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四》仰天一笑星斗横

10、老男孩

　　10月29日，挨过了在家的两个晚上，李将终于又回到了学校。
　　他先去了寝室，将家里带的吃的东西放好；然后抱着被子出来，放在寝室外的晾衣杆上晒一下；接着进了教室，把做完的作业整理好；最后出了校门，向网吧走去。
　　李将像往常一样，先把MP3连好，然后打开搜狗网的首页，开始浏览搜索热榜。自从看了那些关注当下社会新闻的杂志以后，李将再到网吧上网，就会去看那些网络热点了。这时，一条资讯引起了他的注意：“《老男孩》讲述青春梦想，引发万千网友热泪，草根短片，一夜爆红”。什么东西这么厉害啊？李将好奇的点了进去：没有大明星，没有飞檐走壁，没有爆破戏，有的只是对绝大部分网友现实生活的写照。一部名为《老男孩》的网络电影近日爆红优酷网，从10月28日凌晨上线首播至今，播放量已经突破100万，3万多名网友力挺该片。抱着吉他在喜欢的女孩面前高唱李春波的成名曲《小芳》；学跳迈克尔·杰克逊的月球漫步舞……怀旧的剧情引发80后网友哭声一片。其中，“学跳迈克尔·杰克逊的月球漫步舞”这句话吸引了李将的视线，他也非常喜欢迈克尔·杰克逊的音乐和舞步，尤其是《Beat it》、《Billie jean》、《Dangerous》、《Smooth Criminal》和《Black or white》。于是，李将打开了优酷网，首页上赫然就是《老男孩》，他点开了视频，然后切成全屏播放。
　　一开始，李将也没觉得这部短片有什么让人感动的，前面那些喜剧桥段不过是抄袭周星驰和王晶电影里的梗，只能说“还能逗人一笑吧”。倒是那些老歌让他忍不住跟着哼唱起来，《小芳》、《对你爱不完》……当然，最帅的还是MJ的歌曲和舞蹈，一听到就让人忍不住手舞足蹈。
　　故事继续往下进展，肖大宝求爱失败变成了一个混子，不过他的脸型实在不像是个老大，反倒有些喜感。王小帅则让李将很共情，被同学欺负是真的可怜，因为你没有地方可以躲。尤其是看到王小帅在MJ《Earth song》的音乐中擦去眼泪，开始苦练舞步，李将更喜欢他了。
　　接下来这个桥段李将觉得非常好玩，肖大宝果然很快就“装逼遭雷劈”了，而王小帅居然凭着MJ的舞步震慑和感动了那群混混。这个桥段很不现实，可是很美好，李将愿意相信它，MJ的音乐和舞蹈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就像《Beat it》的MV一样。王小帅以德报怨救了肖大宝，两个人和好了。年轻时男生之间的好与不好，就是这么简单！接下来两人一起准备学校的文艺晚会，李将很喜欢。可是这段戏很快就因为意外而中断了，画面跳转到了两人的中年时代。这个中年生活的片段，李将当时并没有太深的感觉。直到多年以后，他才发现，其实这一段才是全片最具张力的一场戏。平淡的新闻广播之下，隐藏着多少人间悲喜。那时，他也是那些人间悲喜中的一员了。而现在，他还活在大人们为他划好的圆圈里。
　　紧跟着，新闻报道了MJ的死讯，两个人都失魂落魄。这一段李将可以说深有同感。他还记得去年6月25日MJ去世时铺天盖地的新闻。一开始他只是喜欢MJ的歌，可是从那些资料中，他知道了MJ是一个多么伟大的艺术家和公益者。李将对这样一个人的去世感到莫大的悲痛，同时也对那个诽谤中伤他的社会感到莫大的愤怒。
　　故事跟着就变得非常现实了——肖大宝追尾了，而豪车老板却是自己当年的小弟。李将本来还觉得这个人不错，可是两人的对话味道越来越不对劲，等到这个人坐进车里，“老公，那人你认识啊？”“不认识啊，咱走吧！”鉴定完毕，这个包总果然是个小人。
　　可是，肖大宝却把他当成了好人，还去找了王小帅商量要去上他的节目。酒桌上，王小帅想起了自己当初艺考的经历，他跳了MJ的舞蹈，可是没有人认可他。在蹲在街头的痛哭中，他又看到了“迈克尔杰克逊性骚扰男童”的新闻，他流着泪撕掉了那张报纸。这是第一个打动李将的片段。他很理解那种自己相信的东西不被人认可、甚至被人污蔑践踏的感觉。不过，短片紧接着就来了一个笑点——听到他俩的对话，王小帅的妻子端着饼过来骂道：“肖大宝你他妈吃顶了吧，就他妈你们这岁数还参加欢乐男生？”“不是，嫂子你得支持啊！”“你他妈参加欢乐大爷我支持你！”李将发现了这个片子的第一个优点：国骂很正宗。
　　笑声刚过，第二个让李将感动的细节就来了。王小帅虽然嘴上说着“不太实际吧”，晚上却还是夜不成寐，忍不住爬起来开始练舞。而此时床上鼾声不断的妻子却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她了解自己的丈夫，最终也选择去支持自己的丈夫。李将的眼睛有点酸了，他羡慕王小帅，羡慕他有一个这样了解和支持自己的人。
　　两人真的去参赛了。可是临近上场，王小帅却因为当年失败的经历紧张到呕吐，不敢上台。无奈之下，肖大宝一个人开始了弹唱，是MJ的《Billie jean》！唱着唱着，一只手冲进画面，王小帅终于来了！他战胜了自己！新一代的年轻人果然更能够接受新的事物，这一次，他们成功了。
　　画面转到了那个包总那边，这个小人原来不只是现在坏，就连当年的演出意外也是他干的。接着，他果然在幕后玩起了手段。现在，李将很担心肖大宝和王小帅。
　　比赛来了，评委们开始各种阴阳怪气，而那个包总居然还在那儿装好人！接着，肖大宝和王小帅开始表演，音乐，歌词，画面，李将被深深的吸引住了，他的身上开始有些发麻。等听到那句“看那漫天飘零的花朵，在最美丽的时刻凋谢，有谁会记得这世界它来过”，李将的眼泪终于涌了出来。
　　然而，这只是开始。歌曲来到了第二段，“那时陪伴我的人呐，你们如今在何方？我曾经爱过的人啊，现在是什么模样！”李将已经注意不到别的一切了，他在网吧里失声痛哭起来。
　　接下来，李将哭着看完了这部短片。故事的结尾他觉得特别好，特别真实，包总虽然那会儿被那首歌感动了，但是感动完了之后还是淘汰了他俩。肖大宝和王小帅没有成功，他们还是当初的婚庆主持和理发师，但是他们已经释然了。
　　最后，短片还有一个彩蛋，原来那个女孩当初是为肖大宝回头了的。最后的最后，画面定格于一句话：梦想这东西就和经典一样，不会因时间的褪色而流逝，反而会愈显珍贵。李将忍不住反问自己，你当初的梦想呢？当初自己想要做一个英雄，想要拯救全世界。可是现在他却觉得，连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怎么都那么难啊！
　　李将把进度条拉回到那首歌的开始，一遍又一遍的听了起来，良久之后才意识到，应该去把它下载下来，再过一会儿两个小时的上机时间就要到点了。他下载了那首歌，原来它的名字跟短片一样，都叫《老男孩》。李将把它转存进了MP3，又去看了很多《老男孩》的新闻报道和幕后资料，这才离开网吧，听着歌回了学校。
　　到了学校，李将先去把被子抱回寝室，然后找出纸笔，开始听写歌词——那个旧MP3是今年过年的时候云海哥给他的，没法显示歌词，他只能这样了。听一句，暂停一下，写好之后再听下一句，如此反复，最后再对一遍，李将终于写好了全部的歌词。他看着那张纸笑了，笑着笑着，又忍不住流出泪来。
　　接下来的这几周，李将在拼命去学习。最近一个多月里，他受到的冲击实在是太多了。中秋时的往事回忆，那幅《有效期限》的漫画，在家里晚上的挨骂，以及最近的《老男孩》，他不得不拼命学习，他要把自己的脑子塞满。否则一停下来，他就忍不住会胡思乱想。后悔、害怕、愤怒、无力……李将觉得，这一次月底学校放假他不能再回家了，否则他会受不了的。
　　就在这样的内心动乱中，第三次月考如期而至。11月16号，考试结果公布。李将的各科成绩分别是：语文107分，数学131分，英语98分，物理77分，化学91分，生物75分。总分579，班级排名49，全校排名92。而在寝室里，这一次他排名第四。
　　名次不断前进，家里很高兴，李将也觉得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但是他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一丝不安。这一次他其实并没有比上一次多考多少分，只能说是大家比他进步的还要少。而且对完答案以后，李将发现有两道选择题，他只是运气好蒙对了。那么去掉这两题的分数，他其实只进步了一点点。要是自己不小心再算错几个数呢？那不就要退步了吗？很快，这个感觉在接下来的周测中得到了验证，他的成绩比第三次月考低了20分左右。这是他复读以来，第一次总分退步！李将变得有些焦躁起来。
　　无奈之下，李将鼓起勇气，在一次华平老师负责陪读的晚自习后（现在晚自习是只有前两节课有老师陪读，后面两节课是真正的自习了），特意赶到教室外面说出了自己的困惑。华平老师果然没有让他失望，给了他一个很有说服力的解答：“这种情况其实是必然的。你自己想一想，假如满分是100分的话，一个人的成绩是从50分提升到80分容易，还是从80分提升到90分容易？”
　　“当然是50分到80分容易。”
　　“没错！你现在就是走过了前面那个快速提升的阶段，到了瓶颈期，也就是百分之八十分数的这个难关。现在我们以数学为例，一轮复习还没有结束，各个版块的知识和题型你都清楚吗？考卷上各个题目的出法和解法你都知道吗？”
　　李将摇了摇头：“没有。”
　　“那就对了。要突破这个瓶颈，你不能有任何一块知识存在短板。否则你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如果题目出的比较顺手，你就能考的比较高；不顺的话，你就会考的比较低。而六个科目不会那么巧同时都顺手，或者同时都不顺手，这样此消彼长，你的总分就会表现出“只在一个小区间内来回波动”的情况。”
　　李将沉默了。
　　“但是我们换个角度来看，这其实也说明，你现在学到了一个很不错的程度。要是你的水平再低一些，你也就不会遇到这样的问题。这个时候你要沉住气，一步一个脚印，把基础打牢。只要你继续努力，把每个板块的知识和题型都弄清楚，不再有短板，你就会越过这个瓶颈，进入下一个快速提升的阶段。当然，到那时你还会遇到下一个瓶颈，那个瓶颈就是顶尖学生和一般好学生的分界线了。现在，你还是先努力闯过这一关再说吧。”说罢，华平老师拍了拍李将的肩膀。李将向华平老师鞠躬，说了声“谢谢老师”，然后就回班了。
　　现在，李将心里又踏实，又兴奋。华平老师不仅指明了我现在的问题和未来的方向，而且还拍了拍我的肩膀！他果然是看重我的！李将的心态又一次慢慢的沉静了下来。他意识到，在第一轮复习结束之前，接下来两个月都将会是他进行艰难拉锯战的时期。但是没关系，李将现在已经看清楚了自己的路。
　　在这次的选座位中，李将主动去找了另一位物理和生物考的很好，但是数学和化学稍微弱一点的同学，隔壁107寝室的郑小峰，跟他坐了同桌，想要双方互补一下。这样他就稍微偏离了寝室座位的中心，坐在了第三排右边的三个座位之一。不过，大家也都理解，不会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在经历了两个多月的一起运动，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一起睡觉的生活以后，寝室里的小伙伴们之间已经越来越熟悉了。像李将，张振，鲁小甜他们几个，甚至都还有了外号。众所周知，外号就是男生友谊的PH试纸。关系好不好，看看外号的使用情况就知道了。鲁小甜因为皮肤很白，性格又好，再加上当时大家都听过一首很流行的英文歌《Baby one more time》，那首歌的歌手昵称小甜甜，所以大家也就喊他“小甜甜”了。李将和张振的外号则很简单，就叫“老李”和“老张”。“老李”是因为李将整天都很严肃，什么事都一板一眼的，看上去相当的老气横秋。“老张”则真的是因为长相“看上去相当老气”，而且他的性格是那种会主动组织和承担事情的人。所以，“老张”还是105的寝室长，全票通过的那种。
　　11月26号，学校又到了每四周放一次假的日子。李将打电话给家里，说自己这一次不想回家了。他跟家里说了之前华平老师的分析，说自己想在这两天再多学一点，下次月考就要开始用理综卷了。正好班里有几个同学是在学校附近租房子住的，他跟他们现在已经很熟了，这两天会借住在他们那里，大家一起复习。家里同意了，说会把下个月的生活费打到他的农行卡上，叮嘱他自己要照顾好自己，注意多休息和多运动。对了，现在李将的生活费已经涨到每次240块了。
　　挂断电话，李将回到了寝室，先趁着太阳去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然后，他回到教室开始写作业，一直写到五点多——下午六点学校就要锁大门了。李将带好钱，银行卡，MP3和数据线，一个人走出了学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