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依旧笑春风》颜阳

2、夜半□

　　一个血性少年，尤其是一个一日不闻女人体香就浑身发酸的花花公子，整日整夜处在清一色的雄性生物当中，这种痛苦自然是不言而喻的，因为冯月枫的性癖很正常，而且更重要一点，他觉得这“皇家书院”的学生都长得过于粗糙，不是与他这“江南翩翩佳公子”同一类型的，所以他觉得他和这里的学生是无法有共同语言的，因而也有点看不起这些每天不是动刀舞枪，就是兵法战略治国之道云云之类的无知莽汉，不懂得一点生活情趣。

　　我们在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这个“皇家书院”的来历背景。“皇家书院”是当年金朝开国皇帝皇太保所创，初期是为了方便筛选御林军而设，后来演变成为类似于现在的高等军事院校，专门培养能文能武的全面型人才，而且先生和教官都是朝中的文臣武将，是在位皇上直接任命的，且职位和威望都还不低。所以能进“皇家书院”，是很多想为国效力有志之士梦寐之事，也是想借此鱼跃龙门，欲走捷径的人的心愿。但事实上，“皇家书院”的录取考核是不存在半点侥幸的。第一关，要求考生通过一年一度的全国性功名考试，这是必备和首选条件。第二关，能在武功主考官手下走上十招。这十招看似简单，却实是不易。每年从较场上抬下来的不是少个胳膊，就是断个腿的。幸运点的伤个筋骨，走霉运的躺个两三天也就过去了。所以，“皇家书院”不是人人能进，无论是有雄心但没实力，或者是有实力没自信的都不要去参加为好。琼楼玉宇虽美，但不是任何人都能企及的。

　　然而“皇家书院”也并不是表面上那么难以高攀，即使是再出名的学院，也要为一些人开设一条绿色通道，因为利己利彼。“皇家书院”的存在，并不是独独由皇上支撑的。朝中诸多的文臣武将，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皇家书院”的推动者。因为他们要为自己的下一代或者下下一代着想。所以在鼓励“皇家书院”存在的同时，也不忘了把自己的子孙也送到此间学习，其间当然是龙蛇混杂，并不像一一考核出来的精英份子。

　　而被我们遗忘在一边的主角冯月枫当然也是绿色通道的受益人。原先已经提过，当朝皇后芙蓉娘娘的横空出世在很大程度上是受助于冯家研制的“醉芙蓉”，所以芙蓉娘娘当然也是感恩在心。

　　冯有财的一个要求，对高权在握的皇后娘娘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虽然冯月枫并不觉得这里如何，甚至有些讨厌。对于以后也许可以借此飞黄腾达，也是丁点也没有想过。因为他觉得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一种煎熬。每天不是骑马射箭，就是谈兵修德，没有一样是对他胃口的。

　　在忍受到第三天的时候，他的不满情绪终于爆发了，他决定晚上要趁着夜色偷跑出去，去十里之外的京城喝花酒，而且打定主意是一去不回，然后在销魂窟……

　　当冯月枫歪着脑袋，在课堂上趴在桌上想入非非的时候，我们的老先生，知识渊博的韩独醒左相大人，眼睛正以四十五度的倾斜程度观察着滴滴答答流着口水的某人。而且根据日后雷行峰回忆所述，当时连他都觉得花痴样的冯月枫对年过半百的左相大人居心不正，何况是有恋童癖的左相大人。

　　而当时冯月枫根本没想到自己的恣意想象会招来那晚受辱事件，更没想到“英雄救美”这档事也会落到他的头上。不过英雄不是他，他只是扮演“美女”角色。

　　当然，活了半辈子的左相大人韩独醒，所持有的恋童癖之症，并不为人们所知晓。在别人眼里，他博学多才，又深受皇上器重，德高望重自不必说。韩独醒也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只是那晚的发展情况真是无比糟糕，所以也有了他持刀杀人那一幕。

　　冯月枫的外表毫无疑问是出众的，即使是京城“明月楼”的花魁楚飞飞在见着他时都心生黯然，不过当时楚飞飞是以一个女人的标准来看他。话说回来，冯月枫的外貌，据他母亲所说，是继承了他外祖母的相貌，而他的外祖母是地方上知名的美人，所以冯月枫有点男生女相的嫌疑，但这并否定他是一个男人的事实，而这个事实是很多青楼女子都亲身见证过的。

　　韩独醒的眼睛并没有瞎，所以他能看清楚冯月枫那对闪闪发亮眼睛背后的某种东西；但韩独醒又是完全瞎的，因为他看不到自己微凸的肚子，松弛的脸皮，还有那把花白长须。任何一个人，排除敬老爱老的可能，一个少年怎么会对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持有幻想，而且冯月枫还是一个性癖正常的人。

　　不过谁都没有看见，但谁都又看见了。我们不得不说冯月枫的臆想神功已达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而且杀人于无形之中。

　　在冯月枫保持这样的姿势，直到下课之时的基础上，我们的左相大人韩独醒以非常亲切和蔼的态度对他说，你晚上到我房间来一趟。

　　冯月枫一怔，半刻钟回不了神，有点意外的受宠若惊，又有点以为计划被识穿的惊讶。等他有所反应，韩独醒已迈着沉稳的方步，走出去了。

　　之后他非常肯定韩独醒不可能知道他的想法，而他也不明白这个权倾朝野的左相大人找他是为了何事。如果当时，能有人对他提醒一句，或者影射也好，冯月枫自认为他也会凭他聪明的脑袋，独自安然逃脱出老□□的魔爪，也不会导致此后这一生都被一个人吃的死死的。不过，谁叫他当时没有发挥同学间团结互助的友爱精神呢，所以归根究底还在他。自作孽，不可活，果然是万年不变的真理，虽然每个人只有在事情结束时才会想起这句发人深省的经典名言。

　　说到此处，且让我们回过头重现那一晚的零碎片段。

　　那晚，清月高照，夜深人静。冯月枫故意挑了一个迟一点的时间去了平时给朝中教学大臣休息的院子，想法也是简单不过，想与韩独醒见一面之后便从西面的围墙落跑。可就是这个无数偷鸡摸狗窃贼频繁出没的时间，使心下仍有怀疑的韩独醒，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当冯月枫敲门和推门而进，看见一个身着红色纱裙略显臃肿的背影时，他以为是走错了地方。正在他一边道歉一边想回身撤退的时候，我们喜欢男扮女装的左相大人以万千妩媚的姿态回头，两眼闪着欲说还羞，欲拒还迎的勾人色彩。

　　不过谁都可以设想一下周星驰版的《唐伯虎点秋香》中桥上的那一段，当如花回头的那一瞬间，爆发出的惊人力量，又如天地色变，鬼哭神嚎。冯月枫毕竟不是唐伯虎，他唯一的一个反应就是长达五分钟的呆滞状态，双颚难合，眼珠凸出，如果再加上一条伸出来的舌头，那就是最逼真的吊死鬼形象了。不过此番面目，在左相大人的眼里，却是另外一种意思。

　　他说，月枫你过来。娇滴滴的声音使短暂失去思考能力的冯月枫硬生生打了一个冷战，遍体生寒。聪明如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左相大人是抱着怎么心思，如果先前还可以以为左相大人有穿女装的癖好，但此时这种声音足以说明任何问题。

　　这下冯月枫是进退不得，而且他也清楚眼前这人是万万得罪不起。但自己的清白无瑕身躯怎可让在这糟老头给侵占了去。所以他做了一个普通人都会做的愚蠢反应。

　　他大声叫道，鬼啊！然后转身像兔子一样快速的奔跑。

　　而韩独醒没有时间考虑冯月枫如此举动的真正动机，惊诧一刻之后，便也提步追了上去。

　　红纱飘飘，鬼影瞳瞳，在这寂寞清冷夜，两人一前一后，在西面的集训场上追逐。如果没有冯月枫跌倒那一意外，今夜的“夜半相会”香艳事件也会随着冯月枫从西面围墙翻墙而过告一段落。但事有凑巧，冯月枫在踢到一块石子之后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

　　你不要过来！冯月枫额头一片冷汗，脚踝处巨痛传来，怕已是骨折。在这个时候，我们誓为自己的贞洁抗争到底的少年英雄在伸手可及之处拿了一把长剑，对着气喘吁吁奔近的左相大人。

　　这种场景，此时此地，在外人眼里只会产生一种想法。一个为贞洁而战的少年，一个身着薄纱的老色魔，如果韩独醒再猖狂地笑上那么几声，这种画面效果更有无可置疑的说服力。

　　而他真的笑了，笑声又如黑暗中扑食的夜枭，不过他是为了掩饰尴尬与不解这少年为何会如此一反一覆而笑，而且笑得甚是暧昧。因为他还有一种理解，那就是这个少年喜欢比较刺激的游戏，而他也以为冯月枫这一摔是故意安排好的，所以他笑了，笑得无比自得与配合。

　　你不要过来。少不更事的冯月枫挪身后退，布料擦着地面上的沙砾悉娑作响。看着月光下一脸□□的韩独醒，心里一阵害怕，手边一颤，剑也跟着“哐啷”一声掉在地上。

　　想要拣起，却看到快迈至跟前的韩独醒“嘿嘿”冷笑，便仓促站起，跳着脚做最后的垂死挣扎。

　　而那把剑被走过来的韩独醒拣了起来，一个人如果进入了角色，那在他眼中，一切细微的动作都是富含深意，而且都是起推动剧情作用的。所以他认为这把剑也是冯月枫故意留下的。

　　你别跑了，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韩独醒的变声再一次恐怖的响起。

　　正跳着脚的冯月枫真是欲哭无泪，自己的一世花名怕是要断送于此。

　　你不要过来。他的这一句自始自终都起不到什么作用。

　　你再跑，我可就不客气了。韩独醒煞有其事地把剑刺了过去……

　　而在这一刻，我们的另外一个主角也以高大威猛的英雄姿态出场了。

　　淫贼，休得无理！

　　这一声暴喝，对冯月枫来说有比天籁之音，而对韩独醒，这无疑是晴天霹雳。

　　英雄与淫贼相斗的场面并没有出现，因为韩独醒在一楞神之后扔下剑快速的跑了，那种可比轻功的速度，在一瞬间，冯月枫只看到一点浮动的红色消失在远处夜色之中。

　　而当他看清奔近的人，原本感激的心又变得无比失意且带了点不知名的愤怒。因为这个人，是他三天以来最厌恶的。

　　他和他，在这里，一个是天，一个是地，一个是宝，一个是粪。虽然他和他在此之前并没有说过一句话，但讨厌一个人并不需要太多理由。因为这个人有的，他完全没有，这就是差异，这就是为何会讨厌他的根源所在，虽然他讨厌这里的每一个人，但尤其是他最使他讨厌。

　　冯月枫并不坏，而且能看清别人身上与他不一样的东西。他不承认自己所有的都是缺点，也不会强迫别人承认他身上都是优点。他虽然洒脱不羁，但还是生活在世俗的方方框框之中，那些东西是被别人所接受和赞赏的，他也是一目了然。

　　他不嫉妒，只是有些不平。因为锋芒太露的人在他眼中只有两个字可解释：爱现。

　　所以当他看见他时，他说了这么一句：多管闲事，爱现！

　　说着便头也不回跳着脚向西南面围墙而去，接着从一个以前不知是谁开凿的狗洞钻了出去，独留下被无缘无故骂了一声的“英雄”愣在原地，硬是理不出个头绪来。

　　随后不久，他幽幽一笑，转身往“皇家书院”院长所住的方向走去。

　　夜已深，正是好梦时分，天上明月悠悠，静悄悄看着这荒唐一幕划上了句号，而第二幕的上演在此处已然埋下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