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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归去 ...

  •   顾玄心下一惊,但却还怀着一丝侥幸,可身子止不住往后退,险些将身后燃着的烛台碰倒;唐易朝前迈了一步将他拉住,那烛台才幸免遇难。

      “这是你第一次同为师说谎。”

      唐易轻轻叹了口气,将顾玄放开了。

      方才轻松的气氛不在,现下空气中取而代之的是无法抹去的沉重感。顾玄低着头,眼神飘忽不定,双唇紧抿着,双手的手指如拧结的麻绳扭在一块,肉眼可见的心虚。

      唐易静静看着他,眸光在灯火下闪烁,让人瞧不清里头的神色。两人如对峙般站了良久,顾玄才服软一般开口:“我......今日只是想去打听些事情......"

      唐易似乎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双手环在身前,仍等着顾玄继续说下去。又过了很久,顾玄才挤出几个字来:“我......我想知道我爹娘的事,所以、所以今日......”

      “顾玄。”

      唐易将他的话打断,自顾自在桌案边盘膝坐下后,朝顾玄招了招手,示意他也坐下。

      顾玄正忐忑着思量要不要坐下,唐易一拍膝头朝他道:“哎!我说你这小子!听话,让你坐便坐!”

      二人相对而坐,唐易从桌案旁摸索出了半壶没喝完的酒狠狠吞了一口,将酒壶重重放到了桌案上。顾玄没敢抬头同他师父对视,正心虚胆怯,如今又被这一声闷响吓了一跳,心中愈发不安了。

      “打听便打听了,用不着这么长时间吧。”唐易目光如炬,顾玄本想藏掖的心思被他一瞬间看穿了;续而他道:“又做了什么?小子,你该不会在外头给为师惹了麻烦吧?”

      “没有。”顾玄答得很快,唐易面色不改仍盯着他。

      他自知拗不过唐易,只得恹恹道:“......今日我还去听了说书,那先生讲得不好。”

      唐易来了兴趣,手撑着下巴继续问:“哦?那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平日里你不是对听书不敢兴趣么,怎么今日忽然去听书?同你师父说说,那说书先生讲了什么。”

      话已至此,顾玄便如实讲了;讲完后,唐易面上的表情十分精彩。

      他大手一挥,朝顾玄背脊重重拍了两下,大笑出了声。

      唐易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你那萧哥哥如今可真是出息了,在这江湖上可谓是声名大噪啊!不对......我说错了,如今是恶名远扬,哈哈哈哈!”

      顾玄有些恼。“这有什么好笑的......萧哥哥不是那般人!明明就是他们信口胡说!”

      唐易搓了搓手,目光略显暧昧。“哎,不过这炉鼎一事听起来略假。那小子长得一副颠倒众生的好皮相,只怕见了他的脸争先恐后做他炉鼎的人都不少,何必要他亲自去掳人?不过嘛......没准那小子转了性,如今贪恋美色也说不准?”

      闻言顾玄脸黑了一半,坚决地摇了摇头。“他绝不是那般的人!师父你胡说!”

      “你懂个屁,你个小屁孩懂什么!等你大了就懂了,去去去,别烦你师父。”

      唐易懒得同他争辩,只扭过身去独自喝酒,见顾玄仍在置气,吃吃笑顾玄是毛头小子,又逗他:“你师父还在为今日你说谎的事生气,你还有理同我赌气不成?”

      顾玄如霜打了的茄子立即蔫巴了下去。

      ...

      来渝中近小半月,顾玄与唐易过得算安稳,除却沿途掐死了几只跟踪的虫子,平日无人叨扰。

      在这云游的九年里,顾玄同唐易过得日子称得上刀口舔血。

      其实前几年他们过得还算安生,至少在萧长风出事前是这如此的。

      第一年,顾玄刚挥得动木剑。那时他们还未出北泽,唐易带着他游遍了北泽。北泽多山,山川巍峨、江河壮美,有不少烟火繁盛的都城,顾玄皆游历过。第一年萧长风还未继任,他偶尔得了空会带着许多小玩意儿与孩童爱吃的糖糕送来给顾玄,每每萧长风要走时,顾玄总免不得哭,好在到最后萧长风总能哄得他笑起来;

      第二年,顾玄渐渐得心应手,木剑也能将唐易教他的一招二式学得有模有样。此时,二人到了西川;西川广阔苍凉、人烟稀少,大都是辽阔壮丽的无垠美景。第二年里,般若教的暗卫便前来传讯,得知老教主身陨,由萧长风掌权。从这一年开始,萧长风同他们二人间便断了联系。

      第三年,顾玄已拿得动佩剑,剑法学得大半,只是挥剑的力道尚缺,仍需磨练。

      他们在西川呆的日子是最久的,呆了足足三年。三年间,顾玄将唐易所授剑法已学得大好,一招一式皆能得到唐易青睐,只叹他尚年幼又尚无实战经验,腕间力道不足,同唐易过招仅能伤到唐易衣袍一角。

      这第六年,是顾玄最不愿回忆起的。因为正是在这一年,他与唐易离了西川,正欲往南疆而去,却久违的遇见了萧长风,但那时萧长风的情况并不容乐观。萧长风浑身是伤,肋间离心脏仅有分毫的地方,有一道可怖的剑伤不说,浑身经脉尽断,已然是濒死之人。唐易只得带着他们二人暂匿北泽。

      好在后来事有转机,萧长风性命无虞,却不料他三人行踪暴露,一路上引来不少刀剑相向、万般追捕;顾玄的佩剑第一次沾血也便是这一年。

      第七年,萧长风伤势大好,便开始着手重建般若教,顾玄被唐易带离北泽,直往南疆;虽说顾玄万般不愿,可奈何萧长风严词推拒了他要留下的想法,师命也难违,只得前往南疆。自第七年开始,顾玄的刀刃沾血便成了家常便饭,从他二人离开北泽为始,每隔几日都有死士刺客到访。

      好在他剑已入道,若遇敌手尚可自保。

      第八年与第九年,他二人自南疆往东浩、渝中一带而去,这两年前来索命之人已然少了许多,想来是因为般若教已然复生,江湖正道再无余力差遣人手追捕。少归少,却仍是有追兵的。

      今年是第九年,顾玄剑道已成。唐易似乎有些喜出望外,他本以为顾玄学成他剑法要十年以上,可顾玄仅仅用了九年便已大成,如今顾玄若与唐易一战,可有七八分胜算。

      如今到了渝中,顾玄与唐易才难得放松了段时日。渝中的江湖门派并不多,此地土地肥沃、物产丰富、河网密布,商业尤为发达,所以此处更多的是商贾的发家之地。

      ...

      深夜,顾玄已入睡了,唐易本打算歇息,却听到密室外有几声渡鸦叫,他神色一凛,拿起桌案旁斜靠着的剑便出了门去。

      说来也怪,那把剑上头缠了无数交错着的白布条;上头的白布条有些地方甚至已经泛黄了,像是把老旧的剑。

      他到了外头,未见到人的身影。巷子里没有灯火,只有天上的月倾落下的几缕月光,而这几缕微光还被低矮巷墙另一侧蔓生到这头的草木投下的阴影扯得支离破碎。

      片刻后,只听见一道男声同他道:“易叔,今日顾玄打听旧事,按照往日之约,该取了他性命。”

      唐易听出了来者是谁,摆了摆手,不甚在意地道:“唉,还以为是谁呢,是你啊。长风那小子都不管这些,你在意这些干什么。那小屁孩才多大,况且今日他跟我说了,他可什么都没问到。”

      “易叔,可这是往日里我们约好的。”那人似乎不愿听辩白,声音里满是不耐烦。“这是养虎为患。趁现在他还小,早早杀了便是。”

      唐易“嗤”地笑出声。“你还是没改掉你那较真的性子啊。往日所说那些本就是我们几个老东西思量之后定下的,也没想着要当真,现如今早便不作数了。他是我徒弟,你今日真要动他的话,可要先问问我了!”

      只见一声极短的剑气破空声后,唐易手中利剑出鞘。那剑瞧起来老旧,可剑刃却是极其锋利的;一道剑气后,那些交错在小巷墙头上的枝蔓被悉数斩落,银白的月光重新照进了小巷中。

      可依然不见那人身影。

      唐易面色阴沉,眉目间充斥着怒意,怒斥道:“出来!今日正好老子手痒,同老子打一架!”

      那人冷哼了一声,“易叔又何必动怒?今日同我较真的恐怕是您吧。您宝刀未老,我不过一身三脚猫功夫,又如何让您尽兴?既然如此,我从此不再过问便是。易叔,你自己可要保重身体啊。”

      他将“保重”二字咬得极重。

      一阵簌簌的叶声后,那人似是离开了,只留唐易一人在原地眉头紧锁。

      ——

      过了几日平淡的日子,某日早上顾玄正准备去练剑,唐易破天荒的比他起得早,将他叫住,同他道:“小玄,去收拾收拾行装,我们要回般若教了。”

      顾玄睁大了双眼,跑到唐易面前扒着他腿,难以置信地又问了一遍:“师父,我们当真要回去?“唐易不置可否,只催促着他去收拾行装。

      一霎时,顾玄脸上多了个明晃晃的笑容。

      唐易不解地挠了挠头,给了顾玄一记白眼。“笑什么呢?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快去收拾吧。”

      而顾玄就好像打了鸡血,放在往日要收拾几个时辰的行装,现如今他只用了一个多时辰。

      逢着渝中这几日接连放晴,他们不到午间便早早出发了。出发前,唐易又买了许多糖糕给顾玄,只可惜忘了打他自个儿喝的酒,叫他哀嚎了一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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