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君》羽溟濛

5、第五章

　　永远不要相信这种看起来笑盈盈的男人。这是贺若晴得出来的结论。回到客栈，一个看起来颇有学识、和他们差不多大的青年人走到他们面前，作揖问道：“诸君可是尘仙选来的青年才俊？”

　　墨沧昀回礼，颔首笑道：“才俊不敢当。那阁下是？”

　　青年脸色一僵，左右看了看，拉他到客栈外的一片空地上。再环视确认四周无人，才道：“我是十年前被选来的，小友，你且谨慎啊。”

　　“何出此言？”墨沧昀微蹩眉。

　　青年男子凑到他耳边：“这夕落岛，不干净啊。”

　　墨沧昀觉得这人有些奇怪：“有尘仙在哪会有不干净的东西敢来？”

　　青年一下白了脸，挥着手不再说什么，转身就跑。

　　“奇怪。”墨沧昀回了客栈，只当这人脑子有病，倒也对江莱讲清楚经过。蓝原旁听了一会儿，和墨沧昀一个立场：“尘仙在呢能有什么妖魔鬼怪？这人怕不是有病？”

　　于是一行四人便把这当做是个茶余笑谈，各自上楼休息了。

　　贺若晴回了自己房间站在窗边，并没有歇下。透过窗子看向下面的人群，虽是你一言我一语的喧闹，却莫名透出一股诡异。她再看向了枫山。

　　上山路上，遍地残骸，白玉源说是山上整座山是一座外显的秘境，除了一些活物，所有的都是幻想。同门弟子被遣返只因看到山下荒芜，出现了所谓“发疯”，嚷嚷着“我们都被骗了”“这里没有活人”“我们都中了幻术”等，被白玉源一拳打晕。

　　但那个青年人所说若是真的，那么同门弟子所说也是真的。但尘仙那样随便到大陆上哪一个地方都能得到最有待遇的传说级人物为何这般费力，千百年来领那么多仙门子弟前来。

　　在上山前，贺若晴遇到了阔源门三十年前被点走的那位师兄，看起来并无被操控的痕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擦肩而过时还能嗅到他身上的檀香。

　　不是要活人性命来推助修炼邪功，那还作何用处？

　　越想越头疼，贺若晴回到床沿，侧身欲躺下休息。

　　同样的，那三人也有此想法，却也找不出原由，再想到一早就要爬山，也都早早歇下了。

　　客栈房间里的香炉还在冒烟，一道长长的白影冲天而起，映着月光，急速前往枫山……

　　山上，何祉台看着睡得不成样子的慕焕霸占了床，倒也不恼，在枕边放上一张消音符，开了门走到雪地上。

　　白玉源许是方才回来的，还以兽身立在雪中，爪子在地上抓出雪球放在一边，堆成了一个小小的人形。何祉台挑眉，不轻不重的咳了一声，白玉源翻了个白眼看他：“都妥当了，那几个崽子有起疑的，却很快不再思考。我放了香，明日便能决定他们谁去谁留。”

　　何祉台点点头，从广袖里掏出一只活虾抛了过去。白玉源张嘴接住，反应过来张口便骂：“你个登徒子抢我虾！”

　　登徒子本人表示毫不在意，耸耸肩飘飘悠悠的到山崖下去了。

　　枫华还醒着，余光瞥见一道黑影便知是他，叹了口气。来人笑了笑，扫视一圈这片枫林：“说来，我得叫你一声大舅。”

　　“哪敢，”枫华无奈，转过身来看他，“太子殿下乐意这般叫，我倒不敢应啊。”

　　何祉台走到他身边坐下，看着他身边那棵死树，复起身作揖：“对不住，没看见您老在这儿呢。”

　　再坐下，枫华也蹲下来，和他一起看天：“差多少了？”

　　“不多，倒也不少。”何祉台轻声道。

　　枫华撑着下巴，数了数前面的大坑里的白骨，点头肯定道：“反正已是很多了。”

　　何祉台笑了笑：“你也觉得我是个丧心病狂的吧？”

　　枫华摇摇头，又点点头，最后叹息道：“斓儿在的话，毋庸置疑，你绝不会这样。”

　　一阵风声鹤唳，是白玉源跟着下来了。几个年龄上千的老怪物凑一块儿，哈哈大笑一阵，互相揭短，还未尽兴，却觉破晓。枫华遗憾地看着起身离开的年轻和最年轻的两个老怪物，跟着一起起了身，回了山顶。

　　山顶的枫树才是枫华的本体。如果比沈斓为整座夕落岛的精魂，那枫华便是比她醒来更早的那一个。沈斓的人形遗体被葬在了巨大的枫树的树干内。说实话，若不是何祉台早帮他易体，枫华怕是不会再出现了。

　　到山顶的时候，四个小娃娃已气喘吁吁地在地上坐着休息了。何祉台看了眼才迷迷糊糊出来的慕焕，一展广袖：“跟着来。”

　　修炼的秘境并不是昨日何祉台进入的那一个，而是在木屋，门上贴了一张，在推开门，已是一副世外桃源的样子。白玉源早早下山去找食材，何祉台便有了开口胡说的机会，一众晚辈听得是又惊又喜，抓紧修炼……不过慕焕是个例外。

　　何祉台看着年长的几个小娃娃盘膝坐下，在看慕焕也坐在地上，心道这个小娃娃脑子不够用但好歹是会如何修炼。但看到了慕焕闭着的双眼和微张的嘴，何祉台又是黑下脸，拎起他的后领扔进了秘境的池塘里。

　　这里说实在的也不是所谓秘境，是大陆上的某片适宜修炼的地方。碍于面子何祉台也不说，反过来正过去，只要白玉源不在，他想去哪儿去哪儿，神奇的是几百年来居然没被谁发现过。

　　慕焕着实被呛到了，咳了半天一看大哥哥还是臭着脸，思考自己只是因为昨夜床板过硬后半夜没睡着刚刚忍不住打了个盹儿，应该没做什么让大哥哥生气的事啊。

　　于是他伸手拉住何祉台的袖子：“大哥哥，我为什么在水里啊？”

　　何祉台阴险地笑了笑，慕焕后背一凉，又被扔进池子里了。

　　慕焕真的不晓得了，挣扎着不想被淹，却听大哥哥幽幽地道：“这水淹不死你。”他慢慢停止挣扎，发现水只是到他胸口而已：“……”

　　在何祉台张口想说这水有何妙处时，傻小子掬了一捧水泼了过来。

　　何祉台：……

　　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尘仙也跳进了水里，和尘仙嘴里骂着的小王八羔子一起互相泼水。

　　蓝原默默扭过头：“这怕不是个心智不足十岁的……”未说完贺若晴抢了过去：“应是不足五岁。”

　　墨沧昀：……

　　似是有些道理。

　　终于，在成功泼完一池子摸混了两池子水之后，慕焕终于停下来了。何祉台从池子里回到地上，拍了拍衣摆上的水渍，终于把方才想说的忘光了。

　　他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浑身湿透的慕焕，点了个火折子给他暖暖：“好玩儿不？”

　　全神贯注盯着突然着火的黄符，慕焕想都没想点头道：“好玩儿！”

　　何祉台又道：“可有幡然醒悟之感？”

　　慕焕的目光顺着捏住火折子的手指到手臂，看向了他的脸。何祉台面对小孩儿突然不理人颇有些好奇，盯着他的眼睛想要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吸引了慕焕，却看来看去，乌黑的眼里只有一个何祉台。何祉台也干脆让他看，哪知这孩子一看竟是一刻钟。

　　直到何祉台挑眉，慕焕才反应过来，小脸一红。老老老老头子并不害臊，反而问道：“好看吗？”

　　慕焕点点头老实道：“好看。”

　　何祉台又是拎起他的后衣领丢给了墨沧昀：“好好看着。”

　　修炼突然被打断的墨沧昀也不恼，把慕焕稳稳接住抱在怀里一会儿便将他放在自己身边，指了指自己道：“小弟弟，跟我一样坐好。”

　　这会儿慕焕却听话了，墨沧昀说一句他学一个动作，不过半柱香便已经有模有样的进入修炼状态，但脑子里却想着别的。

　　再被墨沧昀抱进怀里的那一会儿，慕焕想起来被何祉台抱着的那一会儿。虽然两人抱自己的姿势无差多少，但慕焕感觉，还是大哥哥抱着更舒服。

　　但现在大哥哥好像更希望自己和这群哥哥姐姐们一样。

　　慕焕生来确实有些痴傻，但父母的仙力太过霸道，硬是给了他一些清明，碍于还是稚童，这些聪明并没有表现出来多少。偶尔会有出语惊人的时候，但总是被母亲教导要加上一句“这是娘亲的朋友说的”。

　　对，可以说他不傻，但不能完全说他不傻。

　　扔了慕焕，何祉台去往树林里找一棵人参。

　　“你干嘛啊？”白玉源打了个哈欠。

　　何祉台挖着人参头也不抬：“总不能给母后大人献上一个傻子吧？”

　　良久他才反应过来问的是白玉源，抬头看她，呵呵笑了两声：“吃饱了哈？”

　　白玉源笑道：“琼鹤老头子请我吃饱了。”

　　“琼鹤？他怎的找你用膳了？”

　　少女变回兽身，长喙啄着何祉台的脑袋：“你们挖秘境挖到琼鹤老头子的宝葫芦里头了！”

　　何祉台无语。

　　好吧，这不是第一次了。

　　琼鹤长老的宝葫芦里不是酒，他老人家喝不了酒，便在闲时在大陆云游途中，用宝葫芦收了几个看起来还不错的仙力充沛的地方。何祉台这尊大佛自然是不能被这几个小小的宝葫芦容下，葫芦就会开始乱蹦乱跳，想把何祉台……吐出来。

　　何祉台只得赶紧画了道符带着几个小娃娃跑了。

　　于是琼鹤的八个宝葫芦开始依照顺序跳动。

　　琼鹤：“……”

　　白玉源已经变回兽身跑了。

　　琼鹤是真的想把这个不知廉耻的后生拖出来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