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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心照不宣 ...

  •   不过几日,陶怀远恢复得很快。
      程之风一日几次为他换药,早晚催他吃药,比打更的都准。有了空闲,程之风就去多睡一会儿。
      这一日,陶怀远在院中尝试运气练功,恰好小乙买了新的衣袍与干粮回来。
      陶怀远道:“多谢程兄高义。”
      小乙想了想,“不是,我只见过主人对您这么好。”
      陶怀远不语,小乙嘟囔了一句什么,就自顾自地去准备了。
      陶怀远的心突然悬空,有一股暖流从心中蔓延。
      程之风睡到日中,起来吃了午饭,又盯着陶怀远吃了一碗饭,饭后喝了药,这才替他换药。
      陶怀远背后的伤口已经好多了,程之风一层层打开棉布,查看伤口。陶怀远背部肌肉结实,线条起伏很是好看,莹白的皮肤有如月光,伤口处长长的一道痂,已经不用再敷药了。
      之前为陶怀远换药,总是担心伤口恶化,从未这样留意他的后背如此好看,衣服已经剥开,包扎的棉布也都拆下,程之风一时停在那里。
      陶怀远感觉到了什么,回过身,看着程之风。被那双眼睛盯着,程之风快要窒息了……
      程之风赶紧看向别处,不敢再看陶怀远,手里胡乱塞了塞,“你自己穿好吧……”
      程之风还没有说完,被陶怀远直接抱住,牢牢卡在怀里。那人比程之风还要紧张,心跳得极快,安静的茅草屋里,只听得到陶怀远和程之风的心跳声。
      莹白结实的后背就在程之风的手臂里,好看的下巴就抵在程之风的肩膀上,有些发烫的脸颊亲呢地贴着程之风的脖子。
      程之风要疯了,不管脑子里有多少疯狂的想法,此刻,他一动也不敢动,眼前的温存已经足够让他小心翼翼,精心呵护,他不敢再进一步,生怕再多奢求,一切就会化为梦幻泡影,消失无踪。
      抱了一会儿,陶怀远松开了程之风,“多谢。”
      程之风的心悸动得厉害,却突然像被一桶冰水浇到透心凉,“我岂用你谢。”
      小乙推门而入,道:“主人,公子,干粮已经备好,热水也已经烧好,干净衣袍也备上了,你们沐浴更衣吧。”说完,小乙觉得屋里的气氛与往常不太一样,但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就自顾自出去了。
      陶怀远自己宽衣解带。程之风只好先走出门,站在门口反复琢磨着刚才的一幕。
      小乙悄悄凑了过来,“主人,公子可需要帮忙?”
      程之风抽出许久未用的折扇,敲向小乙的脑袋,“要你帮忙,要你帮忙,我还没进去呢,你倒要去帮忙!”
      程之风沐浴完毕,小乙已经牵好了马,等在小院外。
      程之风有些不放心地看着陶怀远,“小夫子,你能骑马吗,要不,给你找辆马车吧。”
      陶怀远微微透出一点儿笑意,“我又不纸糊的灯,一吹就破,不妨事的。走吧,进京。”
      程之风大笑,“是灯也是美人灯。我搅了萧诚的局,让他当不成武林之主,小夫子,与我一起进京,可不是件好差事。”
      陶怀远上马,“啰嗦。”
      一路上,陶怀远都在等程之风与他说起正岳派的事,程之风却只字不提正岳派与王如贞,想必事情的前因后果,暮云堂的眼线都已经知晓。从鱼溪出来,先是吃了陶安国、陶安邦的亏,后是吃了王如贞的亏,这种窝在心里又没法儿说的酸楚与懊恼,程之风不提,也算是一种保护,如果有人拿这两件戳心窝子嘲讽他,当真会让他难堪。
      三人一路奔驰到二更天,陶怀远本想彻夜赶路,却被程之风坚决拦了下来,小乙撇撇嘴,“还不是心疼陶公子。”
      客栈简陋,只有大通铺。三人要一间,稍加洗漱,便睡下了。
      小乙很快便睡着了,还磨了磨牙,说了阵梦话。
      陶怀远也确实乏了,双手搭在小腹上,安静地进入了梦境。
      母亲似乎从画里走了下来,一边回头看他,一边流着泪,陶怀远很想上前,却无奈脚下像被牢牢绊住,只能大喊了一声,“母亲!”
      这一喊,将陶怀远自己喊醒了,额上细汗淋淋,手却被程之风牢牢握住。
      “小夫子,魇着了?”程之风轻轻抚了抚陶怀远的手背。
      “梦到了……母亲。她流着泪,越走越远。”陶怀远重复着梦境,心中如锥刺般疼痛。
      “小夫子,我们这样的人,抛却出身才能活在太阳底下,母亲,只能放在心里。”程之风与陶怀远并排躺下,看着简陋的屋顶,自嘲地笑了笑。
      陶怀远已经完全从梦中醒来,清醒得没有了睡意。
      “阿袁,你如何搅了萧诚的局?”陶怀远看到程之风也没有睡意,便问了一句。
      “简单。不过就是借了张嘴,把白逸臣私通郁信的事情告诉郑仪凤。郑仪凤勃然大怒,将比武的擂台都掀了,谁也没能做上武林盟主、号令江湖。萧诚再怎么不服气,在桃花谷的地界上,还是惧怕郑仪凤三分的。郑仪凤不仅撤了擂台,赶走了各门各派,还狠狠地罚了她儿子,估计白逸臣现在还在桃花堂里跪着呢。”程之风讲起来的时候,还是有些好笑,萧诚气极了跳脚的样子,他还记得。
      “不过,我的小夫子,萧诚为什么会让人在正岳派布了局抓你,暮云堂也还没有消息。难不成,你的身份泄露出去了?”程之风侧起身,用一只胳膊撑起身体,歪着看向陶怀远。
      陶怀远无语,“我的身份只有你知道,郑宗主知道,谢庄主知道,你说,是谁泄露出去的?”
      程之风撇了撇嘴,“可别讹到我身上,反正不是我。”
      陶怀远侧了侧脸,眼波所及,看到程之风一脸无辜地躺平,轻声道:“萧诚为人谨慎,又睚眦必报,我在擂台上驳了他的面子,想必他是想要亲手杀了我而后快。”
      程之风点了点头,“伤你的人,来日都要杀了,你放心。”说罢,便昏昏睡去。
      陶怀远却是一夜无眠。

      萧诚此刻有些恼怒,手里的茶杯被他狠狠地摔在地上,碎了一地。
      计划好的事情,被桃花谷临门一脚反了水,眼看就要压制住各门派,代替正岳派成为盟主,却冷不丁杀出个郑仪凤,将一切都搅黄了。
      白逸臣不过借天道盟的手除掉不愿干政的爹、将来桃花谷谷主最大的竞争者——白逸仙,天道盟则借桃花谷的台子把控江湖,各取所需,互利互惠。谁知道白逸臣舍得下爹,舍得下哥哥,唯独不愿杀了母亲,反被母亲挟制,坏了一大盘好棋。
      若不是天道盟主要力量都用在围剿正岳派,萧诚此刻就想踏平桃花谷,将郑仪凤生吞活剥了才好。
      萧诚的怒气不减,没人敢进屋讨他的嫌。施英敛手垂目,知道不能再等了。
      “主人,该进京了。”施英站在门廊上,轻声喊道。
      屋内传来又一阵茶杯落地的声音。
      “进京!你要我进京怎么交待!”萧诚气急败坏地说。
      施英不急不缓,道:“白逸臣妇人之仁,事不偕,都是他的过错,与主人何干!来日,从正岳派抽出手,再加上郁王爷的亲兵,何愁灭不了桃花谷,出一出今日的晦气。”
      萧诚心中稍稍宽慰了些,一挑门帘走了出来,“走,进京!”
      萧诚为人阴晴不定,喜怒无常,初接触起来,很难相与。天道盟里的弟子十个有八个都不喜与他交往,没奈何盟主凌千里不仅收留了他,还栽培他,倚重他,提拔他作了副盟主,大家再不服,也只好先压着。
      萧诚自毁总盟,解了沧州之围,又悄无声息地一举平了正岳派,占了润州,多少才收服了天道盟这些杀人越货的强盗。本想一鼓作气,代替正岳派掌控江湖,却没想到放了个哑炮,丢了脸面。
      施英看着萧诚黑云压城的脸,心里的话过了好几遍脑子,才盘旋而出,“主人,此番立下大功,纵使有所缺憾,也事出有因,不必过于自责。”
      萧诚黑着脸,但点了点头。他知道,施英是对的。
      因为偷学天道盟的血功,杀了几个平民练气,郑仪甫怒不可遏,将他赶出师门,何等绝情。可若是他天资再好一些,悟性再高一些,师父再偏爱他一些,何至于被内门弟子轻视,私下议论,说他名不副实,不堪为大师兄。他又何至于铤而走险,要去练血功增强内力。
      离开正岳派之后,各门各派都不敢收留他,一时间,萧诚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他流落街头,卖过艺、讨过饭、打过短工、作过打手、当过镖师,每每因为与他人的冲突而不得不重新找营生。贫贱、屈辱、炎凉,生活越不顺利,萧诚越恨,恨命运不公,恨运道不济,也恨自己,深深的自责与无力感常常折磨得他生不如死,望着涛涛江水,多少次他都想跳下去一了百了。他有多恨这个世界,就有多恨自己。
      否极泰来,是在遇到施英的那一天。施英,字叔华,因为体弱,不能习武,在天道盟里倍受欺凌,但他够隐忍,有计谋,与萧诚恰恰互补。
      有了施英,萧诚进入了天道盟,又因为施英使了大银子,萧诚见到了凌千里。萧诚按照施英教给他的说辞,果然打动了凌千里,青云直上。
      从街头被小混混随意欺辱的丧家之犬,到天道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命运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中间只差了一个施英。
      施英的劝解正中萧诚的心病,他确实在生自己的气,深深的自责像尖利的匕首,深深的插入心脏。施英轻声缓语,拔出了萧诚心里的刺,也抚慰了萧诚的心,“不是你的错。”
      “叔华,郁王爷此次宣召进京,为的可是这次比武大会?”萧诚还是有些担心失去郁信的信任。
      施英蹙了蹙眉,答道:“不是,或者说不主要是,应该是有更大的部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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