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朝暮》碧晴

44、此中无别意，只是为相思（下）

　　第二日一醒来，只觉得眼皮沉沉的，睁都睁不开。我揽镜一照，果然虚肿。我轻叹了口气，吩咐紫梦端些冷水来。
　　她进门一看见我的脸便惊呼道：“郡主，你的眼睛怎么肿得这么厉害？”
　　我淡淡地笑了笑，道：“便是昨晚没睡好吧。来，帮我用冷水敷一下。”
　　折腾了半天，总算消了些肿。我狠狠地往脸上抹了些胭脂，拿起黛螺细细地描了眉，又让紫梦替我梳个归云髻，总算看上去精神了些。紫梦出去为我准备早膳，我拣了条淡黄色丝巾，将昨晚受伤的地方细细遮掩住。
　　窗外忽的传来一记清脆的响声，听那声音像是有人扔了颗小石子过来。我一怔，诧异地推开窗户，屋外秋阳煦暖，轻风吹拂。我左右查看一下，并未发现什么异样。就在我要关窗的时候，苏言忽然从树上跳了下来，就那么忽然地出现在我眼前。树枝哗哗抖动了几下，几片叶子徐徐飘落下来，旋转着掉在他的肩头。我吓一跳，嗔他道：“你干什么呀？难不成上梁上树成瘾了？”
　　他淡淡地看我，嘴角依旧挂着一丝如三月春风的笑意，负手立着：“听说太子妃昨个儿遭人挟持了，本还担心太子妃是否安好，现在看来……”他又笑着咳了两声，上下打量了我几圈，继续道：“完全无恙。”
　　我想起昨晚他轻薄的举动，心中怒气未消，便瞪他一眼，道：“将军挂心了，托您的福，绾风一点事儿都没有。不过，将军若是想请安问好的话，大可光明正大地走进来，何必偷偷摸摸的？”
　　他没有理会我，却是一把抓住我的手。我一声惊呼没出口，他便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我恼怒地瞪着他：“你想干什么？放开我。”
　　他左手握着我的小臂，右手轻按我的脉搏，闭上眼睛沉吟不语。我明白过来他是想为我诊脉。他的指肚温热，不似清月那般微凉。他的体温顺着手指传到我体内，不知怎么的，我觉得右手流过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脸微微发烫起来。
　　半晌他睁开眼睛，看到我发窘的样子，笑意越发深了，眸中有些东西在闪动：“没事，没有伤到内里。”
　　“你竟还会医术？真是人不可貌相。”我目光闪烁，刻意躲避着他的视线，嘴上却还不想示弱：“如果你下次说你会还煮菜做饭，甚至刺绣女红，说不定我也不会太惊讶。”
　　“医术只是颇有涉猎，煮菜做饭也会一点点。至于刺绣女红，我还没研究过。”目光停在我的丝巾上，他止住了笑意，从怀中掏出一个碧绿色的小瓷瓶，塞在我手中，道：“止血收敛的奇药，保准你没有疤痕留下来。”
　　我愣了一下，定定地看着他，问：“那……你怎么知道我有外伤？这个也能诊脉诊出来的吗？”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我估摸着是紫梦回来了，便预备着关窗。他看了看我身后的雕花木门，笑得优雅：“你的事情哪样我不知道呢？”说罢，扫视四周一圈，快步离开了。
　　我呆立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紫梦将早膳端上来，走过来替我关窗，道：“郡主，你发什么呆？”
　　你的事情哪样我不知道……
　　他怎么会知道我的事情？我喝着粥，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感觉。这个苏言，不仅会拂筝居然还懂医术，又大胆得出奇，可有时候，却又莫名其妙地觉得他很熟悉。尤其是他那双黑亮的眸子，似是隐隐牵动了记忆深处的一些什么……
　　“郡主，这是什么？”紫梦看着桌上的小瓷瓶。
　　我“哦”了一声，一边抓起那小瓶收在袖中，一边随意道：“没什么，小玩意而已。”想了想，又说：“明日你替我跑一趟云家军营，跟飞扬哥哥说，我要见他一面。你去找内务官，他会安排人送你去的。”

　　云飞扬一身骑装，越发显得英姿勃发，挺拔如竹。他搭着弓箭，瞄准远处的靶子，只听“嗖”的一声，白羽箭正中红靶心！周围爆发出了一阵叫好声。
　　云飞扬接过士兵递上的帕子，擦了擦额上的汗珠，笑看我道：“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竟还自己跑到军营来了。”
　　我笑而未语。他无奈地笑了笑，伸手点点我，挥挥手示意周围的士兵都退下。他拍了拍身旁的黑色战马，吆喝一声，说：“黑子，本来答应要带你出去跑两圈子的，可是你风姐姐有重要的事跟我说，对不住了，晚上一定带你出去。”
　　黑色战马扬蹄长嘶一声，好像听懂了他的话，“哼哼”地打着响鼻。
　　我看他把马栓好，才说：“飞扬哥哥，我有一件事想问你，还有两件事想拜托你。”
　　他弹了一下我的额头，气笑：“几天没见，你倒开始见外了。我最听不得‘拜托’这两个字，生分的紧，有什么事就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