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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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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和杜雨桐喝了第二杯,楚亦清的脸色便一直有些阴沉。
并不是发怒的征兆,倒像是对什么事想不明白,被伤了心似的。
谢舒在他对面看得一清二楚,没去管他。
方才楚亦清硬是要与她饮那杯酒,已让她有些倒胃口,现在反做出一副消沉模样,若她心软些,怕是要疑心是不是自己过分了。
谢舒移开目光,将手边的藕粉桂花糖糕用银刀切了,递了一半到谢崖盘中。
见谢崖要拒绝,谢舒忙说:“我方才尝过,不甜的。”
谢崖虽不爱甜食,却偏爱绵软的食物,谢舒还记得谢崖小时候第一次吃汤圆,对甜腻的芝麻馅颇为嫌弃,将汤圆一个个都戳破让内馅流出来,只吃那无味黏牙的汤圆皮。
往日家中做糯米糕,谢崖也会多吃两块。
这藕粉桂花糖糕谢舒尝着并无甚甜味,只是别有一分清香,口感和糯米糕有些像,料想谢崖会喜欢,这才让他尝尝。
眼见着谢崖咬了一口,她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
谢崖点头:“不错。”
谢舒话语中不免带上几分得意:“我就说你会喜欢。”
她近日或许是到了长身体的时候,两颊的软肉逐渐消减下去,但这样得意地一笑时,脸颊的酒窝还是若隐若现。
谢舒当着外人时,即使是笑也是文静地抿嘴笑,旁人大多觉得谢舒是个壁画上的美人,美则美矣,毫无生气。
只有在谢崖和一干好友的面前,她才会笑出这软糯可爱的模样来。
看她这样,谢崖感觉自己的犬齿又有些蠢蠢欲动,索性把盘中剩下的藕粉桂花糖糕都送进了嘴里。
谢舒只当他确实爱吃,将自己面前的整盘糕点都挪过去:“你今日也没吃什么东西,若是爱吃,便将这些都吃了吧。”
谢崖无奈地说道:“若都吃了,今夜可要涨肚了。”
两人在这厢为了一盘桂花糕窃窃私语,那厢杜雨桐在主座上胆战心惊。
谢家那两位,你们是真的不将皇子放在眼中,没见到楚亦清脸都黑得赛锅底了吗!
这时,画舫上的管事突然来报:“小姐,楼下有人自称是三皇子的亲随,有急事需得见殿下一面。”
厅中众人都看向楚亦清,原本已经缓和些的气氛又是一凝。
楚亦清自己也十分意外,他来时未曾告知他人自己的行踪,怎会有人到这里来寻他?
杜雨桐看了一眼楚亦清,颔首道:“叫他上来吧。”
不多时,一人急匆匆地上了楼,快步走到大堂中来。
谢舒看得分明,那人是杨树。
也不知杨树受了什么罚,他面色发白,步伐明显有些虚浮,但或许是事情确实紧急,行走的速度没有丝毫减慢。
他来不及向杜雨桐见礼,径直走向楚亦清,凑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谢舒只见楚亦清脸色猛地一下变了。
她正纳罕,就见楚亦清站起来,将那点失态掩了去:“杜小姐见谅,我有急事,需得先行一步。”
说着他端起酒杯:“再敬杜小姐第三杯,可别因为我的过失,搅了小姐们的雅兴。”
还未等到杜雨桐回敬,楚亦清已经一仰头将杯中酒饮净,搁下酒杯就急着走。
刚从案几后绕出来,他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近乎有点含情脉脉的样子看着谢舒说道:“谢小姐,来日再会。”
谢舒被他这样一看,顿时感觉自己汗毛倒竖,周身泛起一股恶寒感。
她忍住皱眉的冲动,只略点一点头作为回应。
楚亦清一挑嘴角,头也不回地带着杨树走了。
谢舒身侧伸来一只手:“小姐,喝茶。”
递来的这杯是谢舒最爱喝的茉莉白茶,谢崖早早地倒了一杯备着,此刻正是温度适宜。
谢舒忙不迭地喝了两口,那股阴寒的感觉总算是消散了。
她也不知自己是何处招惹了这位三殿下,他面对自己的行事处处透着怪异,让她有种此事不会善了,恐怕还得纠缠许久的预感。
扰人兴致的大佛走了,厅中气氛才活络起来,有了点欢喜贺寿的意思。
反正也无人约束,杜雨桐干脆指挥下人们将小案几一拼,凑成一张大方桌,大家凑在一起,也更加亲近和热闹。
体谅着谢舒,这张方桌就从她这里开始拼起,好几个少女顺势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八卦起来。
“谢舒,你与三皇子是旧识吗?怎的他这样留意你?”
“我见他进来时同雨桐说将他安排在谢舒对桌,还觉得奇怪,后来席中见他一直盯着谢舒看,才知道这对坐是什么用意呢。”
“方才他特意说要与你来日再会,怕不是瞧上你了?”
“咱们谢舒往日不见红鸾星动,如今这桃花一开便是一朵大的,来日说不定就成了皇子妃呢!”
谢舒都来不及打断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这些小姐们越说越觉得在理,直接将谢崖挤开,拉着谢舒探讨她这朵“大桃花”去了。
照理说,有谢崖这样俊美又性子冷僻的男子在场,她们本不该如此肆意地谈论这些话题。
只是自谢舒与她们交好起,十次有九次要带着谢崖,这人又沉默寡言,除了给他家小姐添茶加衣外同一块石头也没什么两样,小姐们聊起再离奇的事情他也不会动一动眉毛。
偶尔实在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他还会自觉回避,默默到远处坐下,权当自己什么也没听到。
久而久之,她们也都习惯了,将谢崖一并当成小聚的一份子,当着他也是十足的口无遮拦。
但这次她们聊得兴起,没发现谢崖这块石头动了眉毛,那两条剑眉都恨不得被主人打成了死结。
连谢舒这会儿也没留意到谢崖,她这群好友都将及笄,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对这“桃花”格外在意,一提到便有说不完的话。
她被牢牢围在中间,一时半会儿分不出空,光是听清好友们在讲什么就已耗费大半精力了。
杜雨桐见众人都没注意谢崖,自己凑过去问道:“谢崖,我怎么瞧着你格外讨厌楚亦清?”
谢崖面无表情地回话:“觊觎小姐的人我都讨厌。”
“你这话我可不认同,往日对别人才不是这样。喏,就好比上次要送谢舒一盒子湖松墨的李公子,谢舒拒绝他的时候,我看你那时明明面无表情。”
谢崖倒当真顺着她的话想了一下:“是吗?那便是这位三皇子为人更为不讨喜些吧。”
见杜雨桐一脸有话要说又羞于启齿的模样,谢崖的表情可称得上不解了:“杜小姐有话请直说。”
杜雨桐吭哧半晌,说道:“或许三殿下确实让人不太喜欢,但我是说,你觉不觉得……”
她往常性子直爽,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此刻却吞吞吐吐,连谢崖这样的人也不免被她勾起了好奇心。
“觉得什么?”
杜雨桐一咬牙:“觉不觉得,或许是因为你心悦谢舒?”
这下可把谢崖实打实惊着了。
他从来没有往这里想过,甚至如今长到十八岁,他连“心悦”是何感受都不明白,杜雨桐的问话像一记重鼓猛然敲在他耳边,一时间谢崖甚至不知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
杜雨桐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出现混杂着震惊和茫然的表情,两人都有点僵住。
过了一会儿,杜雨桐小心翼翼地问:“谢崖,你害怕谢舒被旁人抢了去吗?”
谢崖还在之前的问话中无法抽离,回答却可称得上是本能一般迅速:“自然。”
杜雨桐又问:“再有几月,谢舒便要及笄,届时给她说亲的人怕是要踏平谢府的门槛,她会成为别人的夫人,你……”
话还没问完,她已经看见谢崖咬紧了后槽牙,下颌绷得死紧,整张脸已经迅速冷了下去。
那没说出口的后半句“你能眼看着她嫁给别人吗”,显然是不必再问了。
杜雨桐暗叹一声。
早先她觉得这两人对彼此都有些情意,可看着都是不开窍,相处也未曾有过征兆,她便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看了谢崖这样子,又没忍住问出了口,她才知道自己果真没想错。
也不知点出这件事是对是错。
谢崖今日受的冲击不小,在原地呆愣了片刻,竟倏地起身:“今夜小姐就拜托杜小姐送回谢府了。”
杜雨桐被吓了一跳,刚想问他要做什么,谢崖又转身交代道:“你我方才的话,烦请杜小姐保密。若是小姐问起,你只说我稍有不适,去找陈太医了便是。”
话音刚落,他已经从二层窗边翻身而出,也不知是借的何处力,转瞬间已经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谢舒好容易抓到空档,对这群好友郑重其事地说道:“此事莫要再提,我与三皇子素不相识,只怕殿下是有意捉弄,而非属意于我。妄议殿下婚事,这罪名你我可承担不起。”
小姐们这才偃旗息鼓,却明显不信谢舒的说辞,个个都拿揶揄的眼光看她。
谢舒松了一口气。
她无法把握旁人都会怎样去想,只能尽可能撇清干系。
希望那位三殿下适可而止,别再拿她逗乐子了。
这会儿安静下来,谢舒习惯般地扭头去寻谢崖,却只在谢崖座位上看见了正在发呆的杜雨桐。
她问道:“雨桐,谢崖呢?”
杜雨桐回过神来:“啊,你家谢崖说身子不适,去找陈太医了。”
谢舒一听便有些着急:“怎的突然不适?可是他的右肩疼痛?”
“他未明言哪里不适,放心吧,我看着他好似并无大碍。”
谢舒有些懊恼自己竟没留意谢崖:“谢崖向来不愿见大夫,今日竟自己去找陈世伯,可见有些严重。他那性子,若是不想让你看出来,只怕胳臂折断也能面不改色呢。”
“也是怪我,只顾着和她们说话,连他走了也未曾发现。”
说着,她又抿起嘴,隐隐透着些委屈:“竟就这样自己走了,丢下我一人在这里。”
也不怪她委屈,从前谢崖绝不会在将她送回府之前单独走开,今日情形实属罕见。
杜雨桐本还担心谢崖这个谎会无法收场,见谢舒这模样,有些哭笑不得:“谢小姐,今日本寿星专程做你的护卫送你回府,你可有不满意之处?”
谢舒展颜一笑:“既是如此,麻烦寿星将我送至陈太医府上,我要寻到谢崖,和他一起回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