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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收徒,还是收房? ...

  •   燕州繁华虽不及往昔,但比起沧州,好了太多。
      虽然毗邻北狄,靠近边境的村庄常被劫掠,但这些年没有大的战事,互市又发达,整个燕州的情况比附近州府要好一些。故尔,燕州更接近于陶怀远在书里看到的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市井生活。
      徐欣豫很快学会了骑马,陶怀远给她买了一匹白色的小马驹,徐欣豫日日牵得多,骑得少,生怕累坏了马,一时饮马,一时刷毛,爱不释手。
      几天下来,徐欣豫和两位少年渐渐熟悉了,习惯性的陪着小心察言观色,生怕哪一句话说得不对,哪一个作为让人不快。
      相比而言,徐欣豫更喜欢和陶怀远在一处,陶怀远虽然话少,但温厚坦荡,感觉更可信赖依靠。程之风虽然话多,但大多不是讥讽她,就是挑她的毛病,让她更加紧张、手足无措。
      云岭山庄果然在深山之中,光是野草几乎要遮蔽的山路就走了十几日。满目绿色,溪水潺潺,山中凉爽,不似集市酷热,几个人也不觉暑气。山之夜晚,闪闪星斗格外清亮,缀满被参天大树遮拦的天空。山鸡、松鼠、野兔、黄鸟随处可见,偶尔,还能看到猛兽。
      程之风顺着记忆中道路一路前行,发现在他离去的这七年里,一切如旧。就连每天晚上歇息的驿亭,也都还是记忆中的样子。
      这一日,小乙突然出现在程之风的身边。徐欣豫吓了一跳,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程之风和陶怀远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
      程之风默默扇着折扇,陶怀远知道云岭山庄已经到了。
      面前是一座看起来别无二致的荒山,如果有什么特别,那就是山上的草木分外蓊郁。
      程之风看了一眼陶怀远,又对徐欣豫道:“到了,一会儿见到庄主,别紧张。”
      徐欣豫又好奇又紧张,难道眼前雾霭笼罩的地方,就是云岭山庄了吗?她紧紧地跟着程之风与陶怀远,一路在树林中七绕八拐,又过了几个黑漆漆的山洞,才隐约看到山腰间的石门。
      说是门,不如说是花墙。一树一树的花开层层叠叠地铺满视线,粉墙黛瓦于缝隙中偶然透出,犹抱琵琶半遮面。
      程之风摇着折扇走在最前面,在一树树花树遮蔽的隐秘处,一扇小门“吱呀”一声打开。
      两个白衣云纹的中年男子迎了出来,深深一礼,“九师叔回来了。”
      程之风一脸正色道:“许久不见了,二位云使安好?不必多礼。”
      那两人又一礼,“劳九师叔挂心,我们都好。庄主已在云来峰等候了。”
      程之风点头,跟在二位云使身后,一路往云来峰去。
      陶怀远极喜欢眼前的山光美景,却于众多陌生人中有些不自在。
      徐欣豫则是第一次到这样的深山中,恍然间竟觉得这里都不似人间,传说中的仙境也不过如此了。
      云来峰在山巅之上,是云岭山庄庄主的住所。能上云来峰的,都是级别比较高的云使。
      程之风将折扇收入袖中,踏入时隔七年的云舒殿,过往的一切似乎又历历在目。
      虽说挂了匾额写了“云舒殿”,但怎么看,云来峰上除了花草就是树林,除了山鸡就是家禽,不像是殿宇,倒像是一处安闲的农家院子。
      就在云舒殿,程之风第一次与庄主争吵,就是在这里,他一夜之间从一个顽童长成了一个大人。就是在这里,结下了到现在都还没有打开的心结。
      “小风,回来了!”云岭山庄的庄主谢玄安竟是一个须发雪白的中年人,虽然长发、长髥皆是雪白,眼角嘴角都有了皱纹,但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五官异常精致。
      庄主穿着一身家常衣裳,正在院子里为花添泥,双手沾满泥土。
      “九弟子程之风拜见师父。”程之风单膝跪地,行了一礼。一丝不苟,一派庄严。
      “回来就好。”庄主洗了手,慈祥地看着程之风。
      程之风回身看向陶怀远,“这是我的朋友,陶怀远,带回来给师父看看。”
      谢庄主眼中一亮,欣喜地赞叹道:“一表人才,果然不凡。”
      陶怀远也如程之风般行礼。
      谢庄主突然跳起,跳到陶怀远面前,用沾了泥巴的手拍着掌,大笑道:“少侠,你是小风的朋友?”
      陶怀远不知详情,只得低头黯然不语。
      程之风看着陶怀远,起身向谢庄主道:“师父!人家刚来,别被你吓着了,手!泥点儿都溅到人家身上了!”
      陶怀远心下明了,为什么程之风喜欢玩闹,真的是有其师必有其徒。
      陶怀远起身,抬眼看了看谢庄主。
      突然,谢庄主一愣,“小风,这个孩子你是从哪里找到的?”
      程之风紧贴过来,问道:“师父,你也觉得他眼熟?”
      谢庄主闻言,仔细端详起了陶怀远,先前只觉得这孩子神气清俊,态度沉静。此番仔细看下来,这孩子目若点漆,竟然像极了一位故人。
      “少侠,可是姓陶?生日在端午?”庄主喃喃道。
      陶怀远此来的目的之一,就是想问一问庄主知不知道自己父母、先生的事情,看到庄主如此神情,心中便笃定了。
      “晚生姓陶,生于五月初五。”陶怀远一揖,不卑不亢。
      谢庄主捋了捋长髯,眼睛看向远处,长叹一声道:“我有一个忘年交,战功赫赫,却冤死沙场。当年他出征的时候,唯一的儿子还不满周岁,他说待他扬国威、凯旋回朝之时,再为孩子取名。只可惜,谁都没能等到他。他,姓陶。”
      陶怀远的心中一恸。
      程之风的眼神有些复杂,“师父,您的好友可是陶元晋将军?”
      谢庄主叹了口气,将目光收回,怜爱地看着程之风。
      “是,他的夫人甄氏,可谓巾帼英雄。少侠,你的眼睛很像她。”说着,庄主的眼里似乎又出现了那些大漠长河,狼烟鼓角,分麾下炙,尸横遍野,“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
      程之风穷追不舍地追问:“师父,我母亲最好的朋友,是不是这位甄氏?”
      此言一出,谢庄主与陶怀远同时征住。
      “小风,此话怎讲?”庄主一时想不出程之风为什么会问出这个问题。
      “回禀师父,藏书楼的楼顶书库里有一幅画,据说那是我母亲唯一的一幅画,画上除了我母亲,还有一个女子,一身戎装,五官、尤其是眼睛,都与怀远酷似。”程之风有理有据,步步逼问。
      “你这个小鬼头。”谢庄主用带着泥水的手捏了捏程之风的脸,“我就留了那么一幅画,就被你看见了!我都说了,你娘的事莫要再提,莫要再提!”
      陶怀远表面古井无波,但内心已经骇浪涛天,几至窒息。
      从鱼溪出来,他知道自己的父母都已经亡故,在世间所留痕迹也几乎都被岁月抹去。骤然听到母亲的画像仍存于世,他想看看母亲是什么样子的,至少有一幅画像证明,母亲确实存在过。
      陶怀远很快就不动声色地平静下来。
      程之风看了看陶怀远,道:“师父,让我带怀远去看看那幅画吧。”
      谢庄主不言,绕着陶怀远转了几圈。
      “孩子,陶将军伉俪俱已身死,甄尚书也血溅朝堂,这些年,你怎么活下来的。”
      是啊,世人都知道这个孩子与父母一起死在了北境,只有先生和郑宗主二人知晓他还活着。这么多年,为了保护他们,郑宗主也只敢悄悄地寻找他们的踪迹。
      陶怀远坦诚道:“先生宗岚,于晚辈有救命之恩,养育之德,教导之义,此生不能为报。”
      谢庄主似乎终于从记忆中捞出了这个人,“宗岚,可是纯光帝作太子时的太子太傅?宴会之中,我也有过两面之缘。据说此人文治武功卓绝一时,后来却不见了踪迹,原来如此……”
      提到先生当年的风采,陶怀远很是向往,那是属于纯光帝,属于先生宗岚,属于父亲,属于郑宗主的时代,也是大陈中兴后最为繁盛的时代,可惜昙花一现,流星陨落。
      “罢了,往事已矣!得知故人骨血尚在,真是意外之喜!陶少侠,在我云岭山庄,你只当回了家。小风,带着陶少侠一起去吧!”庄主在一瞬间仿佛又从记忆中回过神来,拍着手,欣欣然地微笑着。
      陶怀远一揖,“谢庄主。”
      程之风又将手中的折扇一指,指向陶怀远身后离了好远的姑娘,“那是徐欣豫,孤儿,我带回来的。”
      徐欣豫完全被吓傻了,这些人说的是什么,她完全不知道。先前,她见过最大的官也就是里正,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
      “您是收了徒?还是要收了……房?”一位云使问道。
      程之风瞥了云使一眼,道:“别,别,别,千万别误会,这姑娘无处可去,我才带回来的。”
      另一位云使道:“九师叔,你知道的,我们山庄不与外界交往,带进来的人,要么是云侣,要么是弟子,你说吧,这姑娘要怎么安置?”
      程之风不安地看着陶怀远,急忙说道:“肯定不能收房,就,就是我的徒弟吧,小乙虽然要认我为主,但在我心里,其实是我的徒弟,徐欣豫就算是二弟子吧。反正他俩都还没有正式拜师,哪天一块儿吧。”
      说完,迫不及待地要脚底抹油,扯着陶怀远道:“师父,我们去藏书楼了!”
      庄主挥了挥手,两位云使憋着笑,看着他二人离去,这才安顿了徐欣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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