最为要紧,无关紧要的人,暂且留着也没什么。

      说完这句话,楚亦清就开始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杨树突然又见他睁开了双眼。

      他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寒声说道:“自明日起,府中不许再用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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