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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水牢遇险 ...

  •   虞伯赶着车一路出了润州城,在荒僻城郊找了一处废弃的田舍歇脚。
      田舍还算干净,主人应该也是这几天才避难离开。虞伯与陶怀远将王如贞、郑景嫣和几个奄奄一息的内门弟子抬到卧室,扯下门帘、窗帘给他们盖在身上。
      虞伯去厨房看了看,所有的粮食都被带走了。陶怀远心中一动,“虞伯,烧些热水,我去采野菜。”
      虞伯见众人无恙,高兴收拾着散落的柴火,痛快地答应着。
      陶怀远顺着记忆的道路很快就寻到了那片野菜,已经被人挖得不剩多少了,但还有一些小的、发了芽刚出土的,陶怀远拔了些,又摘了些榆树叶子,估计够七个人的食量,就匆匆揣着野菜回到了田舍。
      虞伯已经烧好了水,厨房里还剩下些残破的碗,此时都被拿了过来,正在给郑景嫣喂水。
      郑景嫣想是渴极了,大口大口地喝,却又因为实在太烫,一口吐了出来,呛得满是鼻涕眼泪,痛苦地□□着。虞伯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陶怀远赶忙生起火,将采来的野菜煮在水里,又寻了些被丢弃的粗盐,煮了一大锅野菜汤。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王如贞、郑景嫣和几个内门弟子都喝上了水,慢慢有了意识。陶怀远用破碗盛了菜汤,一口一口地喂给他们吃。
      吃罢菜汤,睡了片刻,王如贞最先清醒过来,叫了一声“怀远”。
      陶怀远和虞伯凑了上去,“王宗主。”
      这时,郑景嫣和几个内门弟子也醒了过来,“怀远哥哥,怀远。”
      王如贞满眼泪水,“怀远,正岳派……”说着,哽咽了起来。
      陶怀远安慰道:“留得青山在。”
      郑景嫣黑乎乎的小脸上被眼泪冲开了几条缝,“怀远哥哥,你可来了。”
      哭着,哭着,郑景嫣开始捂着肚子在床上滚了起来,还不停地喊着,“疼啊,好疼啊,好疼啊。”
      陶怀远一惊,王如贞将手搭在郑景嫣身上,流着泪道:“怀远,周兴给我们下了毒,如果每两个时辰没有解药,就会肠穿肚烂而亡。”
      虞伯狠狠地一拍床面,“这些狗杂碎,怎么这么恶毒!”
      其他几个内门弟子也都开始腹痛。王如贞忍着痛,道:“怀远,就在这里杀了我们,也好让我们和师父团聚。”陶怀远摇了摇头,“你在,正岳派就在。”
      虞伯恼恨道:“那怎么办,我们去偷解药?”
      王如贞的眼泪落下,“怀远,能去见师父,我很开心,可景嫣,她还小,还没出嫁……”
      陶怀远心中一顿,“你是要回去?”
      王如贞低垂眼帘,重重点了点头。
      虞伯急了,“王宗主,回去可就是阿鼻地狱啊,陶少侠拼了命才把你们救出来啊!”
      郑景嫣的□□声越来越大,双眼一翻,痛得晕了过去。王如贞只哭不再说话。
      陶怀远与虞伯只好又驾上马车,一路飞奔回城。
      虞伯愤恨又忧虑,“陶少侠,那些狗东西必然知道我们是要回去的,早布好了天罗地网,这可怎么好啊!”
      陶怀远沉声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正岳派门前灯火通明,站满了天道盟的人。周兴坐还是歪在椅子上。网已经布好,只等鸟儿自己来投。
      马车停在了正岳派门前,里三层外三层被包围了起来。
      陶怀远飞跃而下,停在周兴面前,“交出解药!”
      周兴一笑,蹭了蹭嘴边的小胡子,“小美人,陪我一夜,就给你解药。”
      陶怀远面无波澜,“自重!”
      说话间,王如贞挣扎着从马车上下来,踉跄着一步步要挪过来。虞伯想要去扶他,却被挡开。
      几步路,王如贞走得气喘吁吁,他极力忍着痛,一步步拖着身躯挨到了陶怀远身边,突然,他从怀中抽出一把匕首,使尽了全身力气向陶怀远背上扎了下去,顿时,鲜血如注。
      陶怀远在剧痛中转过身来,看到王如贞空洞又虚弱的眼睛,王如贞大口喘着气,力气不支,跪在地上,只向上翻着眼睛,“周兴,我答应你的,都做到了,解药!解药给我们!”
      周兴仰天大笑,“小美人,没想到吧,自己人才是最可怕的。“
      陶怀远仍然面无波澜,“给他解药!”
      周兴挑衅地看着陶怀远,“不呢?”
      陶怀远冷冷地道: “玉石俱焚。”
      周兴哼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像喂狗一样扔给王如贞,“拿去吧,这次饶了你们狗命。来人啊,把他押进去!”
      守卫们蜂拥而上,将陶怀远押了进去。
      王如贞手疾眼快地捡起那个瓷瓶,颤颤巍巍地叫了一声“虞伯!给景嫣!”
      虞伯接过瓷瓶,从里面倒出来七颗药丸,给郑景嫣和几个内门弟子服下,又给王如贞扶下,搀扶着王如贞回到马车上。
      “走,快走,虞伯!”王如贞说完,就脱力晕了过去。
      虞伯向着宅邸里望去,早已经看不到陶怀远的背影,只能看到地上一路的新鲜血迹。虞伯长叹一声,驾了马车向城外去了。
      周兴在正岳派的府邸寻了一处废弃的暗牢,这几日着人将暗牢修葺一新,还引了院外的河水,做了一个新的水牢。
      “小美人,要么你陪我,榻上锦绣;要么就来尝尝鲜,看看我这水牢的味道如何。”周兴一脸的坏笑,伸手去摸陶怀远的脸。
      陶怀远被绑得扎实,只能扭开头,躲开周兴的手指。周兴眼中一暗,“敬酒不吃吃罚酒,把他扔下去!”
      天道盟的弟子们将陶怀远打横扔了下去,陶怀远动弹不得,只能闭住气,慢慢地往下沉。水很是浑浊,背后的伤口见了水,一圈圈地涌出血液。
      几个弟子也跳了下去,将陶怀远捞住,绑在水牢的精铁钩子上,周兴一抬手,便有弟子扭住水牢上的机关,一圈圈地操纵精铁钩子将陶怀远提出水面。周兴再一放手,那个弟子放开机关,陶怀远再次被沉到了水里。
      悬空——淹没,淹没——悬空,刺骨的水噬咬着身体。如此往复几次,陶怀远背后的伤口开始剧痛,陶怀远不自觉得颤抖着,打着冷战。
      周兴哈哈大笑,“小美人,暴殄天物啊!现在回头也来得及啊。”
      陶怀远像是坠入了无尽冰洞中,隔着水,耳畔的声音也不真切,只有冷,侵入骨髓的冷,整个人都要被冻起来了。
      周兴看不到陶怀远表情有什么变化,有些无趣:“萧副盟主只说要这个人,又没说死的活的,把他挂在这里吧,好好看管!”说完,便离开了水牢。
      陶怀远的灵台开始混沌,一时是鱼溪里刺骨的寒风,一时是先生在声声唤他,一时又是盔甲霜寒,北境苍茫。
      冷,到处都是冰霜,陶怀远的心都要被冻得停滞了,他几乎不能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陶怀远才恍惚间被背上的剧痛刺激醒来,王如贞那把刀,像是无数次地扎进去又拔出来,陶怀远的心肝脾肺肾都像被人左扯右拉,疼痛不已。
      还是暗无天日的水牢,还是那几个守卫,守卫们站了大半天,此刻聚在火把下,偶然看一看水里的陶怀远,有几个干脆就靠在水牢石壁上打着盹。
      陶怀远有些不甘心地喘着气,眼前不断地闪过母亲的样貌,和父亲的坟茔。父亲、母亲、先生,不能也不想就这样死掉!陶怀远极力维持着灵台的清明,死撑着一口气不肯放松。
      既是水牢,必有引水入牢的入口。陶怀远咬着牙,用身体感知着水流的方向。果然,水牢一角处,水流与带来的水温微微与别处不同,不是入口,就是出口。
      不多时,守卫们更加松懈,甚至有两个守卫开始聊天。
      陶怀远尝试着挣开手腕上的绳索,但没有用。
      这时,水牢那一角,微微有了响动。
      水流的速度明显加快,水温一下子低了许多。一定是有人打开了入口。
      浑浊的水流下有了极轻微的划水声,陶怀远知道有人来了。
      那人水性极好,一直潜在下面,以一柄利刃顷刻削断了陶怀远双手、双腿上的绳索。陶怀远全身涣散,由着那人将他拖入水下,将他半环在怀中,一齐往入水处潜游而去。
      入水处并不宽敞,新筑的水道里漆黑一片,满是泥泞,那人极为费力地穿过水道,却不曾松开陶怀远半分。
      约摸半盏茶的时间,两人终于摸索到了水道的尽头,那人一使力,将陶怀远先推了出去,陶怀远呛咳几声,终于从水里露出头来,四下一看,应该是正岳派外的一处水田。
      那人从水里露出头来,果然是程之风。
      程之风泡的久了,脸色有些发白,修长的手指一把抓住陶怀远的肩膀,将他架在了自己身上,桃花眼依然灼灼,“小夫子,又欠我一次!”
      陶怀远心中一暖,刚要开口,便晕了过去。

      像是沉溺在一个好长好长的梦里不愿醒来,陶怀远高烧不退,水米不进。
      夜已深沉,程之风焦急地在废弃的农家小院里来回打转,不时回到茅草屋里,更换陶怀远额头上的白锦,那块白锦一看就是从程之风中衣上撕下来的。
      程之风第一次觉得自己要疯了,要抓狂了,不管做什么,不管怎么样,只要陶怀远能醒来,他都愿意。
      小乙悄无声息地进了小院,程之风一眼瞥见他,道:“怎么样?”
      小乙顿觉气氛不对,跪下回话道:“主人,距此地二十里有一位医者,人们唤作张神医。据说医术高明,这个人怪很,只看穷人,不看富人,只看农家,不看官员。”
      程之风吹了口气,这个臭脾气,怎么跟三师兄一模一样。
      事不宜迟,程之风叮嘱了小乙照看陶怀远,自己去寻那张神医。
      黑云压顶,

      医馆的面积不大,普通的小院里一排瓦房。此时,所有的房间里都已经熄了灯,程之风如一片树叶般飘然落地。
      稍稍甄别,程之风便敲响了最南边的一扇木门,果然,不多时,那个门里亮起了灯光,一个白发老人散着头发,举了一盏油灯开了门。
      “张神医,请您出诊,救救我的朋友!”程之风有些急,深深地一揖。
      张神医用油灯上上下下打量了程之风一番,虽然泥污遍布全身,腐臭无比,但怎么看,都是个贵公子的样子。
      张神医一扭头,“请回吧!老朽残躯,不堪驱使。”
      程之风一把挡住要关闭的门,“张神医,求您!求您!医者父母心,请您救救我的朋友!久闻您高义,请您出诊!要我做什么都行。”
      张神医轻蔑地看着程之风,“纨绔子弟,能做什么?”便关了门。
      程之风没有松手,手被夹在了当中,“求您!张神医,您怎么说我都行,要我怎么样都行,求您,救救他!”
      修长的手指被夹出了一道鲜红的血痕,程之风依然没有松手。
      张神医只得打开了门。
      一道闪电划过,狂风肆起,暴雨如注。
      张神医看着大雨,对程之风道:“你好好去院里跪着,反省反省你做过的恶,兴许我能改变主意。”
      程之风大喜过望,“只要您能改变心意,我这就去院子里跪着。”
      程之风刚挪开了手,张神医的门“啪”地一声关上了,屋里的灯也熄了。
      风横雨狂,程之风端跪在院中,任由大雨冲刷而下,将他淋成了水人。先前头发上、衣服上、皮肤上沾染的泥污都被大雨冲掉。
      一个响雷轰在头顶,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打在附近。
      程之风纹丝不动。
      暴雨下了一整夜,天明时分才渐渐收了雨势。
      张神医早起开门,惊诧地看到院中端跪的程之风,有如一片树叶在风中瑟瑟发抖。
      “公子,我以为你早已离开。不想,竟有如此诚心。”
      程之风叩首,“请您救我的朋友。”
      张神医长叹一声,“老朽若得这般知己,死亦无憾。走吧,带我去吧。”
      程之风大喜,无奈腿早已经跪得麻木,半天起不来。张神医从屋里取了一碗热姜汤,又在他腿上几处大穴行了针,程之风这才站了起来。
      张神医骑一只毛驴,不紧不慢,任凭程之风心急如焚,就是走走停停,恨得程之风在心里已经将这毛驴宰了无数次,连驴肉都吃了好多遍了。
      中午时分,天气依然阴沉,毛驴驮着张神医终于到了农家院。
      陶怀远依然没有醒,高烧不止。
      张神医查看了背上的伤口,摸了脉象,又看了舌象,翻开眼睛看了看,捋着山羊胡子,说道:“重湿大寒,外伤高烧,若不是身体底子好,就要了性命了。我先将他的伤口处理一下,你们按时换药即可。我行次针,再开个方子,你们三碗水兑一碗水,一日两次,三五天也就见好了。”
      程之风听了这一席话,简直比仙露还要甘甜,“请先生施针。”
      张神医将程之风与小乙赶出茅草房,小乙心疼地看着程之风,“主人,我去买件衣服来给您换上,您是掉进湖里了吗?”
      程之风也不理会他,兴奋地看着茅草门,“怀远有救了!”
      陶怀远从一个长长的幻梦中醒来,床边守候的,是一身布衣、正在打盹的程之风。
      这情形,似曾相识。
      小乙进了门,看到陶怀远睁开眼睛,高兴得叫道:“公子,你可算醒了,主人守了你三天三夜,命都要给你了!”
      程之风被小乙惊醒,惊喜地看着陶怀远,“小夫子,我的小夫子啊,你这是要一次两次地吓死我啊!”
      陶怀远半撑起身子,虽还有些虚弱,眼中却有了温度,嘴角弯了弯,微微笑了。
      程之风一拍脑门,果然,现实再次印证了自己是不能当皇帝的事实,要不然妥妥的一个昏君,只要陶怀远肯这样对他笑,就是江山天下拱手让出,又有何不可!
      小乙端来一碗杂米粥,程之风一勺一勺在嘴边吹了,才送到陶怀远嘴边,陶怀远有些不好意思,“我自己来。从来没有人喂过我。”
      程之风不肯,“今后,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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