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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 3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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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清胤师兄弟三人所关押位置相去不远,那些江湖人属实因陆知离无门无派而对他放松了警惕。至于沧浪山庄的这三人,他们却是上心得紧。
瞧着于地牢外徘徊的十二位江湖人,齐韫不由得紧了紧手上的短剑,随时准备着向他们出击。
严叙自是看出了齐韫如临大敌的紧张,他松了松齐韫的肩,低声道:“要解决眼前的人倒不是难事,难的是,你师兄可还走得动?”
陆知离轻轻“啧”了声,一百下麻绳鞭,可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受得住的。
“可这刑罚必是会日益加重,他们关的时日再长些,必是新伤加旧伤,并无痊愈之期,身子也会逐渐糟践下去,届时又如何逃得?”
齐韫知严叙所言在理,然她心下紧着落入虎穴的师兄,眸中仍有以死拼敌的决然。
“好,那便试一试。”
严叙顺着齐韫的话尾音刚落,陆知离便又嗤笑道:“你们俩倒真真是榆木脑袋,非要拼个你死我伤不成?这几日我将云崖阁走了个遍,发现他们所饮的水都是从碧潭所挑。这碧潭是由山泉水汇集而成,只要我们堵住了活水,再往潭中加入大量蒙汗药,届时再来救他们不是轻易得多?”
陆知离可不似那所谓的英雄侠士,得要光明正大拼个你死我活。他将底线放得极低,为人处事的准则更是不要让自己吃亏,哪个法子能够更为轻松拿下敌人,他便用哪个。
“此倒是个好主意,那便依知离所言吧。”
任是再如何关心则乱,齐韫心下却仍清楚,今日他们寡难敌众,此许是最易成功之法子,只是又要多委屈师兄们些时日。
是以他们此行,由地牢转道碧潭,合力一起堵住了山泉的出水口,而后再马不停蹄下山买蒙汗药。
陆知离自揽了买蒙汗药的活计,齐韫本不好再劳烦他,毕竟他也是被缚了一夜,总是要合眼卧榻好好休息一番的。
然而齐韫最终还是拗不过陆知离的坚持,由了他去。
既是陆知离出手,自不可能仅是普通的蒙汗药,怎么着他都该报昨日被缚了一整天之仇。是以他从严叙别院出来后,径直便去往了隐月阁分会,向陆知瑶讨要了些发作慢的毒药。
而在分会里,他瞧见了尚在会里修养着身体的苏玉綮——
“呦,苏姑娘气色好了不少嘛。”
“公子识得我?”
此次同陆知离的重逢,于苏玉綮而言是初见。时下她知觉自己好似独自一人立于孤岛之上,周围是雾蒙一片,如今得见陆知离识得自己,她仿若抓到了跟救命稻草般开心。
然而陆知离和陆知瑶的舌毒程度不相上下,他仍是笑,以最轻松的话语给了苏玉綮当头一棒,“自是识得的,御镜门的叛徒,沧浪山庄的卧底,以及云崖阁的监下囚。我估摸着,这江湖上的人,未有不识得姑娘的。”
“甚至……”
陆知离拉长了尾音,满意地看到苏玉綮面上的神色变了几变后,方才幽幽接道:“若江湖之人瞧见姑娘还活着,定是要挣着将你处置而后快。”
“我当真是御镜门的叛徒么?”
苏玉綮喃喃自语,双手不自觉搅在了一起,她会自己去找答案,但时下她想让陆知离先给她吃一颗定心丸。
陆知离自不会此等好心,他仍是有一说一道性子,“你确是御镜门的叛徒,或许还是构陷沧浪山庄的罪人,至于你背后的主人是谁,只有过去的你才能知道。”
“……好,多谢公子告知。”
苏玉綮沉吟了片刻,终是缓缓向陆知离行了一礼,而后转身向内而去。
时下的她是第二次新生,她实在无法理解,自己为何会为了所谓的主人,甘愿于整个江湖为敌,弄得一身的伤痛。且到最后,她的主人没有护住她不是么?
老天既给了她二次生命,那她该自己去找寻真相的。如若她所谓的主人不是沧浪山庄,那又会是谁?
苏玉綮恨不得一夕之间痊愈,离了隐月阁去一探真相。
然她知道,为谋大事者,一切都急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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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知瑶给陆知离的毒药是蔽日,所谓蔽日者,无色无味,中此毒之人此后再见不得阳光,便是暖和的冬阳打在他身上,亦会灼得他肌肤层层溃烂,直至见骨。
此毒要不得人命,却能带给人非人的折磨,而这也是陆知瑶研究此毒的初衷。
得了蔽日后,陆知离再度同严叙和齐韫一道上了云崖阁。他们将蔽日联同蒙汗药洒至了碧潭,而后便于一旁守着。
待瞧见云崖阁的仆从将碧潭的水一桶桶往回挑时,齐韫方才缓缓舒了口气。
他们观察云崖阁是否中蒙汗药的标准,便是瞧着守在地牢口的那十二个黑衣人一个个倒下。时下齐韫再顾不得许多,当即冲入了离她最近的地牢,此地牢内关押的是已经满身伤痕的谷清胤。
瞧着昔日里意气风发的大师兄时下成了如此模样,齐韫当即红了眼眶,泪珠在里头打转,“师兄!”
谷清胤唇角已经开裂,他倒未中陆知离所下之毒,那群江湖人心狠到连水都不允许他抿一口,更别提是饭食了。
彼时他正闭着眼睛感受着从周身传来的清晰同意,便是听得入内的脚步声亦不愿睁开双眼。一直到齐韫带着哭腔的声音于他耳畔传来,他方才恍如梦里睁开了眼,“阿韫,莫哭。”
齐韫利索地为谷清胤解着绳索,严叙见状上前一道帮她搀扶着谷清胤,因他晓得,若谷清胤一时离了绳索,那卸去的力道定然使他重重的跌倒在地,而一同被压的会是齐韫。
陆知离在旁嘴角微抽,瞧着严叙那没出息样就来气。待离了此间,他此后定要寻个机会好好整治谷清胤一番才行!
扶着谷清胤坐下后,严叙大步流星向另外两个地牢走去,临行前还拽了正一旁吃醋的陆知离一把。
瞧着陆知离吃醋的模样,严叙不禁觉着好笑,该吃醋的不是他么,怎的他们角色互换了?
“刚刚就让他摔倒好了,你怎的去扶他?要我说,就该让他被关在这里,不然苏玉綮如今身份败坏,他该是要上赶着巴着齐韫不放了。”
刚出了地牢,陆知离狠狠踹了昏迷在旁的江湖人一脚,颇有些恨铁不成钢道。
“而且,你怎的将独处的机会留给了他二人,齐韫的师兄齐韫自己救。怎的,难道周翊松和韦正元便不是她师兄么?”
“行了你,走快点。”
严叙本确是有些吃味,然他十分能体谅齐韫此刻的心情,若齐韫见着了伤至此的谷清胤还无动于衷,那便也不是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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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着谷清胤坐下后,齐韫挂在眼眶里的泪珠也终于淌了下。她将手轻轻抚过谷清胤那被麻绳抽出的一道道血痕,声音有着些许颤抖。一直到见到谷清胤前,她仍对她一向敬重的季叔叔怀有一丝幻想,时下荡然无存了。
“他们怎能如此凌虐你!季长义果真残忍至此么!”
齐韫拿手愤愤锤地,愤然道。
“季叔父?”
谷清胤颇有些意外,他摇头道:“不是的,是那群江湖客逼着季叔父对我们师兄弟行刑,季叔父被逼无奈这才撒手不管。我身上这些伤是败那群江湖客所致,同季叔父无关的。”
“再怎么被逼,就能袖手旁观曾经对子侄被人凌虐么?有时候,伪善比真恶还要可怕十分。”
齐韫说“真恶”时,不免想到了隐月阁来,此次隐月阁也算有出手相帮。如若此后隐月阁阁主不再逼婚的话,她倒想同他和解的。
然而谷清胤从未怀疑到季长义的头上,许是在心里,相较避世的师父,他更希望师父能否于江湖之上谋个地位吧。是以此刑他受着,也甘之如饴。
齐韫知他所想,轻轻叹了口气道:“爹爹不是那样的人的,苏玉綮背后的主人,是季长义才对。你想想,他前后态度的改变。且苏玉綮锁骨下方的桂花,可以是爹爹让娘亲所纹,也可以是他让娘亲所纹,毕竟当年,我娘亲着实将他当弟弟般疼爱。”
眼见着谷清胤沉默不语,齐韫又道:“事已至此,爹爹没必要再骗我们的。他既说没有,你还不信么?”
“季叔父为什么这么做?”
谷清胤仍旧沉默了一瞬,而后方才缓缓开口。他可以理解季长义想当武林盟主,可却想不明白他为何要陷沧浪山庄于不义。
此也是齐韫未曾想通的,昨日她曾试图询问爹爹,然而爹爹只同她打了个马虎眼。她知爹爹必有事瞒着她,至于何事,她如今尚未猜着。
两人说不了几句话,严叙便和陆知离一人搀着齐韫的一位师兄进了谷清胤所处的地牢。瞧着周翊松和韦正元亦是一身的鞭痕,且走路一瘸一拐的,齐韫将将止住的泪水又不禁涌出了眼眶,“周师兄、韦师兄……”
“行了,赶快下山吧,那么多话做什么。”
陆知离适时打断了齐韫的话,搀扶着韦正元的他满脸的嫌弃。他堂堂隐月阁执事堂主,还从未搀扶过谁!近几个月为了这个丫头,他屡屡破了自己的原则,如若她胆敢负了严叙,他定要教她好看!
此行陆知离本要直接让隐月阁门人一同杀上山的,横竖隐月阁背了如此多的骂名,脏水亦被扣了几盆,倒不如自造杀孽。然而他刚起了心思,便被严叙一把掐了灭。
于严叙而言,他此番与云崖阁对敌,是为齐韫,也是为他个人。门人既帮他复了仇,他亦于门人面前承诺此后只从商不涉江湖,便不会再轻易将他们卷入其中。
让陆知瑶出面救苏玉綮已是破例,若再多破例几次,隐月阁便再无可脱离江湖之日了。
可陆知离要的,本便不是脱离江湖。此行他帮着沧浪山庄,实则也是在帮他自己,他在诱导着严叙留恋隐月阁之能力。他要教严叙看清,唯有隐月阁尚在江湖之上,他才能更好地保护齐韫。
是以陆知离最后还是让隐月阁门众匿于暗处,若那群江湖人未杀上来便罢,若追上来便格杀勿论。
而从陆知瑶处得来的蒙汗药加蔽日的量足够,整个云崖阁内并无一人能有反应,这倒也省去了一场杀戮。
出了云崖阁,便有陆知离提前备好了五匹骏马,他可不做那全程将韦正元搀扶下山的冤大头。
“喏,我只赁到了五匹马,阿叙你同齐韫共乘一骑吧。”
身为兄弟,陆知离为严叙做到这,自认是仁至义尽了。
严叙自是无任何意见,齐韫也轻轻应了声“好”。
然齐韫在见谷清胤连上马的力气都无时,一时改了主意,“我和师兄共乘一骑吧。”
陆知离刚想替严叙报不平,这个死不争气的却已然应下,翻山上了马走在了最前面。
罢,看他能淡定得了多少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