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君》羽溟濛

3、第三章

　　夕落岛上是灯火通明的。

　　打完怪的少年们兴致勃勃地看着夕落岛港口的热闹景象，叹一声：“人好多啊！”

　　下了仙鹤坐骑，何祉台放下慕焕，牵着他来到一卖糖人的老伯面前道：“一个糖人。”

　　老伯定睛一看认出来人，忙拿了一只刚做好的小金猪递给他：“岛主大人您拿好。”

　　“好好好，”何祉台笑着，“近日家里如何了？”

　　买糖人的老伯便跟他聊起来，约聊了半柱香，一看岛主身后还跟了几个年轻人，从隔壁摊上拿了几个糕点“这些是岛主点来的公子小姐们吧，一路赶来也是累了吧，来吃几个糕点垫垫肚子。”

　　墨沧昀看着老伯，又看向何祉台：“尘仙……”

　　还没说完被糕点糊了一嘴。

　　何祉台拍拍手，一白发少女从不远处跑了过来，插着腰气鼓鼓地看着他：“老老老老头子，你又干嘛！”何祉台拍了拍她的脑袋，无奈道：“本仙忘拿银钱了，你付一下。”

　　“一天天的就知道使唤人。钱都不拿，我看那哪一天只剩你一个人了，你饿死街头！”

　　少女嘴上骂着，倒是乖乖地掏了钱。老伯“诶”了一声，笑道：“方才还听东街柳家说又打了一批新鲜的鱼虾……”

　　“谢张伯，我这就去！”

　　“你们都在山下转转吧，一个时辰后，小白领你们上枫山。”何祉台牵着慕焕离开，刚迈出一步又顿了一下，指了指他们手中的糕点：“快些吃，不吃就化了。”

　　化？

　　蓝原看着手中方方正正的糕点：“怎么可……”

　　方方正正的轮廓扁了下去。蓝原赶忙把糕点吃下去，抽出帕子擦手，感慨道：“还真是什么都有。”

　　墨沧昀只觉得糕点的味道怪怪的，在抬头看港口的灯笼时觉得眼前一花。他紧张起来，再看周围的时候，却并没有什么异常

　　糕点软酥酥的，入口即化，味儿是甜腻腻的。江莱没忍住嘴馋，又向老伯买了一块糕点吃了，这一转头才看到墨沧昀的脸色，问道：“大师兄可有什么不适？”

　　“没，”墨沧昀摇摇头，额角却划下冷汗，“我没事……”

　　何祉台拉着慕焕正要往山上去，走了两步发现拉不动这孩子，“诶”了一声想起来什么转头道：“小娃娃们可有身体不适的啊？有水土不服的赶紧吭声，别到山上发疯了。”

　　贺若晴看了一圈自家弟子，确定没谁有不适的，上前两步抱起慕焕，问道：“尘仙方才说发疯，能细说发的什么疯吗？”

　　“人发的疯啊，”尘仙笑眯眯地说了个废话，“好吧，他们说……”

　　一群少年期待住了，这老家伙却不说，拎过还在舔金猪糖人的孩儿一转头潇潇洒洒地往山上走：“他们说什么来着？你且等等，本仙说不准路上就想起来了。”

　　贺若晴：“……”

　　“可恶啊，这种人怎么还不死？”

　　方才离开的少女怀里还抱着一筐鲜虾，像是吃土了一样看着老不死的拽着孩子上山。她在竹筐上画了一个咒，筐里“窸窸窣窣”的响声止住了。少女转过头来满脸不爽地看着上岛的十四名少年：“你们这群小娃娃废了我多少根漂亮的鹤毛了？还在这里发呆？身上带钱的赶紧散了，没钱的赶快来拿。先买东西租客栈，再吃喝玩乐赶紧逍遥了。就照那老不死的说的，一个时辰后枫山山脚下，我带你们上山。谁不认路啊？不认路来我这儿拿传送符，丢了可不管了。诶，琼门这个男娃娃，你待会儿去方才那老伯那儿再要一个什么小点心吃了，治头昏脑涨啊。”

　　墨沧昀作揖道两声谢，再抬头看那少女已不知去向，只得从江莱手上接过牌子和传送符，去老伯那儿买了糕点，随着其他人进入了哄闹的夜市。

　　岛上与陆地上一样，都是上过华灯，照得跟白天似得明亮。小贩们卖的东西很是奇特，与记忆中家乡里的差别很大。神奇的是，买了什么给管事儿的看一下手上刻着红枫的牌子，随便你买的是什么，都不管。

　　枫山脚下的一棵枫树上，白发少女吃得正欢，树干被人踢了一脚。白玉源“嘶”了一声向下看去，那老不死的抱着睡过去的慕焕笑嘻嘻地看着她——或者说她怀里的虾。

　　“老不死的你别跟我抢吃的，”白玉源跳下树，用储物戒收起竹筐，“知你最喜炸虾，我故意的。”

　　何祉台腾出手给她一个脑崩，继续上山。

　　走至半山腰，再回头，看到的没有华灯，夕落岛上一片漆黑，四下萧条。山石上有火灼烧过的痕迹，还被衣物盖着的人骨中有几只白鼠窜来窜去。“小白，”他沉下脸，给慕焕封了听觉，“你说，本仙做的到底对否。”

　　白玉源踢开一只死去的狐狸，翻了个白眼道：“你这老不死的，整日疑神疑鬼，你自己不就是神吗？”

　　“胡闹，修成仙怎么能跟‘神’相提并论？”何祉台无奈。

　　“去年你说过，还差四十多个，”白玉源抬头看了看那夜空，“不管你对否，十年后，撑死二十年后，也就结束了。再说这问题八百年前我也问过你，怎么八百年后你又来问我了？”

　　夕落岛的历史不止八百年、一千年甚至是更久。

　　山路转个弯，何祉台道：“记得娘跟本仙提到过，自她出生便有了这夕落岛。她说夕落岛吸落日余晖，自生了这满岛的枫林。日暮途远时再枫林中一歇脚，枫林也似是知旅人困境，供旅人一夜安眠甚至充足的干粮。枫林是神奇的，也是好久之前了。”

　　白玉源跳上山壁，歪着脑袋盯着何祉台，无端地想起跟随他过来的这一千多年。那年的一小团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如今却长成了这副模样，心想：夫人要是知道了，会痛心的吧？

　　山风夹着飞雪拍在她脸上，冻得白玉源原地直蹦跶。何祉台笑她怕冷，被白玉源不怀好意地灌了一脖子雪。受冻醒来的慕焕也被何祉台拍了一个雪球在脸上，反应过来被放回地面，和两个老不死的在山腰上打起雪仗。

　　山下的人们兴冲冲地抬头看着夜空，文人墨客颂着夜雪之美，老农纷纷道“瑞雪兆丰年”。

　　灯下的少年们也抬起头，接受雪为他们接风洗尘。

　　这新春的雪，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