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男友非人哉》边阿陲

20、第 20 章

　　春雨虽然已经下过，初春的河水依旧冷得透骨。
　　河水不浅，紧挨岸边的地方也有及腰深。简卿遥半身泡在冰冷的河里，小腿与河水没有半分阻隔地交融在一起，滋味简直销魂。河边残留的浮冰被她下来时一脚踹碎，几块碎冰时不时撞上她的腰，刺骨的寒气透过湿哒哒的保暖内衣侵入身体，直冻进她的骨头缝里，下半身已经麻木，几乎冻得没了知觉。

　　牛仔裤不好卷，弄湿了还更糟糕，她干脆脱了下来，把里面的保暖秋裤挽至大腿，上半身的羽绒服与毛衣也脱了，一起让岸边的宋祁抱着。

　　此时，她正一边祈祷等自己老了可千万别得风湿，一边弯腰在浑浊的河水里摸索。

　　入手全是扎人的河沙，还有一些零星的碎片，不知道属于酒瓶还是瓷碗。摸了一阵，简卿遥毫无所获，直起腰，缓解自己因为寒冷而动作迟缓的双手。

　　宋祁一直在旁边蹲着，一手把她的衣物抱在怀里，一手紧紧扯着她的后衣领，以免她被湍急的河流卷走。见她抬头，他眉头皱得更紧，目光不经意扫过她周身。

　　简卿遥误以为他是见到没捞上来，感到失望，摆手说：“别急，慢工出细活。”

　　宋祁面色更加不虞，手上发力扯她：“慢工把你冻成冰吗？还不上来！疯的你，还敢下水，拉你都拉不住！”

　　简卿遥按住他的手：“别，我话说在前头，下水我可只下这一次。命都被冻没半条了，就算被小白生吞我也不会再下来了。所以，就这一次机会，让我摸完！”

　　宋祁冷眼瞪她，像是动了气，但最终还是拗不过她，瞥一眼罗盘，扭头向她示意：“再往那个方向去一点。”

　　简卿遥依言往河中央挪步，宋祁在岸上伸长手臂，依旧扯着她的衣领。
　　手指在泥沙上一点点摸索，忽然触到一个硬物。

　　简卿遥心里说不上是惊喜还是惊恐，但还是大着胆子往下摸去，大致勾勒出一个轮廓。

　　她咽了一口水，木着脸回头看宋祁。

　　宋祁立刻明白：“找到了？”

　　“那个，实不相瞒……”简卿遥轻咳一声，身体终于扛不住寒冷，开始发抖，“我这个，胆子虽然大，但是长这么大，人生经历还是没有那么丰富的。就譬如说，我这个，就没摸过尸体。”
　　潜台词就是，虽然下河的时候一腔热血，但是妈妈啊，她也是个正常人，她真的会怕！

　　宋祁神色缓和下来，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她的暗示，只说：“放心，河里没有厉鬼。”

　　简卿遥哭丧着脸问：“小鬼呢？”

　　“……也没有。”宋祁说，“都没有，只有尸体。”

　　简卿遥表情瞬间更难看了：“别、别说那个词！”

　　“……”

　　“你保证？”她又问。

　　“我保证。”

　　“好吧。”她深吸一口气，“对不起了，小白。我以后，一定会多多给你烧纸的！”

　　接下来的过程，简卿遥发誓一辈子都不想再回忆。那黏糊的触感，沾水后又拖又拽也扯不动的重量。最糟糕的是出水的瞬间，看不见的时候还能自我安慰一下，当那黑不溜秋的一团形状出现在水面上，就真实的攥在她的手中，一股恶臭难辨的气味近距离扑到她面上，让她险些吐出来，头皮蹭一下发麻，触电般的惊惧敢走遍全身。

　　岸上宋祁的脸色在那一瞬间也变得非常糟糕，冷白矜贵的手指伸出来，本来极不愿意挨到那具恶心的尸体，但看到河里女孩吃力又恐惧的表情时，还是把她的衣服放到一旁堤石上，拉住尸体的衣服往岸上拖，两人合力，终于把尸体接到岸上。

　　简卿遥爬上岸，拧了拧衣服上的水便快速把外衣套上，还是冻得连打几个喷嚏。
　　宋祁则在河边使劲搓洗双手，等她穿好衣服，他已经开始观察尸体。

　　简卿遥强压下翻涌的胃酸，也凑过去看。这一眼过去，虽然没有一点医学基础，但她还是觉察到了不对。

　　那黑乎乎的尸体就躺在岸边的水泥路上，多亏现在刚开春，气温尚低，他一直冻在河里的冰水混合物中，尽管味道着实不敢恭维，但保存确实还挺完整，身体有些腐烂，程度不深，至少大部分的肌肉都还在。泡胀的程度同样不大，能看清内里的骨骼形状。
　　尸体看着是个成年男性，个子比白裙姑娘矮上许多，身材消瘦，身上披着的棉布袄敞开，里面是普通的棉布衣服，被河沙染成脏污的黑褐色，下身是村里常见的黑色绸裤，全都空荡荡的挂在身上。

　　“这具尸体……不是小白吧？”说的是问句，但她心里已经基本肯定，“她离世已经有几年，就算尸体留下来也只会剩下白骨，不会像这个一样还是囫囵个的。”

　　宋祁目光沉凝：“不应该。”
　　他看一眼旁边的罗盘：“按理说，这里怨气最重的尸体会被最先指出来。”
　　就像萤火虫的光点无法与太阳相媲美，一具溺死的尸体，不可能掩盖住已成厉鬼的白裙姑娘。

　　“可能……罗盘坏了？”

　　“……”宋祁面无表情。

　　“那怎么办？”简卿遥又问，“我们又不知道他是谁。最近都是冬天，河面结冰，也不可能是下河游泳被淹的，要不回村里问问，不认识就报警？”

　　宋祁摇摇头。他从口袋里掏出几张卫生纸，用纸包着捡起旁边地上一块扁平状的石块，捏在手里，用石片尖端挑开尸体身上的衣服。
　　那些棉布衣服质量欠佳，已经被泡成了一摊棉絮，被他一拨就从人身上一块块脱落，露出下面褐色的皮肤。

　　宋祁的动作不像是要把尸体衣服全剥下来，而是有计划有目标的，每次都准确的剥离几块棉布条，拨了几下之后，他停下手。

　　简卿遥看着那些被剥出的皮肤，惊愕地屏住了呼吸。

　　男人干瘦如柴的身体上，竟是遍布着狰狞的伤口。肩膀、胸口、肋部、下腹、大腿，全是外翻的长口，白肉敞在外面，最外部的已经烂成絮状，血淋淋的烂口开花一样长在他身上，已经被泡成肿胀的白色，看着让人感到生理性的不适。若非他的衣服颜色深，他们看到的就应该是一具遍布血痕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