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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二十四章 救驾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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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救驾来迟!”景仁对坐在一块岩石上的皇帝叩首至地。
“你怎么会来这里?”皇帝看着不知是被血水还是汗水濡湿了衣甲的人,眸中犹有惊疑。
“臣在兰州城中看到军报,恐圣驾行军至此会有危险。臣擅自调用兰州城守军,请陛下恕罪!”景仁道。
皇帝伸手将他扶起,喉头微动,说:“安乐王无罪,有功。”
烧火做饭自是没有可能,兰州守军便把自己身上所带的干粮拿出来,大家一起分吃。皇帝吃了点干粮,问起景仁如何进入山谷,景仁一一禀明。
“不知杜仲他们在后面的山谷里怎么样了?”皇帝道。独自支撑后军,只怕更是艰辛。
“陛下,我们不如就沿着安乐王进来的路线突围出去。”王沿向皇帝提议。
“不行。”景仁摇头,“那个必经的洞穴,狭窄处仅容一人勉力擦身而过。夏军并不知晓我们会从后山的山洞进入谷中,故而彼时尚能从容。如今禁军数万人马,在其包围追击下,根本不能往那里突围。”
“而且这样,即便出了山谷,也不能取近道去解麟府之围。那朕御驾亲征干什么?”皇帝神色严峻。
“可臣认为陛下的安危才至关重要,臣恳请陛下三思。”王沿重重叩首,皇帝不说话。
夜色又临,山谷间格外静谧,山风吹起,宛若身处方外之地。山之高,月之小,月之小,何皎皎。月亮升起在山谷的天空,多少年前,这谷中的月色也与今晚相同,令人心中澄净,纤尘不染。
“陛下,臣斗胆……”景仁默然半晌,再次对着皇帝跪下身去。
“说。”皇帝看他一眼。
“臣斗胆想与陛下换过衣衫。”
“换过衣衫?你是要替朕……”
“是,臣想扮作陛下,留在此处迷惑夏军。”
“安乐王,你要知道扮作朕留在此处,意味着什么?”
景仁自然知道,意味着他将成为夏军追逐的最大目标,而这里多半是个死地,生机渺茫。
“还请陛下成全,不枉臣急行奔赴而来。”景仁重又叩首。
他们本是亲叔侄,面貌身形远看极相似,景仁若穿上皇帝的衣服,便活脱脱是当今天子的摸样。
“准!”皇帝终于道。
“陛下,请把那面天子牙旗也一并赐臣。”景仁道,“天色微明,我们就四散攻下山去,夏军必定措手不及。臣尽力引开他们,陛下和王大人可率军向西面的山谷突围。臣以为夏军如果在此设伏,必定会分散围困麟府二州的兵力,若是能与二州守将里外夹击,麟府之围必解。”
皇帝看着景仁,微是颔首,站起身来,脱下衣裳。景仁也脱下自己的玄色甲衣。皇帝又将自己身上的一袭金丝宝甲一并脱下,交给景仁道:“这个,你也穿上。”
景仁识得那软甲,虽轻薄却坚韧无比,箭矢不穿,刀枪难入,是自己的父亲当年命人给尚是晋王的皇帝打造的东西,自他上战场冲锋陷阵,此甲便不离身。
“陛下,臣不能……”景仁伸手推却。
皇帝按住他的手道:“安乐王,你给朕听好,穿上他,朕要你活着等朕回来。”
*
夜色尚未褪尽,禁军率先发动攻击,向山下猛冲。
明黄色的龙纹牙旗在晨风中翻卷招展,稳稳矗立。牙旗不倒,主帅还在,禁军的士气又凝聚起来。
按照既定策略,禁军从山头向下分散突围。左营的青旗,右营的白旗,前营的红旗,中营的天子黄旗,四下飘卷。
野律荣令眼中,只有那一面明黄黄的龙纹牙旗。景仁持剑冲击在前,那一身亦是明黄的色彩,在山谷的晨曦中耀眼闪灼,刺得人有些睁不开眼。夏军跟随着那明黄的颜色围追堵截,甚至都没动用羽箭射击。
景仁率军冲向东面的山谷,似要和东面另一个山谷中杜仲的禁军后营汇合。夏军的兵力全被吸引到东面的谷口,皇帝率禁军已在西面的谷口冲开一个豁口。
野律荣令得到报告,但望着率军奋战的景仁,心道:“只要宁朝皇帝还在谷中,放跑些禁军又算什么?”
那一身明黄,令他双目灼灼,热血沸腾。战至晌午,山谷中已杀得人仰马翻,死伤无数。景仁估计皇帝已从西面的谷口突围而出,一声令下,又向昨日占据的山头冲杀回去。
夏军没料到禁军中营又突然折返原地,一时搞不清状况,只得再行围困。
*
馨儿坐在帐中发呆,门帘掀动,景晖端着盘热气腾腾的烤肉进来,立时香味弥漫。
馨儿来了精神,抓起一块塞进嘴里,烫得不行,含糊道:“嗯……真香啊……太好吃了!”比她上次在海碗居吃的红柳枝烤肉还要美味。
“能不好吃么,人家舒大公子叫人支了铁架亲手给你烤的。”景晖道。
馨儿愣一愣,把嘴里的肉“呸”地吐掉,道:“你怎么不早说?”
“这又何必?”景晖可惜那肉,“此肉与你无仇,不待见人也不用拿它撒气。”
“就是他率兵攻打兰州城,兰州城才死了这么多人!”馨儿怒道。
“他或许亦是身不由己。”景晖叹一口气。
“小哥哥,你怎么还帮他说话?”馨儿看着他,说,“你为什么不给我烤?我就爱吃你烤的肉。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年冬天特别冷,我们在屋里烤东西吃,差点着火的事吗?”
景晖心说怎么不记得,那次因为某人嘴馋又爱玩,非要在屋子里烤吃食,还不小心让火撩着了桌帷。结果是自己被兄长训了半天,说点了安乐王府没关系,伤着了他的小馨儿可怎么办?
想起景仁,景晖心头凌乱。虽然他与馨儿说赐婚之事不必当真,可圣旨毕竟是圣旨。
“你还是吃点吧。”景晖拿起块肉塞进她嘴里,“今晚上除了这烤肉,可没其他东西吃了。”
馨儿同样塞了块烤肉到他嘴里:“那小哥哥你也吃。”
*
景晖提着空盘向舒戈复命时,舒戈一笑道:“都吃完了?”
景晖点一点头,舒戈心里高兴,抓了把香料往架子上烤着的肉撒去。从兰州城撤兵回去,他做好了被父亲责罚的准备。舒齐放却没骂他,说天意如此,非战之罪也。夏国与宁朝的疆界绵延千里,不止兰州城一处可以打开缺口,只要人没事,总还有机会,更关心起他的伤势,着实令他受宠若惊。
舒戈于府中休养时日,想起那发簪,又跑去问舒齐放母亲的那支碧玉簪现在何处。
舒齐放说:“你问这干吗?”
舒戈没说自己见着那簪子,只道:“儿子想母亲了。”
舒齐放微微叹息:“拿去给你当聘礼了。”遂把索图去玉枫寨说亲的事略略说了,顺便还提了嘴玉真宝藏。
舒戈心下吃惊,想那女俘虏莫非就是玉真公主。那日护在她身旁的人可能知些底细,遂遣人去羁押宁军战俘处找寻,却被告知人已让索图给带走了。舒戈暗道幸亏自己把那女俘虏留在身边,要不然不定让索图弄哪儿去了。若是给父亲知晓,定要逼问其玉真宝藏之事,自己便是想护也护不了了。
舒戈只做不知,瞒下不说。父亲总算做了件让他高兴的事,给他找了个如此美貌的媳妇,他心里偷着乐。但这媳妇美则美矣,脾气却太差了。自己亲自去送饭菜衣饰,她每每俱是疾言厉色、摔东砸西,从来不给好脸看。倒是对那莫侍卫还算客气,果然这莫名莫名就讨姑娘喜欢,于是再要送什么吃食物什,舒戈便让他前去。
此次父亲命自己在夏州集结兵马,向横山进发,于横山脚下安营扎寨听候调遣。他不放心将他这媳妇藏在府中,遂偷偷带着。军行简苦,能时时瞧见那般绝美姿色,亦是一大乐趣幸事。
*
既吃完了他烤的肉,证明她今夜心情不错。舒戈拍了拍手,再往衣服上抹一抹,对着景晖道:“莫名,剩下的你来烤。”大步往馨儿的帐子去。
来到帐子前,他犹豫了下,故意咳嗽一声,掀帘而进。馨儿还以为是景晖,兀自高兴,回头看见他,即刻没了笑颜,横眉冷对道:“你来干什么?”
舒戈有些尴尬,往怀里摸了那支碧玉簪出来,问:“这个你打哪儿来的?”
“你一个大男人对女人家的东西这么感兴趣干吗?”馨儿睨他一眼,“且我不想告诉你。”
舒戈被噎得难受,却仍将那簪子递过去,道:“告诉我,我就还给你。”
馨儿鼻子出气:“那你自己留着,不用还我。”
舒戈进退两难,捏着那簪子道:“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话?”
“我为什么要好好跟你说话?”馨儿道,“你杀了那么多大宁将士,怎么配我跟你好好说话?”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你手上没有沾我们夏人的血吗?”舒戈道,暗自嘀咕,“再说了,你也不算啥大宁人啊!”
“那你杀了我。”馨儿说,“反正我现在是你的俘虏,要杀要剐皆随你意。”
“我没把你当俘虏。”舒戈道。
“那你放了我。”馨儿看着他。
“这不行。”舒戈断然否决。
“那我连自由都没有,作甚要同你好好说话?”馨儿反诘。
“你……”舒戈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什么你?”馨儿乘胜追击,“反正你别指望我跟你好好说话,这簪子你想怎样便怎样吧。”
唉,说又说不过,杀也杀不得,不就仗着自己好看、讨人喜欢拿捏死他吗?
舒戈把碧玉簪往桌上一放,生气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