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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还阳丹 ...

  •   郑仪甫第二天清晨破天荒地没有出现在练功场。
      几十年来,师父雷打不动四更起床练功,身教胜于言传,这是第一次,众弟子们没有等来练早功的师父。
      王如贞安排了大家练功,径直来师父的卧室,又不打贸然打扰,只好在门口徘徊。
      “如贞,进来吧。”郑仪甫的声音已经沙哑。
      王如贞推门进去,见师父并未在床上就寝,却是一直坐在书桌前,桌上放着许多旧日的信件。
      王如贞从未见过这样憔悴的师父。
      师父从来都是正岳派的天,是正岳派的支柱,是正岳派的伞,是正岳派的命,他从小就觉得什么都不用怕,只要有师父在,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但他没有想过,强壮果敢的师父,竟会像个离了魂的半死之人,气若游丝。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个俊美的少年究竟是什么人。一丝懊悔爬上心墙,早知道自己打发了那三个人就是,不让师父见到那少年就好。
      “如贞,”郑仪甫柔声叫着,王如贞眼睛一热,迭声答应着。
      “我时间不多了。”郑仪甫一生强硬,铮铮铁骨,从未屈服,此刻依然以一种强硬的姿态面对着死亡。
      王如贞的眼泪哗地一下就流了下来,跪倒在地,“师父,您这是怎么了?”
      郑仪甫习惯性的摆了摆手,却又不由自主地垂下,抚摸着王如贞的头顶,“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毕生挚友已去,少不得去陪他。如贞,计划有变,我已经用了还阳丹。”
      “还阳丹?”王如贞如五雷轰顶,“一颗还阳丹,十日黄泉边?”
      还阳丹没有解药,服用之人会在第十日死去,但这十日中,可以将人所有的内力激发出来,痛痛快快地活十天,最后耗尽血气,精疲力竭而死。
      “是,也就这十日的性命了,了结这里的事,也好安心去见我的挚友们。只是还有几件事情,要在我死之前嘱咐你。”
      王如贞泪流满面,泣不成声,万箭穿心,“师父,师父”。
      “如贞,不必哭泣,我的身体早已积重难返,就这一口气撑着,现在这口气没了,也不必苟活。”
      王如贞忍住伤心,“请师父示下。”
      “头一件,便是明天的英雄会。天道盟野心很大,手段毒辣,若能一举除之,死亦无憾。你只需处理好派内事务,一定要保密。”
      王如贞虽然悲痛,却不敢落下一个字,倾耳细听。
      “第二件,正岳派这十七年来,从未为恶,今后亦不可为恶,不得为虎作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是,师父,如贞谨记。”
      “第三件,景嫣也慢慢大了,这孩子天真活泼,你今后要好好看顾她。你大师兄萧诚,长年在外,虽然犯了错,但总是你的大师兄,不可轻慢。怀远,就是昨天那个孩子,要视为异姓兄弟,互相扶持。”
      王如贞越听越难过,泪水涟涟,将胸前的衣襟全部打湿了。
      “今日入夜,备上好酒,怀远还不知道他的身世,宗岚若是要我讲,我便讲给那孩子听。”郑仪甫叹了口气,有些疲累。“去吧,如贞,今后,正岳派就交给你了。”
      王如贞郑重地叩下三个头,不舍地看着师父,一步一挪地走出了房门。

      夜色如水。
      一轮明月悄悄挂上树梢。
      王如贞让厨房备了桌好菜,又亲手去酒窖挖出埋了十五年的美酒,自始至终,神色哀戚。
      一会儿功夫,郑景嫣、陶怀远,还有正岳派的几个内门弟子便都到齐了。
      郑仪甫一扫疲态,精神矍铄地大笑着招呼怀远落座,景嫣开心地说:“叔父,今天格外精神,可是逢着什么喜事啊!”几桌内门弟子皆无声地笑了。
      只有王如贞的眼泪几欲喷出,他心知师父的还阳丹起效了,悲伤地想着,“一颗还阳丹,十日黄泉边。师父,真的只剩十日的寿命了。”
      郑仪甫看着郑景嫣道:“侄女儿说得对,叔父找回了怀远,当真是大喜事!”
      众人看向陶怀远,郑景嫣好奇地问:“这位好看的哥哥,是叔父走丢了的吗?”
      郑仪甫点了点头,“当年一念之差,让他们师徒走掉了,再怎么寻也寻不到,如今怀远回来了,你们听好,凡是我正岳派弟子,都要待怀远如兄弟!”
      众弟子听罢,都站了起来,“谨遵宗主令。”
      郑仪甫点了点头,“坐下吧。”
      陶怀远从没有参加过这么多人的宴会,看起来虽然镇静自若、落落大方,心中却有些陌生。在他的经验里,只有他和先生两人相对吃饭,从未有众人围坐共餐的经验。
      众弟子按照年岁依次向郑仪甫敬酒,酒过三巡。陶怀远有样学样,敬了郑仪甫一杯酒,自己也喝了一口,辛辣滋味呛得他几乎要流下眼泪。唯独郑景嫣递过来的桂花酿,很是让陶怀远中意,美酒甘甜,是他从未品尝过的微熏,但仅止一杯,不敢多饮。
      月上中天,酒席散去,郑仪甫带着陶怀远来到了藏书楼。
      “怀远,来,好孩子。”郑仪甫虽然喝了不少,但完全没有醉意。
      藏书楼的最高层,有一个观景亭,亭上有一匾额,上书“山风”二字。亭外有一个露台,可望见周遭人家的屋脊与灯火通明的集市,却听不见喧哗的声音,清风拂面,月光如洗。
      “孩子,坐。”郑仪甫背对着陶怀远,站在月光下,整个人似乎都被撒了一层清霜。“既然岚之要我告诉你,那就由我来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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