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朝暮》碧晴

43、此中无别意，只是为相思（上）

　　我恍恍惚惚地踏出了书房，本想直接回房，经过假山时，却蓦地想起了什么。刚抬眸，只见一抹黑影倏的从我眼前闪过，我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人拉住了，一声惊呼顿时凝在唇边。
　　“在那边，刺客在那边！不要让他跑掉！”隐隐地听见有人嚷道。
　　下一秒，无数火把包围过来，瞬间点亮了整个花园。府中的侍卫如潮水般涌了过来将我包围起来。惊觉脖子上一片冰凉，我这才明白，我被人挟持了！
　　我刚想张嘴尖叫，鼻尖却萦绕上那股新雨薄霭的清香。我的心猛地一跳，刚到嘴边的叫喊被生生地咽下去，强烈的疑惑瞬时取代了原先的恐慌。
　　那人似乎并没有要伤害我的意思，只是挟着我一步步地慢慢往后退，好像在等待时机全身而退。忽明忽灭的火把映着那些侍卫的脸庞，竟使他们看起来像地狱修罗一般。剑锋闪起的寒芒，划破寂静黑漆的夜空。因为我被挟持着，侍卫们都不敢乱动，也只是慢慢逼近。
　　周围静得出奇，气氛有些怪异。
　　香味越来越浓烈，我的心也跟着越跳越快。
　　这时，赵齐领着另一支侍卫包围了过来。他挥刀朝我们这边喊道：“放下郡主！”
　　我明显感到黑衣人的身体猛地一颤，刀尖抖动一下。颈间一股刺痛，有股温热的液体流了下来。我忍不住低哼了一声。
　　“对不起……”耳边传来那再熟悉不过的低声呢喃，语意中尽是惊讶与自责，还夹杂着几丝苦涩与酸楚。我心中已明白几分，稍稍侧过头，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又冲赵齐道：“你们谁都别过来！”不知刚刚他是否看到了我与黑衣人的交会，火光明明灭灭，我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黑衣人挟着我慢慢绕到了假山后面，忽然用力将我一推，瞬间的功夫，已飞身上了屋檐。我脚下一个趔趄，跌倒在卵石小道上。那凹凸嶙峋的卵石，磕得我生疼。抬眸，见那黑衣人回头看我，目光中饱含着自责、痛楚和忧伤。虽然周围夜色昏暗，他又以黑布蒙面，可月光下那灿若明珠的眸子，我怎么可能会看错？
　　清月，你是清月吗？
　　黑衣人见赵齐带着侍卫涌了过来，便一个虎跃跳出了围墙。赵齐将我扶起来，深深看我一眼，轻声道：“郡主受惊了。”泪水不知怎么地就撞出了眼眶，我戚戚然地望着他逃去的那个方向，忽然之间心痛得不能呼吸。
　　清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他就是那个与赫连说话的人？他到底是谁？告别的那天晚上，他说过他一定会来找我，可我们俩竟然以这种方式见面了。
　　赵齐转过身吩咐侍卫：“给我追！”
　　“不必了！”我抹了一下泪水，顿了顿，艰难地说：“赶紧检查一下府内有没有人受伤或是否少了什么。”

　　赵齐护送我回到房中，便进宫去请太医。我向他询问父亲的去处，他说不在宫里便在军中，我摆摆手让他下去。临走时，他复深看我一眼，终究还是问我：“郡主，末将不明白，为什么要放走黑衣人？”
　　我的眼睛死死盯着地，幽幽道：“依我看，他本无心伤害任何人，既然府里没少什么东西，那放了便放了吧。要追究的只怕该是府里的侍卫，你去问问，他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那么大个人跑进来都不知道。”说罢，推门而入。紫梦见着我，大惊失色道：“郡主你怎么了？”我看着她，仿佛不太明白她的意思。
　　“郡主，你脖子怎么了？”
　　我伸手一摸，触目惊心的一片猩红，苍白地笑了笑：“没事。你先去拿些清水来帮我擦一下。”
　　虽然紫梦擦的动作很是轻柔，可我还是觉得钻心的疼。心中反复思量的全是清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那句“对不起”说明他事先并不知道挟持的是我，可他深夜潜入将军府到底是为什么？
　　王太医来为我上了些药，又开了一贴压惊安神的药方。我只觉得乏，没等药煎好便沉沉地睡去了。我梦到了清月，他的笑容安静如玉，温润而忧伤地看着我。我问他，为什么变得那么忧伤。他对我说，因为我们再也回不去了。我抱着他哭了好久。我又梦到了苏言，他目光灼灼地看着我，优雅地笑着。梦的最后，这两道目光竟然合二为一，却是得无比刺眼，刺得我身心俱痛，又无路可逃。我拼命地哭，终于醒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