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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二十五章 潼关1 ...

  •   巉岩高耸,一条细小的瀑布飞泻而下。鸟鸣山幽,冬日的山谷,依然有几朵不知名的野花在崖壁间静静开放。

      矮洞口阳光斜斜照进来一片,景仁无力地倚在洞里的一块山石上闭目养神。他假扮皇帝助其突围,在谷中坚守了七日,被夏军重重围困在这山头之上,所率几千步卒只余几百。

      野律荣令日日派人向山头喊话,他太想活捉宁朝皇帝了,故而只围不战,日日劝降。若是宁帝在手,什么麟府丰便都是浮云。

      景仁不下冲,夏军不上攻,双方对峙,一时安宁。但干粮早在三日前就全部吃完,冬日的山谷也打不到什么猎物。宝甲在身,为他挡住了飞箭流矢,他毫发未伤。然而饥饿难耐,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滋味,是真不好受。

      夏军在底下埋锅做饭、烧火烤肉,香气飘逸,更唤起山头上的人对食物的渴求。

      景仁思绪纷杂,昏昏欲睡,须臾沉入梦乡,见馨儿景晖,悲欣交集,醒后怅然若失。

      如是再过三日,他日益虚弱,昏睡的时间也越来越多。有时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产生了幻觉,还是又恍然入梦。皇帝应已到达麟府,苏瑶不知道有没有完成任务,无论他在这山谷结局如何,该是值了。

      夜里,山谷中复下起雨。景仁勉力撑起身子往外挪了几步,冰冷的雨丝飞洒在他脸上,令他有一瞬的清明。国之三公,不可死敌手。他是大宁的安乐王,如今更代表着皇帝,更不可降。若是野律荣令的耐心被消磨殆尽,他冲上山头之日,便是自己以身殉国之时。

      景仁做了最坏的打算,所憾无非是不晓景晖和馨儿去了哪里,人在何处,安然与否。此生怕是再难相见,十几年前雨夜中的那个诺言,亦不能尽数兑现。

      唯此酸痛令他不能喘息,可人世自有憾事难免。

      或许人世的终点,总难免孤独地面对。不,他也不是一个人,他的亲卫和那些尚是陌生却愿意追随他的将士,他们一样勇敢、坚韧、不怕牺牲。

      一片嘶杀声将景仁从昏沉中唤醒,他吃力地转头看着自己用剑刻在山石上的划痕,划痕一道轻似一道,最后的两道隐约模糊。他用力握住手中的剑,从未觉得他的铁剑竟有如此沉重。

      嘴角牵出一丝笑意,十数天,野律荣令终究是耗尽了全部的耐心。

      他将剑架上脖颈之际,亲卫踉跄奔来喊道:“王爷,是、是苏姑娘,她带着人马冲上山了!”

      *

      景仁醒来的时候,已身在软榻。

      棉被温软,甲衣离身,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血污尘土也被擦洗干净。景仁用手撑住软榻,一抬身依然头晕眼花。是真是幻,是梦是醒,直至他看见那一道明黄的衣摆映入眼帘。

      他吃惊抬头:“陛下!”

      皇帝扶住了他,道:“朕在这里,你可是醒了,感觉如何?”

      忙有人上前从皇帝手中将他稳稳靠扶在软榻榻背,皇帝接过递来的汤羹,坐于榻边,道:“来,吃点东西,朕喂你。”

      “臣,臣不敢……”景仁惶恐。

      “不敢什么?”皇帝打断了他的话,“你小时候,朕不是没有喂过你。”

      皇帝执勺的手探近,景仁茫然张嘴,一碗汤羹吃得无滋无味,因饥饿而虚弱的脏腑却也得到了润泽。

      “朕让你受苦了。”皇帝拿起帕子替他擦了嘴,“这一次,全靠你!”

      景仁在葫芦谷坚守的十几天里,皇帝率禁军突围后直杀到麟府二州城下,城内官兵见御驾亲临,顿时士气高涨。彼时野律荣令的十万大军多半被牵制在葫芦谷中,围困麟府二州的夏军被皇帝的禁军和冲出城来的麟府将士前后夹击,须臾败阵,消灭殆尽。

      苏瑶亦不负所望,率精骑直捣川琉堡,一把火将夏军的粮草补给烧了个干净,又驰援麟府,来助一臂之力。战后,皇帝命她带人去葫芦谷接应景仁,自己则率军一鼓作气收复丰州。

      野律荣令狼狈溃退,宁军胜绩。

      *

      休养数日,景仁脸色日渐红润,正欲随皇帝回师帝都,不想复有惊天消息传来。

      舒戈率领的夏军,翻越横山,出人意料地攻破了宁朝西北重防延州。延州失守,夏军长驱直入,势如破竹,一路进逼潼关。回头细想,麟府丰战役不过是夏军声东击西的障眼小技,转移注意力不说,还成功牵制了宁朝众多兵力。如果夏军渡过黄河,攻入潼关,可尽取关中之地,西入长安,东至洛阳,不消时日,便能直逼帝都。如此,远比当日麟府丰三州更加形势危急。而今,只有务必将夏军阻挡在潼关之外,方可保帝都安宁。

      “陛下,微臣请战。”景仁跪下身去,重重叩首。

      皇帝默默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半晌道:“安乐王听旨,朕授你鄜延路、泾原路、熙河路三路经略安抚招讨使之职,三路兵马受你节制,你可便宜行事,抵御夏军。”

      景仁的额头复在地上碰出闷响:“臣领命,臣当肝脑涂地,护我大宁江山。”

      皇帝同时擢苏瑶为游击将军,置于景仁麾下。

      景仁即日率兵火速赶赴潼关,与舒戈的大军隔着黄河对峙。

      *

      黄河从壶口一泻千里奔涌南流,被西岳华山所阻一个大拐折向东行。就在这黄河东转的拐角,潼关与风陵渡隔河相望。

      潼关,北临黄河,东南西三面皆被群山环绕,扼长安至洛阳驿道的要冲,成为东入中原,西至关中的关隘要防。因其地势险要,历来成为兵家必争之地。对岸的风陵渡自古便是连接秦晋两地的要津,往来渡船甚是繁忙,冬日也少有封河。今冬因着异常寒冷,黄河封冻得特别厉害,一个月前,大河上下已顿失滔滔。

      夏军在风陵渡安营扎寨,舒戈望着眼前那条突然东去蜿蜒伸展的黄龙,皱起双眉。

      时近二月,封冻的黄河即将解冻,站在岸边,偶尔可以听见冰层开裂的声响。

      若是黄河没有封冻,从风陵渡过河,顺风顺水不消半个时辰就可列兵在潼关之下。若是在河面封冻得最为结实的时候,人马踏着坚冰便可走到潼关,连架设浮桥的船只、器物亦可省略。

      如今,恰是最为尴尬的时刻。河面上虽依旧被冰层覆盖,冰层下却已暗流涌动。

      舒戈怎么敢贸贸然让自己的军队踏上此时黄河的冰面?

      *

      景仁与苏瑶到达潼关驻守,不久军报又至。夏国从西安州出动二十万右厢军,由统领箫合达亲率,一路向南,直奔宁朝的泾原路而来。二十万夏军中还有一支不轻易出战的重甲骑兵,俗称“铁鹞子”。须知这“铁鹞子”原是夏国的御前军,勇士、善马、重甲,装备精良,刺斫不入。

      景仁看完军报的脸色无比凝重。宁朝各路,泾原路因其地势历来防守薄弱,本已川平原阔无险可守,又怎禁得起这二十万夏军的倏来忽往、铁蹄奔袭。

      “苏将军,你有何看法?”景仁把军报递给苏瑶。

      苏瑶看完说:“王爷,若是夏军渡过泾河攻下渭州,便可略无险阻一路东进,直取关中。”

      “是啊,这正是本王担心的。”景仁颔首,“如果他们攻下渭州,进入关中,潼关纵是铜墙铁壁,也架不住夏国两路大军的夹击。潼关若失,夏军可长驱帝都,如履平地。”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苏瑶问。

      景仁沉吟道:“苏将军,你持本王将令即刻前往渭州,泾原路兵马任你调动。兰州城新任元帅已到,本王亦会命刘安将军赶赴渭州,协同守卫。”望着苏瑶目光灼灼,“渭城的安危,就交给你和刘将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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