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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能抱我一下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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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芊儿和贺菱云一走,平溟王和丞相府的婚事算是彻底没了着落。
于是,这茶楼里的戏文又变了个花样,唱的是高门贵女不爱将军,反倒与花魁缠绵相爱,能为美人一笑,毁婚出逃,抛弃所有的荣华富贵,奔走他乡。
话本所写的故事跌宕起伏,凄婉悲凉。在此等惊天动地的情爱面前,朝堂中的什么权谋算计在普通老百姓眼中都不过烟云。
“曲芊儿给陛下留了封信。”
姜封览替景穆护送了她们一程,把信递过去。
景穆接过信,展开来看。
姜封览无聊,凑过去问:“说了什么?”
景穆一边将信折好,一边答道:“感谢而已。”
“哦。”姜封览说,“看来陛下和这曲芊儿还真有点交情。”
“但并不算多,曲家出事后,我虽有意救她,可想杀她的人也很多,最后不得已流落风尘之地。”
“也幸好有贺菱云在。有时候,我真挺佩服她的,居然真的敢带人跑了,她还告诉我,那天丞相安排的见面,她根本就不在,她早去花楼找曲芊儿了。”
景穆一笑:“觉得遗憾?”
“是啊,早知道这女子这么有趣有胆量,应该早点和她认识的,毕竟我们都定了娃娃亲。”
景穆笑容变淡,问:“你想娶亲生子吗?”
姜封览察觉他问话里的古怪,反问道:“那你呢?”
“我有喜欢的人。”景穆抬着头,看着姜封览,“喜欢了很久。”
他的眼神很认真,让姜封览想起了景穆那个似有若无的吻。
“那就娶进宫来陪着你。”姜封览话说得坦荡,“我就算了,我还得去殷典戍边,哪家姑娘愿意跑这么远。”
“我想去。”
姜封览被景穆这话给噎住了:“陛下不能耍小孩子心性了。”
景穆敛目,赌气把站在桌案上的小木偶人给推到了。
“陛下,曹总管来了。”溯风提醒道。
“嗯。”
姜封览没退下,看着曹术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汤罐。
也没向姜封览行礼,直接把药碗呈给景穆,道:“陛下近来忧思过重,太医给开了个静心养气的方子,陛下万要保重龙体。”
“朕并没生病,太医何故开药。”景穆语气不善。
“是老奴自作主张了,老奴只是见陛下经常头疼受寒,想着给陛下滋补养气补血的,老奴有罪。”
曹术话里很恭敬,但放在桌案上的药碗也并未移开。
曹术看了一眼一旁的姜封览,姜封览心领神会,跟着道:“陛下既然龙体抱恙,补一补也是好的,曹大总管有心。”
景穆冷笑:“朕的身体如何,就不劳平溟王操心了,倒是平溟王不妨多补些,养好身体就该带兵回殷典。”
姜封览针锋相对道:“臣是为了娶亲一事回京,贺菱云虽然跑了,可陛下答应赏赐臣一个绝世美人的话得算数的吧?”
“算。”似是咬着牙说的,景穆吩咐曹术,“那你就替平溟王好好物色物色。”
“是,陛下。”
曹术正要退下,景穆忽然道:“殷典军扣押在承监局里?”
曹术回道:“是的,老奴看兵部都乱成一锅粥了,于是借了些人手过去,不过是暂时看管,等平溟王得空了,自然还得是平溟王整军练兵。”
景穆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下去吧。”
曹术离开后,景穆和姜封览去了尘光殿。
一树柳条垂下,青翠地拂过二人,荡荡悠悠。
“他们要怎么做?”景穆问姜封览。
“此月丁未他们要发动宫变,我已经在丞相府见过曹术了,他们的意思是,曹术在内挟制陛下,我在外带兵逼宫,里应外合。”
景穆皱眉:“不对,应当还有一人。”
“是的,这是他们整个谋划的漏洞之处,”姜封览说,“我入京是事发突然,他们既然早有谋划,一个阉人,一个垂暮老者,又如何坐得上那个龙椅,堵住天下人悠悠众口。”
景穆撑着额角,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什么头绪,索性道:“将计就计吧。”
“不行,你会很危险。”姜封览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说,“与其这样,不如让我带兵把他们都杀了,一了百了。”
“可是斩草除根,我们连那个根是谁都不知道,徒留隐患。”
“那万一曹术要先我一步害你呢?今日他敢逼你喝药,明日就会给你下毒,我不同意。”
景穆敛眉,冷静道:“除了你,没人能奈我何,我是君主,相信我。”
姜封览看着景穆,沉默良久,重重地叹了口气,到底是答应了。
景穆宽慰道:“放心吧,我与曹术斗了这么久,知道该怎么对付他,这棋下太久了,是时候结束了。”
天光暗了下来,暮色低垂匍匐着拢住二人。
景穆的话虽然沉着,但姜封览知道,他也会害怕,会像儿时落入池塘那般孤立无援,哭到无法自抑,会祈求着拉住一个人,给他救赎。
姜封览抬手,像小时候那样,摸了摸他的头发,道:“别怕。”
景穆眨了眨眼,红了眼眶。
这夜,下起了雨。
雨势很大,景穆原本是回自己的寝宫的,中途又折了回来。
姜封览听到动静过去开了门,门外景穆湿淋淋的一身,眨巴着眼睛看姜封览。
“陛下?”
“下雨了。”景穆的声音掺着水汽,连带着眸子都添了几分无辜。
“那怎么又回这儿来了,这里可没有内侍奴仆服侍你。”
姜封览嘴上这么说着,手上却赶紧把人拉进来,找来木柴生了火,免得他受了凉。
景穆额前有碎发往下滴着水,他吸了吸鼻子,说:“我想沐浴。”
姜封览刚把火生起来:“陛下是会使唤人的,等着,我去烧水。”
姜封览出去了,景穆蹲在火堆前,静静地等着,火光在他脸上张牙舞爪,映衬之下倒不像是那个纵横天下的帝王。
没一会儿,姜封览打来了热水,全倒进浴桶里,而后又反复叮嘱几声:
“洗快些,这里不比你的寝宫,免得得了风寒。”
景穆点头,姜封览转身离开,把这个空间留给景穆了。
除掉已经湿透的衣衫,景穆把整个人埋在了浴桶里。
其实他完全是可以避开大雨的,只是他不想,他忽然就很想放肆一回。
风雨欲来,他羡慕起了曲芊儿。
他也想有个人能带他逃离,哪怕只是一夜的港湾。
“姜封览!”
“怎么了?”
“进来。”景穆知道他在门外。
姜封览犹豫了一下,推门。
景穆道:“水凉了。”
姜封览无奈:“我再烧些热水过来?”
景穆笑了起来:“好。”
其实姜封览也并不是察觉不到景穆的心思,少时黏着自己尚且可以说是情窦未开不懂事,可一别多年后的重逢,景穆仍旧不顾君臣身份差异,反而更加大胆,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拨表露心意。
实在有些过了。
姜封览提着热水进了房间,正想退出去,景穆问:“你不帮我吗?”
姜封览这才去看他一眼,景穆的眉眼被雾气氤氲着,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道:“阿览哥哥,好冷啊。”
姜封览眸色深了,他道:“陛下,臣不能僭越。”
“为何不唤我小穆?”
姜封览没应声,景穆便兀自站起身来。
“哗啦啦”的水声而下,姜封览皱起眉,迅速地拿起一旁的绢巾给他披上。
正擦着水,就听到景穆再问:“阿览哥哥怕我吗?”
“不怕。”
“不怕那为何不敢看我。”
姜封览动作滞了片刻,而后道:“君臣之礼不可废。”
景穆握住他的手,低声请求:“能抱我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