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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无情帝王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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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溟王的婚事,成了茶楼酒肆里新的谈资,甚至被编成了戏本子,在阁台上演得绘声绘色,一天三场,座无虚席。
一声醒木响,说书人开了场——
“上回书说到啊,这平溟王率八万精兵入京,当庭拔刀威吓圣上,欲与丞相之女贺菱云成亲。圣上扣押其部将,却准了这门亲事,若说起平溟王与贺菱云之间的故事,且听我一一道来……”
台下有人私语:“圣上是怎么想的,平溟王和贺家结亲,那姜封览外面有兵、朝堂有权,岂不是要权倾朝野了。”
“肯定是那平溟王太跋扈,带着八万兵呢,圣上哪儿敢说什么?”
隔壁看客凑过来,磕着瓜子道:“戏文都假的,看个乐儿得了,你们当真以为圣上只能如此?能坐稳那个位置的,不简单。”
“那这亲事?”
“结不成的!”
姜封览坐在丞相府的时候,眼皮狠狠跳了两下。
贺丞相还在絮絮叨叨的,他听得想打瞌睡,但面上还端着一副“我,嗜血阎罗,会吃人”的样子。
贺丞相赔笑说:“小女在深闺中骄纵惯了,有失礼数的地方,还请平溟王见谅。”
姜封览淡声道:“嗯,本王觉得尚可。”
说是这么说,实际上,方才与那贺菱云隔着一扇屏风见面,姜封览连是男是女都没瞧出来,只听着声音,还如蚊蝇一般,啥也没听清,更别提说上什么话。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的,什么平溟王对贺菱云一见倾心,爱而不得,为美人不惜举兵与皇上对峙,也要迎娶她相守一生。
姜封览不得不佩服京城这群闲得蛋疼的人。
这时,几个奴婢鱼贯而入,上了一桌的饭菜,贺丞相道:“备了些薄酒,也不知道符不符合平溟王的口味,平溟王赏脸尝尝?”
姜封览倒了杯酒,举杯敬道:“本王如若与贺菱云有命定的姻缘,还得尊您一声丈人,也请丞相多多关照才是。”
“这是自然。”贺丞相也举杯,一同饮尽。
贺丞相眼珠子转了转,思索片刻,挥退了所有下人。
姜封览随意斜了一眼,就知道这个老东西肯定有不正经的屁要放了。
果不其然,贺丞相试探道:“平溟王此次来京,真的只是为了迎娶小女吗?”
姜封览不动声色,反问道:“丞相以为呢?”
“本相以为,平溟王应当知道当年奇汌一战的内幕。”
贺丞相打量着姜封览的脸色,瞧他脸上明显起了愠怒,接着道:
“当年,姜将军率兵奔赴奇汌与殷典交战,鏖战月余,可后续援兵久久不到,姜将军耗尽力气,命陨奇汌。”
姜封览的眼神忽而锋利,其中痛恨之意毕露无疑。
贺丞相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
“平溟王可知,正是当今的…”他做了个参拜的手势,“…优柔寡断害死了姜将军。那时他初登帝位,根基不稳,不肯轻易放手中的兵权,又恐增兵过多,会让你们专权独霸,成为祸患,这才久不派兵。”
姜封览看着贺丞相:“丞相知道本王想做什么?”
一个问句却是极肯定的语气,这让贺丞相彻底确认了,道:“平溟王想做的事,自然是大事。”
“功高震主,如若是丞相该怎么做?”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那丞相又有何目的?”姜封览问。
贺丞相眼尾笑起了几道褶子,说:“既然你与菱云的婚事定下了,本相自然要帮你。”
“谋反?”
“这话可不敢说,都看平溟王的意思。”
回到幽殿,姜封览感觉自己的头发都冒烟了,气得拿刀在空中挽花,似乎贺丞相就在自己面前,把他大卸八块。
“他娘的老狐狸,跟我绕个屁的话!”
“当我是黄口小儿那么好骗!”
“他奶奶个腿儿的!”
利刃破风的声音格外刺耳,这阵仗让景穆也不敢靠近。
姜封览见景穆来了,收刀迎上去:“陛下是怎么让那个姓贺的当上丞相,也太不是东西了。”
景穆:“这话听着,像是在骂我。”
“不是,我今天差点抡起椅子要砸他了,他还傻不拉叽地以为我想砸的是你。”
景穆笑了起来:“他说什么了?”
“他污蔑你,就奇汌那事儿。”
景穆顿了一下,问:“你没怀疑过我吗?”
“从未。”
姜封览与景穆在一旁石桌前坐了下来,姜封览说:“他们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但这么做的意义到底是什么?如果我没来京,那他们想扶持的是谁,丞相?”
景穆摇头:“我也没查到,不过应该不是他,贺理为官几十载,官居丞相,做得还算称职,如今年老了,更没必要冒险谋反。”
“可他今日的确与我商议了谋逆之事,更蹊跷的是,他说随我主意,也就是说,我想争就争,不想也可以。”
景穆凝眸,道:“看来后面还藏着一位人物,你一定要小心行事。”
“嗯,这老狐狸藏得太深了,我都挑得这么明,他还一直跟我卖关子,我当时恨不得把他捆起来,严刑拷打得了。”
景穆笑道:“原来嗜血阎罗是这样治军的。”
“不不不,”姜封览摆手道,“我就是这么一说,久不在朝廷,一时没习惯那些弯弯绕绕,不像在军中,有什么不爽直接打一架就服气了。”
“所以都是你赢?”
“也没,胜败乃兵家常事嘛,那会儿年纪小,难免有不服的,过了那个阶段就好了,如今军规严明,金戈铁马列阵几十万,很是壮阔,改日带你去看看。”
“好。”
景穆一直很想去殷典,去看千里戈壁,看无边大漠,更重要的,是看他的阿览哥哥,长衫换战袍,弃笔握长枪,看他跨上马,成为一名勇猛的战士,万人敬仰。
可惜,他只是在梦里去过了。
景穆忽而嘲弄起自己,他理了理思绪,重回正题道:“这几日,曹术也在有意无意地点拨我,劝我放了你部下将领,免得寒将士们的心。”
姜封览感到意外,“他什么意思?”
“不知道,曹术原本是陪在父皇身边长大的,自我登基后,就留用了,毕竟这宫中的大事小事一直都是他管,我也信任他。但近两年我发现我对朝政管理很是虚浮,很多事情压根反馈不到我这里。”
“意识到后,我撤了承监局的部分权势,曹术也就知道我对他不信任。他想让我放了你的兵,可如此一来,我只会把你的兵看得更严,我想先顺他的意,你认为如何?”
姜封览爽快答应:“行啊,让他们在大牢里多放几天假呗,左右也无事,再说了,这是陛下的兵,都由陛下裁决。”
景穆点头,转而不经意地问:“你和贺菱云见过了吧。”
“见也没见,隔着屏风,就算是什么妖魔鬼怪站那儿我也瞧不出来。”
景穆:“怎么能这么说人家姑娘。”
姜封览挑眉:“你之前还损她来着,我见不见的也没什么必要。”
“不过,”姜封览思忖了一下,“要让那老东西信任我的话,我只能娶她了,陛下,这算为国效忠吧,得给我记上一功啊!”
“那可惜了,你娶不成。”景穆笑着看他,“作为君主,怎么能眼看着你们联姻。”
“居然还有这招,真狠啊,万一我就看上人家姑娘了,问陛下要,你是给还是不给?”
“不给。”景穆不假思索。
姜封览故作受伤地捂住胸口:“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
胸口处有个东西硌人,姜封览这才想起来什么:“对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随手送到景穆面前,道:“这是我逛集市的时候看到的,小玩意儿挺有意思,我觉得陛下应该也没见过。”
景穆有些惊讶,打开盒子一瞧,眼睛更是瞪圆溜了,里面躺着一个制作精巧的木偶人,模样还有几分像姜封览,手里拿着一柄阔刀,横眉怒目,看起来既威严又滑稽。
景穆“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
“我盯着那人做了一整天,你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它这个关节都是可以动,让它站起来,跑啊跳啊都可以。”
景穆抚摸着它的木制纹理,笑问:“为何雕刻的是你?”
“你睡觉不安稳,这样我就可以守着你。”姜封览揶揄道,“等此事尘埃落定我回殷典了,我怕你又得偷摸哭。”
“……”
总这么揭人短,景穆是真的很想揍他,但又舍不得放下手中的东西,最后罚小木偶跪在了石桌上。
姜封览抱起胳膊,笑意从眼睛里漫了出来。
枕着春风,景穆仰头对他对视,也轻轻弯起了眉眼,他感到无比惬意,好像在姜封览跟前,他可以偷偷懒不做帝王,安心做个孩子就好。
“时辰不早了,我得走了。”
“去哪儿?”
“我是偷摸着进宫给你送木偶的,有一些官员大臣邀我去逛花楼,如今京中情况不明,刚好我多探探。”
景穆皱眉:“花楼?”
“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