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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牢中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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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深夜。
青年正在摩挲铺在桌面上的一张薄薄的皮子。
柔软的皮子,温暖的皮子。
阿晚提来水桶,将溅在地上的脏污冲走。
“非得这么麻烦吗?”她叹气。
青年对着铜镜在脸上忙碌。
“年少贪玩,只学了这种法子。左右只用一次,麻烦就麻烦吧。”
他停下手上的动作,对着镜子左右看看。
他转过身来。
他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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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说汴京城内有什么令人惧怕的地方,刑部天牢绝对算得上其中之一。
这里常年阴暗湿冷,没走进去之前冷,走进去之后更冷,冷到锥心彻骨,冷到骨头缝里都往外冒着寒气。寻常人进了门命就得先吓掉半条,便是江湖上许多成名的好汉,踏进这个门,脚筋也不免转上几转,腿也不免软上一软。
但也有人在这里如鱼得水。
黑暗阴冷令他们舒适,血肉的腥臭令他们愉悦,犯人的惨叫嘶吼更是他们的无上享受。
这种人无疑令大多数人厌恶。但不可否认,他们也同时令大多数人畏惧。
“二爷。”
小吏恭敬行礼。
任怨连一个眼角都没给他,径直往前走。
没人觉得奇怪。在他们心中,任怨就是这个脾气,而今天他的心情或许又特别不好。
任怨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喜欢折腾折腾犯人,剥个皮、弹个响儿、片几条胳膊腿。
所以没人拦他,一任他走到了牢房深处去。
所以也没有人看见,他拐过一个拐角,突然就不见了。
一个活人,如何会突然不见呢?
自然是因为他进入了一条更黑、更神秘、更人迹罕至的通路。
他开启隐秘的石门,沿着通路一直往下、一直往下。
墙边隔了很远才有一个火把,跳动的火焰给黑暗的甬道蒙上一层晦暗诡异的色彩。
他停在一处大铁门前。
他屈指敲了敲门。微弱的震动反馈回来,让他大略知晓了这道门有多厚——那是任江湖泰斗、内家宗师都能感到绝望的厚度。
要攻破这扇门,除非将地挖空、将天铲平、将江海倒转。
又或者——
“吱呀”一声。
——门里的人主动将门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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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门背后一丝光亮也没有。
门开的同时,一阵劲风拂过,甬道上的火把也齐齐熄灭。
但骤然陷入黑暗的青年并不慌乱。
他负手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一个奇怪的声音由远及近。
说是奇怪,因为它听上去非男非女、似老似幼,偏又飘忽不定、不可捉摸。
那声音说:“好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青年笑了。
因为这是他遇到的第一个问他名字的人。
他有名字吗?
他当然有。
但也相当于没有。
毕竟,已经有很久没有人叫过这个名字了。而一个名字如果不被使用,那“有”与“无”也就没有什么区别。
他说:“我是傅浔。”
他不说“我叫傅浔”。
他说“我是傅浔”。
——何等理所应当的底气,何等不动声色的傲慢。
牢中人却并不觉得他傲慢。
它说:“天惊水,水惊涛,森罗冥刀十三桥?”
傅浔说:“是我。”
那声音说:“你来这里——”
傅浔平和道:“我从雪山来,幼玉托我给你带两句话。”
声音道:“请讲。”
“她说:半死半活。不死不活。”
声音沉默许久。
最终,它发出一阵大笑。
那是怎样一阵笑声!
喜悦、激动、不甘、伤恸、释怀——是什么样的人,有过什么样的过往,才会发出这样一阵笑声!
“好!”它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
黑暗中,一个东西破空而来,傅浔抬手接住。
“多谢。多谢。”牢中的声音说。
“若有需要,可寻郓王——”
铁门关上了。
甬道内的火把重新亮起,傅浔低头看看手中的物事:
那是一方绢帕,里面包裹着一枚写有“逝”字的苍蓝令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