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第 3 章 ...
-
本想扳回一局,结果却以惨败收场的夏洛克,只好乖乖跟着威廉回房间吹空调躺平,或许是今天接连吃瘪的缘故,夏洛克回到房间以后比起平时安静了许多。天色暗得差不多了,威廉看他还没恢复回平时的活力,就询问他要不要出门走走,夏洛克慵懒地答应了回去,心里头还想着是不是威廉想出了“惩罚”,才约自己出去走走的。
他们居住的酒店离海滩也不远,下楼穿过几条小巷便是了。夜色里,沙滩湿润地融进了月光的柔软,还蕴着日头留下的温暖,见沙滩空旷无人,夏洛克一时兴起说想去踏水,威廉一开始还嫌幼稚难堪不肯陪他,最后被对方半推半就地拉到了水里,见着裤腿也湿透了,而且看附近也没人,就破罐子破摔地任由夏洛克扯着了。两人就像孩子一样,挽起裤腿,跑去踩在涌上来的浪头上,沿着海岸漫步,海浪静悄悄地退了几步,又随着飘逸的海风荡在了两人的小腿上,两点模糊的人影流淌在朦胧的白光里,T恤领口被泼溅到的海水打湿。
“如果刚刚那场比赛,你赢了的话,想要我做什么?”威廉先挑起了话题。
“其实我也没主意。”夏洛克如实地回答,他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会让廉你告诉我,一个从未说过给我听的秘密?”
威廉饶有兴致地反问,“那福尔摩斯同学,有没有还没告诉过给我听的秘密?”
“比如,我准备要去法国交换的计划?”夏洛克眺望远处辽阔泛着星点银光的海面,略作思考,“是那个著名的巴黎综合理工学院,交换的话可以研修欧洲最顶尖的学科……那个竞争很激烈,我有很大可能去不了,毕竟我也不是像你,是全校出名的学术天才。”
“但还是想试试,万一说不定可以呢。”
瞬息的落寞漂在了绯红的眼眸里,但在趁着还没被夏洛克察觉前,就被海风带走了。
翻腾的白浪又卷了过来,打在了他们的小腿。
“你的话,一定可以。”威廉带着由衷的祝福,看向了对方。
“廉,你赢了又……”
海涛哗啦啦的声音,恰好噪耳了起来,海上吹来的风格外强劲。
“我们去夜市吃点小吃吧,正好也没吃晚饭。”
夏洛克刚想问威廉赢了这次排球赛的愿望是什么,就被他给硬生生打断了,他只好作罢随着对方的节奏走了,也就穿鞋上岸去了。
夜晚集市的人流也不少于白天,熙来攘往的,人潮涌动,自然也热闹,小贩的叫卖声接踵而至,各个摊位前都挂上了五颜六色的彩灯招人眼目。迎面的人群几乎朝着他们簇拥而来,为了避免走散,所以他们并行挨得很紧,前进移动得也很慢,威廉的长睫毛落下了一层阴影覆在眼眸上,他现在的心思完全被刚刚夏洛克的话给占据扰乱了——他先前完全没听过夏洛克有去法国交换的打算,更何况是已经向学校那边提出了申请这件事。他不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有莫名的落空感,将他整个人都笼罩了起来,甚至开始难得感到了焦躁不安。
一种孤独忧郁的苍白情绪在蔓延滋长。
就算他又一次像刚刚那样强硬转移话题,夏洛克仍旧会问他的愿望是什么。
威廉开始犹豫,到底要不要把自己的愿望说出来。
夏洛克唤了他一声,威廉才晃过神回来。他刚刚在小摊贩那里买来了两份恩潘纳达,递过去给了威廉。两个人捧着这种类似炸饺子的食物,边走边吃实在不太方便,于是决定找个地方坐下来,结果威廉走到半路时,猛地踉跄差点一摔,低头一看发现人字拖的的鞋带断掉了,夏洛克便拉着他找个亮堂点的地儿坐下,这时候才察觉到除了鞋带断了以外,威廉的脚板也被划破出了个小伤口出血了,琢磨应该是刚在沙滩上被礁石划破没察觉到。于是,夏洛克让他坐着留在原地,自己去便利店买一些清理创口的东西回来。
看着夏洛克小跑渐渐远去的背影,威廉又开始陷入隐秘的愁绪里,他和夏洛克渡过的时光自然是快乐的,在他的构想里,夏洛克还会和他一起度过接下来的学期,还会和他一起合租在学校的附近,但现在这一切却都被突然打乱了。威廉本该为朋友能够申请交换资格,而高兴,而发出由衷的祝福希望对方能够顺利才对,然而他现在除了落寞涌上心头以外,只能强颜微笑去面对夏洛克了。
他知道,他在夏洛克的生命里或许只能是一场短暂的夏雨,但对于威廉自己而言,他或许早就不知不觉地,将自己的生命都完全沉浸在眼眸底下那片的靛蓝的暴风里。
这太不合乎朋友的“常理”了。
过了十来分钟,夏洛克拿着矿泉水,酒精棉片和创口贴回来了,他露出了苦闷的神色解释说自己的西班牙语不太流利,手忙脚乱跟路人问路,比划了半天,才找到药店把东西买齐。夏洛克蹲在了威廉的面前,他让威廉的小腿弯曲,捧起了对方的脚弓,浇下矿泉水小心翼翼地冲洗伤口,细心地拿着干纸巾和酒精棉片擦拭消毒。路灯昏黄的光线里落成了一圈圈的光晕,罩得夏洛克棱角分明的五官渐渐柔和,男人全神贯注地帮他处理着伤口,偶尔有几滴汗水从顺着对方的喉结滑落下来,被昏暗的光线泛得微微发亮,最后滴在地上。威廉不经意看得有些入神,窸窸窣窣的树影映在了两人的身上,一阵悖动也似乎映照了下来,他回过神时,手指拢过了对方的额发,已经触到了夏洛克的脸颊上,汗淋淋的炽热将他的指腹捉拿得稳稳的,就像被包裹住了难以说清的情愫,让他的指尖阵阵发麻。
夏洛克抬起了头,问,“廉?”
——他应该支持夏洛克去法国的打算,而不是在这里暗暗地闹情绪。
威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过于失礼了,就马上将手收了回去。
“你是在不高兴吗?”夏洛克其实在海滩就察觉到了对方的不愉快,但一直不知道如何开口询问好,也隐约猜到了对方生气的原因。
“我没有。”威廉回答得很果断。
“抱歉,我没有更早地告诉你。”夏洛克歉疚地说,他帮威廉贴上了创口贴,“之前一直没有跟你提过,是因为这算是个人的决定,况且也不知道这件事能不能有着落。”
他犹豫了半饷,才继续说下去,“但是如果很早告诉你,你是不是也不会答应我的合租建议了?”
“这个事情不会影响我的决定,我也是衷心地希望你能够获得这个机会。”威廉摇了摇头,叹了一口气,视线别到了另外的地方,他的眼睛愣愣地凝视街头卖唱的歌手,他担心面对着夏洛克的那张脸,迟早会把憋得好好的话全给说出来了,“只要是你的愿望,我绝对没有任何否认它的意思,那真的是个很好的机会。”
“虽然说实话,我……也有点不想让你去。”
结果,他还是忍不住说出来了。
“然而你能去的话,对你的前途也是最好的选择,福尔摩斯同学。”
两人突然沉默了下来。
“廉,你今天下午提到的愿望是什么?”夏洛克为了打破尴尬的沉默,想起了下午排球比赛时,威廉重复了两遍确认胜败双方的奖惩,于是岔开了话题。
威廉虽然早有预料夏洛克一定会追问这件事,但他宁愿继续刚刚那个尴尬的话题,起码他还能找到回避的方向,即便夏洛克还是有可能察觉到那也不是他的真心话罢了。
我……
我想……
他还没做好准备把这件事告诉给夏洛克听。
或许,夏洛克如果没说准备要申请去法国这件事的话,他就能毫不犹豫地说出来了。
忽然,夜市的人群欢呼了起来,用着他们不熟悉的语言在交头接耳地议论些什么,接着便成群结队地离开了这条街道,刚刚还人山人海的街区瞬间变得空荡荡的了,夏洛克和威廉看着眼前这幅情景有些茫然,看样子是似乎到了庆典的时间。
烟火在夜空绽开的巨响从背后轰鸣了起来,隔壁街边摊的老板向他们探出了头,问,“你们不去看看吗,今天是里维拉诞辰日,是会放烟火的。”
威廉秉着老板提到的活动,抓住了糊弄过去的机会,装作若无其事地说,“那,就让福尔摩斯同学陪我去看烟火吧?”
“哈?”
……
夏洛克在威廉面前自然是守承诺的人,既然下午答应了排球比赛输了的惩罚,那就好好信守诺言就是了,况且对方提出的要求也不是什么过分的“惩罚游戏”,不过是去看一场烟火而已。威廉的鞋带已经断了,不方便走动,于是夏洛克提出虽然鞋号可能会大一点,但自己光着脚没多大问题,便将人字拖让给了威廉。
他们走到海边时,看烟火最好的地方已经被人潮占领了,只好在稍微远点的地方观赏,威廉固然是不在意的,毕竟一开始就是随便找了个借口蒙混过去。小火花拖着五颜六色的尾巴倏地窜上了天空,轰隆一声,绚丽的火树银花衬上了黑暗的夜幕,溢彩的流光也顺着欢呼的人们那边落去。两人一路走来的路上,偶尔能搭上一两句话,但更多的是沉默,幸运的是,现在他们站着的位置旁边,恰好有一位卖唱的歌手抱着吉他扫弦,吟唱着里维拉的诗歌,悦耳的歌声暂时缓和了喘不过气的尴尬。
“要是我能懂西班牙语就好了。”夏洛克先开了口,露出的遗憾的目光。
“我不介意给你翻译听?”威廉凑到了他的耳边,说。
“那好啊。”
——Corren aquí cual líquidos cristales
它们就像流动的水晶般奔跑
——otras ninfas iguales
同那些若虫
威廉余光看到眼前的景象也在流动着——刚刚还在夜幕盛开得正灿烂的烟火,下一秒就化成了陨落的火星消逝,重新在夜空里起舞的烟火固然不再是之前的,消失了的东西,就再也无法再倒放回去了。现在他能和夏洛克一起相处的时间,也正一分一秒地过去,再过六分钟,五分钟,四分钟……就是零时了。
——a las que vi correr hora por hora
我看到每时每刻的行进
他们的明天也会马上到来。
那么后天呢,大后天……或者再接下来更长的时间,仍旧是属于“他们”,而不是他的和他的吗?
他的私心希望那是属于他们共同的,而不是夏洛克的和他的。
——en ese murmullo lánguido y doliente
在慵懒而痛苦的低语中
无可非议,他的“由衷”是矛盾的,他竟自私不希望夏洛克能够得到这次去交换的机会,能够留下来陪伴自己。他和夏洛克渡过了这段时间实在太快乐了,他们明明才认识不到一年,但对威廉来说,夏洛克就像一个朝夕相处了数十年的存在,亲密无间,无话不谈,他们的点滴都像是一段久远的时光长河的延续。每一个眼神,每一句话,每一个接触,都是那么的自然,令他感到亲切,以至于他无法想象,自己要是又回到了以前形单影只的时候,他又该如何去忍受那份“熟悉”的孤独。
——el espíritu siente
我的灵魂察觉了
他不想夏洛克走。
他不愿意夏洛克离开。
——toda una juventud que pasa y llora
我那流逝的,恸哭的青春。
不要走,夏洛克。
“我爱你。”
威廉的低语带了些颤抖。
这是不存在于诗歌里的话语。
又一道刺眼的光亮传来了轰隆的巨大响声。
不期而至的吻,也同时贴上了干裂的双唇上。
“廉……你在说……?”夏洛克的瞳孔惊得扩散,难以置信地看着威廉,吻留下的温热还残留在他的嘴角上,他在威廉的眼里看到一种近乎恳求的挽留,那是无意识的流露,那瞬间他就理解了威廉所有的感情。
威廉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言行是多么冲动愚蠢,不可理喻以后,马上想往后退了几步,他的大脑本该随时随刻都保持理智的,但这时候彻底宕机,他不知道接下来应该又怎么去面对夏洛克。
然而,夏洛克猛地就攥住了他的手腕。
攥得很紧,很紧。那双灰蓝的眼眸也让威廉无处可逃,心脏也不停疯狂地鼓噪着。
“是一样的……”
新一轮的烟火又升了起来,威廉绷紧了嘴唇。
“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你,廉!”
夏洛克的声音甚至盖住了烟火的轰鸣,威廉的告白令他心痒难挠,忍不住再喊了一次。
“我喜欢你,廉!”
**
麦考夫明显察觉到了自家弟弟今天魂不守舍。
首先,他们在酒店大厅了等过了约定时间二十来分钟,也没见到夏洛克和威廉下来。先不说夏洛克那副我行我素,不把任何人看在眼里的态度,所以不守时也很正常。但连阿尔伯特那位品行端正的好学生弟弟威廉,也和傻弟弟一起放鸽子,实在不对劲。麦考夫便直接乘电梯上楼敲门,过了起码一分钟,他都在考虑要不要找工作人员要房卡时,里面才传来夏洛克的回话。麦考夫好不容易等到了他俩终于到大堂了,问原因,两人还支支吾吾的,三十几度高温穿了两件高领长袖,怕不是嫌今天的天气不够热,还要给自己中暑作保证。
“我们昨晚通宵打电玩了。”
夏洛克的解释听起来就够敷衍的了。
——你还不如说,阿尔伯特的弟弟拖着你补习了一晚上高数。
然后,在雨林穿行时,这俩还一直落在队伍的后面,有时候甚至还落下了挺长一段距离,差点掉队。中午吃饭时,还特意两人和大队分桌一起吃,除了夹食物那会儿,几乎就一直黏着坐在一起。
这种种迹象,只要不是瞎子,都能看出是在……
“果然是恋爱了吧。”
“是确认关系了。”阿尔伯特若有所思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