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折我柳》遂渊

4、尘光殿的归人

　　有“嗜血阎罗”在，这朝中没有一日是安生的。

　　虽说皇上借着叙旧的名义把他软禁在了幽殿里，可那如何能关得住平溟王。

　　不出两日，其麾下将领，纷纷到御前长跪请罪。

　　雄赳赳气昂昂的，请的什么罪？

　　不过就是为了逼迫皇上放了平溟王。

　　但皇上又怎会轻易被拿捏，当即以怠职之罪将他们统统关押了起来。

　　百官皆惊，纷纷劝谏。

　　景穆坐在金漆九龙宝座上，冷眼睥睨着殿下臣子。

　　“大景疆域辽阔，物阜民安，依托的是黎明苍生，是文臣武将，不是单靠一人之力。他们夺下殷典十七部，是有无数百姓省下衣粮送往前线，如今却为了平溟王来御前闹事，那你们说，他们到底是大景的军兵，还是他姜封览一人的？”

　　众臣瑟瑟垂首，只有贺丞相应道：“自然是陛下的。”

　　“那朕治自己的军，有何不妥？”

　　大殿内无人再敢吭声了。

　　景穆眼神扫过贺丞相，道：“平溟王先前说的与贺家的婚事，朕遂了他的意，你们自行商谈吧。”

　　“谢主隆恩。”

　　天气一暖，柳树便抽出了嫩绿的新芽，瞧着甚是可爱，姜封览爬上了树枝，刚想睡一会儿的，就被几个小宫女大惊失色的声音吵醒了。

　　“哪里来的狂徒，赶紧下来！”

　　“是哪个宫的侍卫，竟如此孟浪，胆敢闯入尘光殿！”

　　她们举起了扫帚，挥舞着撵人。

　　堂堂平溟王被几个女子弄得狼狈不堪，摔下柳树。

　　“你是何人？知不知道尘光殿是不可擅闯的。”

　　“我……”

　　“这柳树可是陛下的亲手栽培的，就连浇水施肥也不肯假手于人，你竟还坐了上去，如果树枝断了，多少条命也不够你陪葬的。”

　　姜封览笑了一下：“有这么宝贝啊？”

　　“当然，”宫女打量着他，瞧着器宇轩昂的倒不像普通侍卫，“你到底是谁？”

　　“尘光殿的归人。”

　　姜封览的目光越过宫女，笑容混不吝地融在了春风里，他屈膝跪下——

　　“臣姜封览恭请陛下圣安。”

　　景穆走近，扶起他：“怎么来这儿了？”

　　“我好像忘了很多事，来到这里才心安。”

　　“那你想到了什么？”

　　“我想起这棵树是我俩从东宫偷来的，当时可花了不少功夫，挖出来的时候还差点被人发现了。”

　　姜封览爽朗一笑：“当时还说，等它长大了，咱俩再比一比谁能把它连根拔出来。”

　　说着，姜封览就挽起袖子对柳树蠢蠢欲动，“要不你先来？我觉得我肯定能行！”

　　景穆：“……”

　　他丝毫不怀疑姜封览的能力，但今时到底不同于年少，以此来证明什么就太过幼稚了。

　　景穆道:“嗜血阎罗怎么连棵树都不放过。”

　　姜封览噗嗤一声，乐了起来：“陛下这么精心护养，要是真被我拔出来了，陛下会哭吗？”

　　“会。”

　　“那哭一个，我心疼了就不动它。”

　　景穆抬脚踹了他一下。

　　景穆没用多大力，姜封览也知道，躲都懒得躲。

　　“话说当时是不是还有什么赌注来着？”姜封览记性属实不太好。

　　“赢了可以指定让对方做一件事。”

　　“哦对！”姜封览无赖道，“那陛下可欠我件事儿。”

　　“凭什么？”

　　“凭我肯定能赢你啊！”

　　“你又没真的把树拔出来。”

　　“是陛下怕输不肯让我动手。”

　　“……”

　　俩人像个稚童斗嘴闹了好一会儿，一旁那些个宫女都吓傻了，眼观鼻鼻观口地大气不敢出，恨不得屏蔽了五感，生怕自己知道些什么不得了的事。

　　好在，陛下总算想起还有外人在场，一挥手屏退了她们。

　　姜封览这才问：“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景穆点头，取出一份密信递给姜封览，

　　“这是我暗中派人调查的曹术结党营私的名单，依照这份名单来看，此次事情十分严峻，更主要的是……”

　　“贺理？！”

　　“对，贺丞相。”景穆脸色凝重，“起初我也吃惊，但近来他的举动确实让人生疑，贺家与姜家的婚约，本就是上辈人之间的戏言，这些年也从没有提过，他怎么就突然舍得将自己的掌上明珠嫁到殷典去。”

　　姜封览皱眉：“让我去探探吧，看这老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我正是此意。”

　　“那你在宫中的安危怎么办？”

　　景穆笑了起来：“朕是一国之君，不是你养的金丝雀。”

　　姜封览“啧”了一声，拿腔作势道：“臣可惶恐啊！陛下是真龙天子。再者说了，臣也没有那个本事养什么金丝雀，养养军马倒是可以。”

　　只是一句调侃，却意外地没有逗乐景穆，他沉默了下来。

　　微风拂过青柳，丝绦垂下发出“沙沙”的声音，姜封览这才听到景穆的一声叹息：“我更想听你唤我小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