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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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枫山山顶有一棵极高的枫树,分明是非常古老的一棵树了。“你看好他,本仙去去就回。”何祉台随手把一团子扔给白玉源,走到树下,在树干上贴一道符,人便消失了。
慕焕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向满脸生无可恋的白玉源:“大哥哥不见了!”
白玉源提着他的后领跟他对视,慕焕歪歪头,白玉源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弄了满手雪,呼了慕焕一脸,成了个真正的雪团子。就在这只千年鹤精意识到这孩子可能有点冷的时候,雪团子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一点雪,毫不客气地呼了回去。
白玉源:冷个屁。
还是给贴了一张符保证了不会让傻子冷过头,鹤精才又一次跟人族幼崽打雪仗。
笑声飞扬在夜空下,秘境中何祉台一笑:“母后,此番儿臣带回的这孩子不会让您无趣了吧?”
他身后站着一位女性,目光柔和地看着他:“是了,也是孩子们最富生机。”
何祉台一笑,转身低下头和她对视,抬手笔划了下个头差无奈道:“母后的身体还没有恢复啊。”
是他记忆里二十出头的样子,她的记忆也是。
沈斓也抬手拍了拍他的头,再上下打量了自己儿子道:“你看你,都多大人了,不娶妻不成家也罢,这衣裳也不穿好发也乱,还歪着,哪有一点太子的样子?”
“儿臣知晓,定改。”何祉台乐呵呵地打发了这句,哪知道她下一句道:“那孩子啊,本宫看了,像你。你这般大年纪,也是这样的啊……”
两千年前的旧事被突然提起,何祉台愣了一下,更无奈道:“儿臣哪有这般无知?”
“你呀,那会儿特别闹呢,”沈斓看着慕焕在雪地里奔跑的身影,陷入回忆,“那会儿你爹才得了帝位,把你宠的不行。八九岁那年的冬天,你突然跟本宫说要看梅花,结果去跟两个宫人打雪仗了。那场面激烈,本宫都被误伤了。”
何祉台捂脸:“母后别提了,儿时不懂事儿啊。”
是了,两千年前那个一统陆地的强大帝国是何祉台家的,他还是父母膝下唯一的储君,无其他兄弟姐妹,一人独享帝后之爱,别提有多傲了,加冠后不娶妻,没儿女,也就酿成最后国灭。
思及此处何祉台沉下脸。
沈斓抬头看他,母子二人沉默一阵,沈斓才道:“雁儿把你爹的江山治理的不错。。”
何雁,字祉台,何国亡国之君。而他留在史册上的名字有二,一是国君何雁,一是尘仙何祉台。祖先神降临,止于我台前,意味福至。加冠后他便把自己字的意义烂熟于心,抱一济世心参政,而后登基,明君。然盛世不长,他国另起,何雁御驾亲征之时中毒,病危,年仅二十,膝下无子。另立摄政王却与他国串通,仅三日国都沦陷。何雁被白玉源所救,在业火中脱身,终逃至夕落岛。
母亲大人今日是真哪壶不开提哪壶。何祉台掐了个诀,沈斓便两眼一闭,化作一团黑雾散了。
秘境中只有一口棺椁,因年久棺盖上落了灰。何祉台走到棺椁旁蹲下,轻轻地摸着棺椁上的纹路。
沈斓当年死后,按照遗愿,由何雁将尸身带到夕落岛最高点安葬。
“母后啊。”
秘境外,白玉源已经累得坐在地上,慕焕兴高采烈地道:“大姐姐被我打败了!大姐姐输了!”
听得一阵风响,白玉源二话不说连滚带爬跑走,骂道:“这小王八蛋跟你小时候一个样!烦死鹤了!”
何祉台笑得眼睛弯成一条缝,单手拎住白玉源后领道:“那你怎的还没死呢?”
白玉源:“……”
白玉源张牙舞爪地表达自己的愤怒,却压根碰不着何祉台,正要不顾仙鹤涵养破口大骂时,慕焕扯了扯她的裙摆:“大姐姐的手链在发光……”
何祉台:“如此,你去带着那帮小娃娃上山吧。有用法器符篆飞上来的都送回去啊。”
“老不死的又浪费我羽毛!必须必须必须加鱼!还有你的炸虾!”白玉源吼完,变成鹤身飞了下去。何祉台嘴上应着“嗻嗻嗻”,手上却掂着方才从白玉源乾坤袋里翻出来的一筐虾。
慕焕看着何祉台往木屋里去,碾了碾脚下的雪,抬头跟了上去道:“大哥哥,我有点饿了。”
何祉台低头看他:“饿了?”
慕焕点头。
何祉台蹩眉:“啧,做饭啊……”
“大哥哥没做过饭吗?”慕焕看着他窘迫的样子,“那大哥哥平常吃的什么?”
“你看大哥哥是不是很瘦啊?”
“是饿的吗?”
何祉台指着木屋旁的枫树笑道:“秋天的时候枫叶没了,所以大哥哥只能挨饿喽。”
“大哥哥吃枫叶!”慕焕惊讶地张大嘴巴,抱住何祉台的腿,发现自己胳膊抱成一个小圈才抱住,惊讶地说不上话。
何祉台无语地发现自己好像抽不出来腿,更无语的是这小王八羔子还不松开。两人就这么僵持在雪地中。何祉台只得再一次拎起慕焕,带进了木屋。
屋里的摆设很单调,一张桌子,三把椅子,一张床,就没了。
尘仙开始发愁,小家伙也饿的不吭声。何祉台回头看了看坐在床沿委屈的慕焕,又看向了窗外,道:“本仙出去给你找吃的,莫要乱动。”
窗外是山崖,山崖下便是一片枫林。
是沈斓所说的那片枫林。
“那有什么枫树为旅人准备吃食,”白玉源听蓝原问到了这个传说,不屑地哼一声,“不过是枫树修成的精看那些人可怜,赏他们的罢了。冬日时本体凋零,那些精也沉睡。春夏秋时本体在生长,他们的精力法力也在生长。那老不死的就仗着这个,辟谷前净占便宜。”
墨沧昀上前两步走在白玉源身后:“那若是冬日提供热源,枫树精会苏醒吗?”
“切,会是会。问这作甚?”
江莱指了指旁边的枫树林:“好像有人在催醒他们。”
白玉源:“……”
何祉台催醒了枫树,枫树精却满脸不耐烦地看着他:“怎么辟谷了还来找我?”
“想你们了。”何祉台笑着,看男子就要拂袖而去赶忙道出来意。枫华瞥了他一眼,耸肩道:“你这冰天雪地四下荒芜的样子,我怎么给你找来吃食?”
何祉台:“……”
枫华:“……”
枫华:“我上哪儿给你找?”
何祉台捂脸,抬起手上拎着的一筐虾。枫华满脸鄙夷地接了过来:“又是炸虾,你这家伙……”
“我看那孩子天资不错,却有些痴傻。那些少年人无所谓,我只要这个孩子能好吃好喝张张脑子,”何祉台神色忽然暗了下来,戏谑地看着他,“毕竟,是要献给母亲大人的啊。”
枫华眼帘微垂,找锅的动作都变得比以前更漫不经心,像在想什么。
沈斓是夕落岛所有生灵都敬畏的存在。
一人一妖对坐无言,在漫天飞雪下等到了一盘熟虾。枫华用自己的枝丫盘了一个碗,无意间看何祉台盯着锅里还是那副馋猫模样,不由想起那年月下的人捧着凉透的炸虾,双目无神。
变了。枫华只能在心里叹息岁月的无常,把碗递给他:“这地方不行,油都是从才醒的山茶那借来的。今年到寒食前,记住了。”
“得,回去了。”
这里还是那么温暖,枫华伸了个懒腰,爬上一棵还没有复苏的枫树。
那时一棵死树,树干一半被烧焦。往下看,树根是裸露在地面上,全部断掉。
这里半数以上的草木都是死的,因沈斓母子而死。枫华伸出手接住一片落雪,脸上有了树皮一般的纹路。那双枫红一般的眼睛再次合上,四肢开始化回枝叶。枫华手里的那片雪,依旧洁白。
“对否。”
白玉源已经带人到了木屋前的空地上。她按何祉台说的,又把偷懒的八名弟子送回去了。
“你们留下的几个且记住了,”白玉源指了指他们上来的路,“山上没有地方给你们住,找好山下的客栈了吧?即明日起,半个时辰内爬上来。上不来滚下去再爬上来,何时能达到要求,何时正式修炼。”
蓝原四处看了看,耸耸肩:“那小子和我们一起吗?”
白玉源笑着:“自然。”
“对一个孩子这般不会太残忍了?”江莱不忍道。
悠地飘来一股香味,贺若晴望去,黑衣男人端着一个小木碗从崖底飘上来,打个哈欠懒懒地扫了他们一眼,摆了摆手:“记得路吧?下山歇着,明日开始练。”
“那……那慕焕也要跟我们下山?”墨沧昀问道。
何祉台回头看了他一眼,转身拍上门:“他一天修四个时辰,爬山的算进去了。”
蓝原看向白玉源,鹤说不上来话,气得大叫,双臂化成翅膀飞走了。
五人面面相觑,立在何祉台门前。
慕焕闻到香味眼睛都亮了,跳下床跑到何祉台身前,眼巴巴地看着他把碗放在桌子上却又不伸手拿,看向何祉台。
男人侧脸的线条十分柔和,睫毛微垂,看向他的时候又蓦地升上去,露出深邃的眼眸含着笑意。慕焕对上那双眼睛,又傻傻地笑了:“大哥哥好漂亮!”
何祉台递给他一只虾笑道:“说男子可不用漂亮。潇洒,俊美均可。你要夸大哥哥帅吗?”
“大哥哥不帅,”小孩子盯着金黄的炸虾咽口口水,“爹爹才是帅的!”
何祉台大笑两声放过了这孩子。吃完这碗虾,慕焕揉揉眼睛有了困意。“乏了?”何祉台看了看床上单薄的被子果断又画了张符。慕焕好奇地看着他画符,问道:“大哥哥,这是什么?”
“符篆,”何祉台弯起眉眼,掏出一张白符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想学吗?可有意思了。”
想起前不久在雪地浑身发冷的时候大姐姐给自己贴上的东西,和眼前的一对比,分明是一个东西。慕焕好奇这怎么能那么神奇,便应下来道:“想!”
一边沉默着思考为什么傻小孩儿会这么好哄一边思考日后,何祉台揉揉太阳穴,觉得这脑子有些不够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