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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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顽一时间没说话。
而在他看不见的侧边，某只白皙的手用力攥住了椅子边缘。
贺明朗的手宽大而修长，向来是能轻松握住整个篮球的手，此时五指僵直，手背青筋毕露，凸起了苍白而清晰的骨节。
“看的时候，你笑的很开心。”
他身体僵硬，脊柱在身体里绷得死紧，贺明朗像只遇敌毛发炸起的雄狮，高度紧张而不安，面上却是不可捉摸的淡然。
“......嗯。”谢顽抿了下唇，动动指尖把手机息屏。
笑起来大概是因为，他在想贺明朗女装的样子，觉得很有意思。
但是没有什么比背后说人‘坏话’，却被当场捉到更尴尬的了。
谢顽脸上有点发热，感觉跟贺明朗靠在一起的肩头在微微发烫，让他稍微有些不自在。
气氛有些古怪，那道灼热的目光眨也不眨盯着他的侧脸，谢顽干脆把身体往前挪了点，不太确定自己要说些什么。
如果对贺明朗说：看了个女装大佬的视频，因为有点像你，因此感觉很有意思。这样可以，但未免有些微妙。
但退一步来说，说谎也没必要。
谢顽拧了下眉，轻描淡写地说：“在看一个女装大佬的视频，挺好玩的。”
这个回答不算说谎，但也不算坦诚。谢顽莫名紧张，身后贺明朗的呼吸声规律，微热的气息带些侵略性地朝他压过来。
“嗯。”贺明朗攥住椅子沿的手收了回来，疲懒地搭在桌上，他垂着眸，瞳孔里是墨染般的黑色，不带一丝情绪：“那你喜欢女装大佬吗？”
“还行。”
谢顽挑了下眉：“怎么问我这个？”
“随便问问。”贺明朗没再说什么，弯腰把桌子侧边的纸袋拿起来，递给谢顽：“你的校服外套，洗过了。”
“......”谢顽愣了下，接过：“谢谢，我还以为我把他落在医务室了。”
又看了眼贺明朗拎着袋子的手，宽大的手背上有条刺眼的红痕：“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贺明朗瞥了一眼，站起来拉开椅背，把练习册扫进书包里背上，垂眸看着谢顽：“有件事要告诉你。”
“怎么了？”
谢顽也捧了本数学错题集，边拉上笔袋的拉链，边冲贺明朗笑：“直说就行。”
贺明朗的食指勾了勾书包带子，另只手支在桌沿，略低下身来看谢顽，夏日明丽的阳光从窗边流淌，都被他遮去了一角。
他的目光眨也不眨地看向谢顽，墨染般的黑色瞳孔很深幽，不动声色地说：
“我顺便帮你洗了一下。”
谢顽楞了下，拉着笔袋的手瞬间顿住:“……谢谢你。”
“洗的时候发现口袋里面有封信。”
谢顽又惊了下，看向贺明朗的瞳孔瞬间聚缩起来，没说话。
贺明朗个子高，身侧的白衬衫被风扬起一点，此时头发散乱地斜掠下来，搭在额前，遮住了少许深邃的眼，眼睫毛垂着，如蝶翼般轻颤了下。
“那封信，我看了。”
“......”
气氛沉默得仿佛空气被剥夺。
窗帘在贺明朗身后扬起又落下，远处走廊传来模糊的争论声，像在争某道题的答案。
谢顽盯着贺明朗看了很久。
直到教室深处的空调定时关机，嘀的一声，才把他从大脑空白中拽出来。
“你看了？”
谢顽听见自己有些傻气地又问了一遍，手落下来抓在校服袋子，青筋都绷了起来。
“看了。”贺明朗盯着他沉默了下：“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没关系，我自己的问题，我没收好。”
谢顽也沉默了一下，摇摇头。
他那天吃了药昏昏沉沉的，做事也丢三落四，什么都记不清。
现在想起来，受伤回去的那天晚上，贺明朗也有问过他有没有写过信，只是话音刚落就被教导主任叫住了。
想来那个时候贺明朗就想告诉他，只是没来得及。
“不是。”贺明朗抿了下唇。:“该道歉的应该是我，你很好。”
“那天晚上我有私心。你看起来不舒服，我也想为我的匿名小英雄做点事情。”
谢顽坐在贺明朗挡住的阳光里，被落下来的阴影包裹，视线所及就是贺明朗滚动的喉结。
白衬衫的扣子薄而圆润，贴在贺明朗线条立体深邃的锁骨，他被那股野薄荷的冷冽香味完全围住，眼前低垂的眸子里全是他摇曳的倒影。
“我一直在你身边。”
谢顽舔了舔嘴唇，看着贺明朗的喉结滚动了下，声音淡淡地落下来。
“因此如果什么时候你需要帮助，告诉我，让我来吧。”
谢顽默默走在去饭堂的路上，脑子很乱。
转学第一天他以为这是个抢劫同学、霸凌女生、是个抽烟酗酒什么都干的不良少年，现在却发现贺明朗是个乐于帮助同学的五好学生。
贺明朗手按在桌面，微微低身跟他说话的场面还就在眼前。
谢顽可没有忘记他写那封信的内容，现在想起来都足够让他脸红。
——刚转学来时，他对笔友送出的信：我已经到了江城，这里环境不错......就是学校风气不好，有刺头流氓抢劫同学、霸凌女生......
......有个人嚣张冷漠，跟我对上了，拉帮结派，拽得我想把他头拧下来。
——而软妹笔友回过来的信：同学，我支持你。干出校园霸凌的这种事的人，配不上叫校霸，只配说是王八蛋。
这被骂的王八蛋，不就是贺明朗嘛？
而贺明朗不仅没发现，还反向问他:要帮忙吗？
谢顽舔了舔嘴唇，有点心虚地朝旁边瞥了一眼。
一路上去饭堂，总能碰到认识贺明朗的人和他打两声招呼，贺明朗竟然也都能准确说出名字，聊上几句。
他低头笑着打招呼的侧脸显得游刃有余，鲜活而肆意，满脸都是青涩而蓬勃的少年气。
要是知道谢顽曾经是这样想他的，贺明朗指不定会怎么样呢。
谢顽捂了捂脸，心里欲哭无泪。
不知道贺明朗有没有发现，要不他还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如实招了吧。
谢顽脑子里长吁短叹一番，微微落在贺明朗后面半步，拿出手机给路哲哲回微信。
贺明朗单肩背着书包，两手自然的垂在身侧，神色有些懒洋洋的。注意到他的动作，侧身不动声色地挡了挡他的手机。
路哲哲之前发过来的消息他还没回，好几个感叹号连成一条，就在问他贺明朗到底像不像女装大佬。
谢顽无法直视这个问题，感觉自己配合路哲哲，点开了这个视频甚至更为弱智。
明星还有高仿呢，网红那么多，哪有凭感觉鉴人的。
不像。谢顽发。
路哲哲又秒回：不像吗？？我感觉那个狂拽酷炫的调子还有声音都挺像的。
谢顽挑了挑眉：你只见了一面，倒是记得挺清楚。
路哲哲：我拿垃圾桶砸的，能记不清楚吗？
路哲哲：主要是，他给人印象挺深刻的。
谢顽挑挑眉，没有回消息，把手机按灭了。
印象深刻么，的确。
现在已经是刻骨铭心，谢顽在他旁边都想钻进地里去。
饭堂人太多了，光是买饭就能挤得人汗流浃背。两人干脆还是买了面包、泡面回宿舍。
谢顽看了下时间，掀开桶装泡面的纸，搅两下面，打算快速对付完就继续去看数学错题集。
他不喜欢边吃饭边看书，会影响食欲，于是打算找个吃播看两眼，点开视频网站却发现之前那个女装大佬的视频还没关。
谢顽落眼在御姐墨染般的瞳孔，鬼使神差地没点关闭，舀起口面吃了。
之前看的时候就感觉在哪里见过这个女生，
到底是哪里呢？
长发姐姐带着黑口罩，低身朝摄像头凑了下，像是在看直播间的水友弹幕。
她身量颀长清癯，弯腰过来的时候，光泽的长发倾泻下来，凸显得黑葡萄般的瞳孔越发透亮，带着两分慵懒的散漫。
她明明在看这弹幕，谢顽却感觉自己在被一瞬不瞬地盯着。
十几秒过去，屏幕里那双眼睛逐渐流出来静静的笑，开始念弹幕。
她的声音很好听，慵懒又撩拨，像玻璃杯里摇曳的薄荷桃子冰茶，仿若带着惑人的冷香。
“老婆，今天我考试没有一道题会做。”
“于是我把你的名字写了上去，老师给了我满分。”
“老师还特意找我去办公室，跟我说，说爱上你真的没错，超级对。”
“……”
长发姐姐很轻地挑了下眉，目光仿佛看进了屏幕后人的心里。
她声音微微沙哑，话音尾低沉而带些气音，轻慢地笑了笑，目光懒洋洋的:“要认真去学习哦，要不然就只能种地了。”
“不过，你种地应该不错吧。”
“因为你说的，实在好土啊。”
她说完重新窝回电竞椅，修长的小腿被长长的黑色球袜包裹，踩在皮质的椅子边沿。红黑卫衣松松垮垮，露出小段的白皙锁骨，慵懒又随意。
弹幕上刷过一片，，
谢顽却有些愣神，思路又不知不觉地歪到‘如果贺明朗女装会是怎么样的’的道路上去。
感觉也会很好看。
关掉视频，谢顽三两口把泡面解决掉，从柜子里摸出药瓶准备吃药。
大概是宿舍里很安静，拧开瓶盖，药片在瓶子里碰撞，再被倒出手心的声音格外突兀。
贺明朗也正准备丢垃圾，见状问他：“你在吃什么？”
“......”谢顽托了托手心的药片，面上很是平静：“钙片。”
谢顽这说法已经是熟能生巧。
当初感觉到身体不对劲，去检查，到兼职下来供自己吃药，没有任何人知道。
用沉默这种方法，他隔绝了一切好意或冷眼、躲过了何不食肉糜的俯视说教，成功让自己在别人眼光里活成一个正常的普通人。
他并不觉得自己比谁惨到哪去，痛苦不分深浅，大家都一样的沉沦，大部分人的笑容背后都是紧咬牙关的灵魂。
谢顽喝了口水，抬手准备把药送进嘴里。余光突然瞥到旁边贺明朗的视线，那黑色的眸子专注而认真地盯过来，细细描摹着药瓶。
“什么钙片，我可以来两颗不？”
那双眼睛流露出单纯的渴望和好奇，像只在讨要食物的大狗狗，黑葡萄般的眼睛盯住谢顽。
谢顽心里一颤，只感觉药片在手心滑了下来，轱辘轱辘地滚到了地面。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第 16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