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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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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内,杨辰翌背着手望着窗外雨后景色,漫不经心地听着杨忌两天来劳碌奔波明查暗访后,了解到的一些内幕。
树叶被雨水洗涤出焕然一新的颜色,迎着阳光显得青翠欲滴,秋日的暖阳懒洋洋挂在半空,透过叶间缝隙肆无忌惮钻进书房,空气中,尘埃在阳光照耀下轻舞飞扬。
杨忌伫立书桌前,娓娓道来:“爷,陶掌柜确实有些来头,听说历城的太守与他是表亲,走的极近。为着前几日的事,陶夫人还亲自去了趟历城,想来是希望秦太守能帮个忙将陶掌柜赎出来,银子方面好商量。”
杨辰翌轻蔑一笑,深邃黑眸微微咪着:“秦太守怎么说?”
“秦太守一开始义愤填膺,将爷骂了个。。。。。骂了个。。。。”杨忌小心翼翼观察主子的脸色,心中思量着该用什么词才能如实禀告。
杨辰翌轻轻蹙眉:“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那倒是,这么好一个财神爷,我给他灭了,他怎么能不生气。还有什么,你只管说来听听吧。”
“是。”杨忌暗暗松了口气:“他是不知道爷的厉害,还妄想着来京城给爷一个下马威,好叫爷吃点苦头,然后再出面给你难堪。小人瞧着怒火直烧,恨不得立刻冲到他面前给他两耳光,叫他尝尝煎锅烧的厉害。”
“秦太守并不知晓陶掌柜在给谁办事,他每年只管拿了银子消遣,有些小灾小难的,他还能帮着说个话。如今陶掌柜东窗事发,他也焦急万分,可能明日便会起程赶往京城。那日,我见他安慰了陶夫人后,进了书房呆了很久,出来的时候让下人送了信,好像是给的卢尚书。”
“卢尚书?”杨辰翌一字一句吐出名字后哑然失笑:“他不笨嘛。”
“爷。”杨忌不解主子为何发笑。
杨辰翌摆了摆手:“这个秦太守,你让他折腾去吧,不用跟了。”
“不用跟了?爷,小人不太明白。”
杨辰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秦太守只不过做个样子给陶夫人看,他怕是早模清了我的底细。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陶腾胡作非为只不过是想借他的手捞点好处,抓便抓了,他又不少跟头发,像他这种老奸巨滑的狐狸,怕是早有脱身的办法了,随他去吧。”
“不对啊,爷,他不是很生气地骂人来着,难道?他也是作戏给陶夫人看。”杨忌半信半疑。
杨辰翌狡黠一笑:“哼,他做他的戏,不与我们相干。还有,你让衙门办事利索些,可不要给我节外生枝。”
“是。”杨忌迈开步子打算退出书房,蓦然又回首停住:“小人进来的时候听平儿说,沐姑娘醒了。”
杨辰翌诧异:“这么快?”
“爷,沐姑娘昏睡了两天,醒来不吃不喝,刚才还冲平儿发火。”
杨辰翌眸光一沉,锐利锋芒如剑一般直射过来:“平儿怎么办事的?她在哪,叫她进来。”
杨忌悚然而惊,连忙替平儿开脱:“爷,平儿办事一向谨慎,你就饶恕她这一次吧。”
杨辰翌眼中寒光闪闪:“就是知道她为人厚实,才会让她去伺候沐儿,怎么不小心生出端倪来?”
杨忌也是不解:“这个小人可不知晓?”
“你下去吧。”
杨辰翌阴沉着脸,逼仄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一听他吩咐,杨忌溜也似的窜了出去。
林尚筠蜷缩在床头,手臂环着双腿,神情冷漠地盯着不知明的一处发呆。一束阳光斜斜划过她秀丽的脸庞,使她整个侧面笼罩在金光闪闪里,安祥而庄严。白皙的肌肤像粒饱满多汁的荔枝,吹弹可破。
杨辰翌匆匆赶来,急促地脚步声打断了她的冥想。一刹那,神情倨傲夹杂着冷若冰霜席卷了整个面容,却在见到来人的一瞬间轰然瓦解,娇媚芙蓉面上诧异地挂着一丝戒备。
“别来敷衍我,我只见你们家主子。”她冷冷地一哼。
冷眼窥视他,虽然他衣冠楚楚,相貌堂堂,仍是除不去留在她心底的戒心。那张英俊潇洒的男性面孔已深深烙进她的心底,就算他化成灰,她也识得。
杨辰翌期待过几种面对她时,她所能做出的反应,独独缺了不屑。
“你要见我,我这不是来了么?难道你以为还有谁会是你主子?”
林尚筠水汪汪大眼满是惊愕:“可你不是他?你不是他?”
杨辰翌将她吃惊的表情尽收眼底:“我便是我,我还能是谁?”
林尚筠明明记得,在秀海楼的窗沿下,听到了厨子跟那个男人的谈话。意思是说,要把她的女子身份暴露,然后再将她绑回府上。她吓得魂不附体,哆哆嗦嗦退开好远,好像那个窗子里的人是洪水猛兽一样,避之不及便惨遭吞噬。
她退的缓慢而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正在图谋的两人。
退着退着,一不小心出了前门,面对着如潮水般汹涌澎湃的人流和一脸市侩的老板。
老板大发慈悲正在派米救济灾民,秀海楼当时被围的水泄不通。
恍然大悟看着人头攒动的难民,佩服老板的及时行乐和借题发挥。当初她的那些雕虫小技只怕老板心中早有预谋,只是欠缺唇舌之人。一个月下来的生意兴隆恐怕早在他预料之中。什么门可罗雀,生意惨淡,全是幌子。
她有种被欺骗的感觉,火冒三丈奔回后院,在老板乐不可支的欢呼雀跃声中决定离开。
斗室里的光线阴暗湿冷,她坐在床沿边偷偷垂泪,叹自己悲惨的寻亲生涯举步艰难。一件件衣服收进包袱,混着咸咸的心酸的泪水一并打包。
“沐儿。”
杨辰翌瞪着林尚筠悲天悯人的神色,提心吊胆唤她。
林尚筠思绪万千终是回到现实,盈盈双眸乏着雾气,幽幽望着他,像极了乞求主人爱怜的猫咪,乖巧地舔着爪子撒娇。
“沐儿?”
杨辰翌目不转睛瞅盯着她眼中慢慢疑聚的泪水,猝然滑落脸颊,顺着如脂肌肤跌落被褥。
“我不是沐儿。”哑然细微轻音低低回荡,“公子怕是认错人了,也抓错人了。奴家姓林,不是公子要找的沐儿,我不是沐儿。”
“难道你恢复记忆了?你记得自己姓林,你还记得些什么?”短暂的错愕让他理清另一件被他刻意忽略的事实。
“我要去找姑姑,我要去苏城找我姑姑。”轻抬螓首,发红的眼眶悲伤的望着他。
“不是说好让你在咸城等我消息的嘛,为何你独自前来京城?”
“爹爹不在了,家里就我一个人,我好怕。”决堤的泪水黯然落下,滴在被褥上,像是雨珠坠入池中溅起层层涟漪,一圈一圈四周荡漾。
原来的伪装是蜗牛脆弱的壳,外界一指之力能摧毁殆尽,不留痕迹。她自小争强好胜不落于人后,事事力求完美无缺。不管是家务事还是夫子交待的作业,她都精益求精,做到最好。自认无学富五车,一车总有吧,她愿将来守着夫婿守着孩子平凡过一辈子,也愿意知书达理相夫教子。乡下妇人汉子穷凶极恶追着相互打骂是常有之事,她觉得粗俗不堪。她希望将来与夫君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悲天悯人不是她的性格。
发生这么多意想不到的事让她处在精神崩溃的边缘,
“你什么时候离开咸城的?为何张管家没有告诉我消息?”
林尚筠蜷缩得更紧,像是要将自己整个揉成一团:“我不是沐儿,我叫林尚筠,二个月前离开住了十八年的罹城乡下,前来京城投奔姑姑的。可是姑姑已经离开去了苏城,我原来是打算去找的,可惜盘缠不够,只好在秀海楼先打工好攒些钱才去找她。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在房里突然闻到一股奇异的清香,忍不住吸了几口,感到整个人头晕目眩,醒来便是这里了。”
听着她的诉说,杨辰翌俊秀面庞阴睛不定,深邃黑眸布满阴霾:“你不记得曾经和我在一起的时光了?还是你一直都在骗我?为了什么?”
他坚决不信她!
林尚筠猛然抬头,秀眸含珠,迷迷蒙蒙透出一股倔强,坚定不移地望着他:“我不管你怎么想,我就叫林尚筠,从我一生出就是,我没必要骗你,你要不信可以去我家乡问个一清二楚,我从来没有见过你,更不要提和你在一起生活,你明白嘛?我不是沐儿,不是你口中所说的沐儿。三天前,有个疯子也叫我沐儿,可我知道我不是她,也不会是她,他还说我是他的妻子,还说跟我育有一女。这些统统不是我的身世,我只是我,我叫林尚筠。我更想知道公子将我掳来有何用意?”
杨辰翌阴沉的眸子若有所思盯着神情坦然又楚楚动人的佳人:“我没有掳你,我只是碰巧路过救了你。”
林尚筠惊呼:“你救了我?”
“对,我救了你。在秀海楼的后巷,那里人迹稀少,有人趁着店前派米企图绑架你。当然,你可以不信,可是你与沐儿长得太像了,除了举止神态有差异,其他都相差无几。”
他垂下眼睑,浓密的睫毛掩盖了神情。
林尚筠秋水含晴,纤纤素手拭去眼角一滴泪:“公子说的我信,也曾有人误会过小女子。我要谢谢公子相救,不然,落入贼人之手,怕是会惨遭噩运。天下间奇人异事多不胜数,小女子三生有幸,竟与公子心中佳人相貌相似。可能公子的恬静娇娘正在家中等待公子的消息,等我身子恢复力气便会拜谢公子,离开此地。”
杨辰翌淡淡一笑:“今日再吃一贴药,明日便能恢复体力。在下十分好奇,不知哪路人马下手如此狠毒,竟要姑娘性命?”
什么!
取她性命?
林尚筠吃惊地瞪大双眼,心惊胆战地问:“公子,果真如此?”
杨辰翌阴冷一笑,好似三九天呼啸而过的狂风:“骗你作什,这事在下会留意的。”
你当然会留意。林尚筠平心静气后,脑袋里混乱的思绪消失殆尽,原来的当惊受怕化为尘埃随风而逝,内心的挣扎不复存在,思路清晰明朗。
她想起疯男人的妻子离开二年了,这二年中会发生什么事无人知晓。
跟他有关么?林尚筠偷偷瞄着他英挺的侧面。
这件事她不会深究,必竟与她无关。眼下最要紧的事便是离开此地去苏城投奔姑姑。
“聊了这许多,小女子并不知晓公子尊姓大名,可否告知,日后有机会还要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客套话总是要说的,想到他并未有害她之意,心境舒畅,精神也奕奕。
杨辰翌抿嘴一笑:“鄙人姓杨。”
“杨公子有礼了。”
这男人翻起脸来比六月睛天还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