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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阿袁 ...

  •   程之风回去,夜不能寐。辗转反侧,眼前都是陶怀远。
      陶怀远不动声色的哀容让程之风感同身受,心痛不已。
      陶怀远的母亲甄玉容,是有名的巾幗英雄。而自己的母亲程如雪、云岭山庄庄主的八弟子,也是唯一的女弟子,皆为不爱红妆爱武妆的女子。
      她们能成为挚友,确在情理之中。
      但程之风也没有想到,那半面护心镜所透露出来的状况如此惨烈,陶夫人必定身受重创,身心俱裂。
      而自己的母亲呢,程之风也不记得了。师父说,母亲是病死的。可母亲自幼跟随师父习武,很少生病,三师兄虽然不喜母亲,却也说过她的体格强健异于常人。
      怎么母亲入了宫,做了贵妃,三年就病死了呢。要不是母亲临死前苦苦哀求,纯光帝也不会同意师父李代桃僵,将自己带回云岭山庄抚养,师父也不至于为了保守秘密,封山十几年。
      当年,若不是三师兄和六师兄争吵露了端倪,自己现在还被师父蒙在鼓里。
      这七年来,暮云庄打探天下消息,唯独当年的事情没有着落。一是当事人都死了,连母亲的侍从、婢女、守卫都被杀了随葬,没留活口;二是一入宫墙深入海,暮云庄虽然在宫里安排了人,但接触不到最核心的机密。
      直到天快亮时,程之风才恍惚睡去,梦里是陶怀远,是母亲与甄玉容的那幅画。

      整整两天,程之风没有离开春满楼。
      小舞开心极了,但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因为程之风的脸色并不好看,平日带着笑意的桃花眼,这两天布满乌云。
      直到第三天,程之风换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袍,打扮一新,还换了新的折扇,小舞才看到了原来那个风度翩翩、谈笑风生的堂主。
      给堂主备了匹好马,遥望堂主与小乙的身影消失在地平线,小舞才回了房间。
      程之风按照记忆中的路线一路飞驰而去。
      进山寨的路确实隐蔽,若不是亲自走过一遍,即使是程之风,也很难发现这条荒草中的道路。程之风让小乙等在悬崖上,自己攀了绳子下去。
      下了崖底,程之风有些焦急,崖底的树枝与杂草割破了他的衣袍与裤脚,划破了他的小腿和脚踝,他竟然浑然不觉。
      直到看到陶怀远,程之风才慢了下来。
      陶怀远跪在坟前,背挺得笔直。坟茔也已经重新修茸,坟前供着各色新鲜的果子。
      “怀远。”程之风轻声叫道。
      陶怀远没有回头,深深地磕了三个头,方才起身。
      不过三天光景,陶怀远瘦了一圈,两只眼睛愈加沉静坚毅,但明亮了许多。
      “走吧。”陶怀远依然面无波澜,但程之风清楚地感觉到,怀远有些不一样。
      程之风让小乙彻底毁了进山寨的路,陶怀远仔细地观察着周遭的地貌地理,确保自己还能够找得到。
      程之风的注意力仍然在怀远身上,不管在干什么,都有一只眼睛长在怀远那里。
      一个不留神,一只大蜘蛛爬上了程之风的衣袖,待程之风察觉有东西,仔细去看时,被那只大蜘蛛吓得大叫了一声,不断抖动着衣袖,没有节奏地跳动着。
      陶怀远闻声看过来,替他清走了那只蜘蛛,笑了笑道:“阿袁,不怕。”
      程之风简直要掉眼泪了,原来这就叫喜极而泣,原来这就叫心花怒放,原来这就叫铁树开花,原来这就叫多年媳妇熬成婆,当真是上天开了眼,铁树开了花,怀远竟然叫了他“阿袁”。
      师父叫他小风,云岭山庄的人叫他九师叔,暮云堂的人叫他堂主,只有怀远叫他“阿袁”。
      小乙走了过来,陶怀远看着有些发懵的程之风,道:“走了。”
      程之风这才笑意盈盈地牵了马赶上,“怀远,我不是怕蜘蛛,只是我小时候在后山玩,被这些虫子欺负过,不想理它们罢了。你可不要误会,我才没那么胆小。”
      陶怀远只听,没有言语。
      三人后半夜才回到春满楼,小舞一直等在门口,早已为他们准备好了饭食与沐浴的热水。
      沐浴更衣后,程之风敲了敲陶怀远的房门。
      “门没关。”陶怀远的声音很清醒。
      程之风推开门,“怀远,我睡不着,人家可能是被那只蜘蛛吓到了。”边说边进了屋,却见小舞和小乙还有几个暮云堂的男子,齐齐望向他。程之风一怔,立即咳嗽了几声。
      小舞反应最快,“堂主,我们有事先出去了。”带着众人鱼贯而出,出去的是人,留下的却是各种表情与眼神。
      程之风又咳嗽了两声,“怀远,你叫他们做什么?”
      “打听两个人。”陶怀远如实答道。
      “那你问我啊,我有什么不知道的吗?”程之风挑了挑眉毛,抗议道。
      “下次问你。”陶怀远眼中的湖水起了涟漪。
      陶怀远一答应,程之风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说什么都显得自己小气了,就岔开了话题,“怀远,你要找谁?”
      “陶安国、陶安邦。”
      “这两个人,应该是你的远亲,据说是卧龙山破败后,来北境做了强盗。”程之风认真地想了想。
      “是,我的两位远亲死于内讧。”陶怀远看向远处的眼神里有着淡淡的哀与怒。
      “死了?”程之风惊讶道,“我怎么不知道他们死了。”
      “亲眼所见。”陶怀远的眼睛里,已经什么情绪都看不到了。
      程之风微微蹙眉,救下陶怀远的时候,他就知道陶怀远一定经历了一场恶战,却没有想到,他还经历了这样令人恶心的事情。
      “怀远。”程之风轻轻唤了一声。
      “我没事。”陶怀远看向程之风,眼中如湖水般沉静,“是不是你要走了。”
      “是,北境事已了。怀远,桃花谷出事了,明早就动身。你,要不要和我一起走。”程之风小心地问着。
      陶怀远微微垂了眼帘,又直直地看向程之风,“好。”
      程之风心中一阵暖意,一片光亮,如天光乍开,朝阳出云。他不是没有想过陶怀远的选择,即使陶怀远选择就此改名换姓不问过往,他也是能接受的。但眼前的陶怀远,承担起这个名字、这个身份、这个命运、这份责任的陶怀远,更让他动容,“怀远,相信我,有一天,这天下海陶河清,我们,陶怀远与程之风,便可竹篱赏雨,红叶煮酒,东山闲卧,做对糊涂田舍翁,可好?怀远。”
      陶怀远眼中微澜,“好。”
      程之风鼻子有些酸,信任,在如今的江湖上真是真金还要难得。
      程之风掩饰地咳嗽了两声,“怀远,早点休息吧,明日一早,我们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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