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
许久没有见到郑阿姨，说起来对她印象倒是模糊了，因为她衰老的太快，本来是干练的模样，现在却不在打理自己总是对着相片发呆，或者去山上看看，要是说起她，我总会说她是很善良的人。可是这样善良的人，命运却这样坎坷。
再见到郑阿姨是在县城的人民医院里，在住院部的五楼，我那时不知道“住院部”是什么，以为过了门诊后面就是大大的院子，可是并不是这样的。
母亲带着我一直上了五楼，她一直没有说话，这是在一楼问了护士问了路。我听见她对我说到了那里不要乱说话。
楼道都是刺鼻的苦味，我不喜欢，我抗拒这里，因为这里都是白色的，来这里的人原因都是不好的。
我一开始还不知道郑阿姨生病了，只晓得何秋生和我说，他等我考完期末考试再来找我。
可是期末考试考完了他也没有来找我，我正觉得时间去找他时，母亲却说带我去看看郑阿姨。
我们坐了半个小时的大巴，又坐了十几分钟的三轮车，母亲因为价钱与三轮车司机讲了好长时间的价。
终于到了医院门口，门口都是自行车，还有许多的人。
在长长的走廊里，有几个护士或者医生匆匆忙忙走过，我看见在天花板挂了一个“肾内科”。
肾是腰子，这个我知道，郑阿姨在这里那她应该是腰子上生了病吧。
郑阿姨脸色蜡黄，瘦了许多，明明只隔了一个月，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就只有躺在床上，眼睛半睁着，母亲走到她旁边，而我看见了病床旁边坐着何秋生与书记。
一间病房四张床，里面躺着和郑阿姨差不多的女人，她旁边坐着一个男人，像是她的儿子。
“小全？！”何秋生一下跳下了凳子跑过来，他满脸都是惊喜。
我拉着何秋生的手，先去和郑阿姨打招呼，最后是书记，一直看着一本小说，大概对我没有印象，听见我对他打招呼还扯了笑脸点点头。因为他身上烟味太重，我离他远远的。
在医院里，是什么平时聊天的话也说不出来，我问了何秋生有没有吃饭，什么时候来医院的？说完这样的话题，此后我们都沉默着。
我才发现郑阿姨不是眼睛睁不开想休息，而是她眼皮是肿的让她睁不开，母亲与她说话，郑阿姨有时候是正常的接话，有时候就开始自言自语的，母亲在说，她也在说，但说了两码事，郑阿姨开始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她说这个声音大了，说她丈夫还好死的早，抽烟死，死前儿子也在旁边，就是儿子可怜，死在别的地方，别人还不愿意帮他把自己带回来，儿子会说俄语会英语的，会画毛笔画，在家里每天都听话用功，她期盼他建功立业结婚生子，没想到却是死的也早，什么也没有，还瘦的一把骨头，满身伤！凭什么！凭什么！他才要上大学，就认识村里的人，城市都没有去过！凭什么说他有造反的想法！他走前还哭着问我：我什么也没有做！这是为什么？他还说他一定回家的……
郑阿姨哭的伤心，眼睛睁不开了，眼里糊住她的眼睛，母亲帮她把眼泪擦了，我听的心里难过，也凉嗖嗖的，我知道那是他们从来不告诉我的事情，旁边的何秋生低着头不说话。他肯定在难过。
“去，去一楼买糖吃去，何秋生知道在那里。”书记突然塞了我一张毛票，大概是郑阿姨说了许多现在依然不能说的话，因为旁边病床的男人把门关了，提醒母亲让郑阿姨少说点……
我不敢要钱，把手藏在后面，何秋生看了书记一眼，和母亲说带我去找厕所，我刚刚出门时书记就把钱塞进我的帽子里面。
我赶紧拿了出来，何秋生叹了一口气道：“没事，回去还给他，他就是想让我们出去……”
“他为什么也在这里呢？也和你一样守郑阿姨一样久吗？”我与何秋生站在没有人的楼梯口，道。
“他是书记，郑阿姨也没有多少钱看医生，他是村委会的就带钱来交费……大概是爸爸妈妈的事情，所以他一直陪着我。”何秋生道：“我感觉他总有一天会和我说在这里的真正的原因。”
我茫然的点头。从前总是想着我是小孩，小孩遇上的事情不会太麻烦，现在看当时的想法真是过于天真无邪了。
回来时母亲和郑阿姨说完话了，因为床上的郑阿姨已经闭上眼睛，大概是睡了，书记看了时间便要带何秋生去吃饭，母亲要给钱他，书记拒绝了，走前何秋生跟我招手，我站在病房里，听着母亲的叹息与隔壁床的轻声聊天，我想离开这里，这里不寂静，不黑暗，却带给了我想摆脱的恐惧。
回家时天是暗的，怕是要下雨，我问妈妈什么时候还会在来看郑阿姨，母亲没有回答，她让我回去开始写作业去，我坐在三轮车上，吹着风，吹的我的脸冰凉的，我想睡觉，就耷拉着肩膀垂着头，迷迷糊糊的看着路上的记不住的景色，听着三轮车的响声，在次醒来时我已经在大巴车上了，我靠着母亲，而母亲看着窗外，外面是黑天，我看着窗看见是车上的倒影，我发着呆，又开始想何秋生的事情，他以后怎么办呢？郑阿姨病会好起来吗？而我以后会是什么样子？越想越多，越想越多，甚至想到人老了是要生病的，母亲以后要是也生病了怎么办……刚刚冒出这样的念头我就赶紧打住这样的想法。我听着大巴车上的收音机，看着售票员与乘客在聊天，就这样一直到了下车。
母亲与父亲最近像是闹了矛盾，这是父亲回来后他们第一次这样，谁也不说话的，我在吃饭时小心地问怎么了，父亲没有回答我，母亲却让我吃饭。
我待在没有一点声音的屋子里，母亲不说话我也是习惯的，父亲也没有说话，他平时会找我聊下天，现在也不来了，倒是继续捣腾后院去了，那里明明收拾好了，他却把里面的书拿出来，他明明在市里的图书馆上班，现在他却要把母亲从来不让我碰的，保管的好好的书拿去卖给了收废纸的。
大概他早就想这样做了，他不止一次说那些书他觉得很好，但他这一生大概都不会看来，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我看着母亲与他大吵一架，说他懦弱，说他总是逃避，她说事情都过去了别人也不会盯着人看什么！连学都可以上了为什么还这样害怕？！父亲瞬间回道，他像是让人踩到痛点了：“你不明白这样的事情足够有影响力，你看郑阿姨的儿子，大家都是知道他是白白死掉的，连我也一样！可是我们却不可能也没有办法去上面说是他们错了！他们现在都不敢谈郑家儿子是因为怎么死的！我是经历过的，你也经历过……我实在没办法相信这里，我不敢……所以我要把这些书丢了！我就当没有发生那样的事情……”
我躲在房间里，听着外面的声音，我坐在椅子上，一动也不敢动，我期盼他们说话，可是他们交流的方式却是吵架。
我不敢说话了。
何秋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而我想他，却不敢去找他，我待在家里写作业，盼望着母亲什么时候再去看郑阿姨，母亲倒是没有出门，上一次才来的徐叔叔又来了，好在他来的时候是下午，离吃饭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我可以待在房间里不出去见他，徐叔叔这一次是找父亲说话的，母亲在外人面前与父亲是没有那样不理对方，他们与母亲聊了两句就去父亲书房了，我坐在房间里看书，现在好像又回到先前的时光里，不过现在我是有书看的人，也不会因为家里的寂静而恐惧了。
正看的起劲，母亲就叫我过去，二楼的书房隐隐约约还有说话的声音，我跑到母亲的房间，问她怎么了。
“你爸明天要收拾阁楼了，你平时都和何秋生去那里玩，等会把你自己的东西收一下。”母亲一边缝衣服一边道，我浑身一抖，想起了那些我都快遗忘的裙子！我赶紧点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房间的，倒是心里开始害怕，他们要是发现我穿裙子了怎么办？怎么办？我决定等那些徐叔叔走了后就感觉去把那些东西藏起来，可是藏那里呢？我着急的很！心里又是急又是害怕。
决定先把那些裙子藏起来在说，阁楼有放我从前旧衣服的箱子，我决定把现在衣服塞进那些衣服底下去！
我放下书，只等徐叔叔离开，我时不时的趴在房间门口听一下书房的动静，这样来来回回的跑了几十躺，终于有那些说话声停了，我先看见徐叔叔的鞋就赶紧跑回房间里面，等到母亲叫我出来和徐叔叔打招呼我才慢吞吞的出来，好像刚刚才知道他要走了一样。
我身后打了招呼，他像是没有听见，父亲递了一根烟给他，徐叔叔终于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又说了一遍再见，他的眼神就和当时看何秋生的眼神一样，理也没有理我，他把眼镜戴好，叫爸爸妈妈不用送他，还说事情要考虑清楚。
我现在更是不喜欢他了，比讨厌那个书记还讨厌他。
裙子被我安安全全的藏好，我数着那些衣裙，一共有5件，我都把它们用旧衣服包着一起叠起来，再放回柜子里，对于那些裙子我都记得它们被我穿了几次，但现在我不会穿了，因为天凉了，身上衣服多，穿这些麻烦的很，再是父亲大概要用阁楼了，我也没有地方穿它们。
我现在是没事就去郑阿姨家门口看看他们回来了没有，要是看见那些阴魂不散的恶作剧的信我就帮忙撕碎丢掉去，有时候还会蹲到一两个小孩拿着男那些伪造的信嘻嘻哈哈的要塞门缝，我就拿着树枝威胁他们要告诉他们父母或者老师。那些小孩大部分都是八九岁的，这样的恶作剧让人发现也就不会再来了。
每一次去，何秋生与郑阿姨家门都是紧闭的，我出来也是玩，走着走着旧去纺织厂看电视去了，那里什么时候都是有人的，电视机依然放着电视剧，但我看不来那些电视剧，总以为那些电视剧每一个都是一个人演的，后面看的次数多了，才知道，里面不只一个人演。
但现在，我又是一个人了。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