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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暗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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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了三天的章肃琰,被一阵碎裂声吵醒。
他起身看着焦急收拾碎碗的奚予宵,揶揄道:“皇后娘娘是想拆房吗?”
奚予宵噎住。
其实在章肃琰没醒的时候,奚予宵已经摔了五个碗,六个茶杯,两个瓷勺,一双筷子。
子湘事后倒是很淡定:“无妨,不必赔。”
奚予宵有些过意不去。
子湘笑吟吟瞧着他:“只求你日后小心些,不然我也赔罪不起。”
奚予宵抿唇:“子湘姐放心,日后定会赔给你。”
那人轻轻嗯了声,盯到奚予宵倒茶溢出,无奈发笑:“为何一直魂不守舍的?”
那日他没回答。
如今奚予宵仰天无声长叹,为什么魂不守舍的……当然是因为那日“喂药”了。
章肃琰瞟见奚予宵渐渐红了的耳尖,似笑非笑:“皇后娘娘莫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奚予宵瞥他一眼。
当然,和“妖孽”嘴对嘴,你说是不是见不得人的事情。
搞不好小话本里还把他构成为了“妖孽”与爱情放弃凡人身躯和妖孽双修。
简直放荡不堪。
一定不能让某人知道。
章肃琰被看的莫名其妙。
奚予宵起身面对床上之人,皮笑肉不笑:“皇上多虑了。”
于是捡完碎片,仓皇而逃。
章肃琰瞧着匆匆逃窜的背影,捂嘴噗嗤一笑。
倒是比以前……口是心非的多。
奚予宵急忙逃去药房。
这几天他趁着禹肃琰昏迷,来药房左看看右看看,和子湘混熟了,子湘看他这样子哭笑不得,允许他每天帮自己碾药。
“咦,子湘姐?”奚予宵看到子湘有些意外,这几日她经常下山,一般会很晚回来,这么早见到,还是头一次。
子湘自顾自调药,奚予宵前去观摩。
子湘微微道:“醒了吗?”
“醒了。”
“这几日还好多谢子湘姐照顾,他一定会重金酬谢。”奚予宵道。
毕竟皇帝嘛……钱多。
“不必了。”子湘回绝。
奚予宵倒是不意外,毕竟仙女都不看凡尘俗物嘛。
子湘轻勾唇。
不过有一件事奚予宵倒是很奇怪。
章肃琰贸然闯进来的那天,子湘并不惊讶。
让他不觉这位皇帝早已跟踪他,子湘也早已知道章肃琰的踪迹。
奚予宵压着心中的疑问,疑惑着要不要问,子湘便已经开口说话了:
“想知道我是不是早已知晓他的行踪?”
虽说是用“他”,奚予宵也明白子湘话中的意思。
“的确。”他回应道。
奚予宵有些意外,不过意外的不是子湘知道禹肃琰的行踪,而是她竟然能发现禹肃琰的行踪。
皇宫刺杀,奚予宵在那时见过禹肃琰出手,行云流水,势如破竹。即便他不懂武,也可以看出章肃琰是个高手,倘若子湘连禹肃琰的行踪都能发现,奚予宵实在想不到子湘有多高的武功。
子湘看向窗外,似乎追溯到很远,她嘴唇轻启: “我不过是一界散人,武功之事,随心而已,遇到他人遇难时拔刀相助,这便是我最后的遗愿。”
奚予宵听着,总觉得话里带着一些沉重,他不多过问。
每个人都有故事,无论是关于血雨腥风,或是沧海桑田,再者温暖回忆,那都不是旁人可以过问的。
奚予宵思考良久道:“子湘姐,曾经是曾经,现在是现在,倘若执迷于过去,反倒伤神劳累,得不偿失,不如向前看。”
子湘笑了,盯着奚予宵,像是要把他看穿。
奚予宵毫不回避。
子湘低头,声音很轻:“如果…他早知道便好了……”
声音飘散在空中,悄悄掩去了话中的哀痛。
奚予宵没听清,不过他不再追问,子湘又回到了从前笑容温和的模样,笑中调侃:
“不回去吗?”
奚予宵坚决摇头。
谁要回去!听禹肃琰骂我好玩吗?!
“万一,他来找你呢?”子湘停下手里的活,好整以暇瞥过去。
奚予宵:“……”
他怎么这么闲。
于是他长叹口气,有气无力道:“好,我回去。”
万一某人真来找自己,那就不止是骂了。
简直……妖孽!
子湘凝视奚予宵虚缓的背影,直勾勾的盯着,直至奚予宵离开,她才移开目光,拿出一副旧画。
是很普通的云雾仙山画,画用的纸已经泛黄了,颜色却依旧多彩,山中用小楷写的两句诗隐隐约约的露出。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
奚予宵回来,就看到披散长发的男子安静看窗外。
窗外月色将近,月亮隐隐挂在银河。
奚予宵眨巴眼睛,妥妥一病美人啊……
章肃琰瞟他一眼:“回来了?”
奚予宵听到这欠揍的语气,立马收了“病美人”的思想。
“嗯。”他轻声回应,想要将章肃琰床旁的药碗收拾了。
却不想走近时,章肃琰忽然握住奚予宵的手腕,用力一拽,奚予宵全身向后倾,他瞪大眼睛,眼前景象天花缭乱,章肃琰就已经钳住他的手压在他头上,幽清荷花香扑面而来。
章肃琰吐出的热气打在奚予宵的脖颈,两人模样暧昧旖旎。
还没等奚予宵炸毛,章肃琰倒先说话了:“爱妃要是不来,我以为爱妃要跳槽了。”语气中还颇有些兴师问罪的意味。
奚予宵:“……”
爱妃是吧,又来恶心自己?
奚予宵尽力憋住一肚子气:“不会,生是陛下的人,死是陛下的鬼,陛下多虑了。”
章肃琰静静望着他,忽而嘴角挑起:“可是我不信啊。”
奚予宵后背微微发凉。
他稳住自己,假笑道:“不会,我对天发誓,要是毁约天打雷劈,不得超生。”
说罢,他还举出三指立誓。
章肃琰缠起他一缕头发,在食指尖绕了绕,漫不经心道:“是吗?”
轻微呼出的气体打在奚予宵面上,惹的他头皮发麻。
身下少女歪头,一脸天真无邪:“陛下可以让我做事呀,那样不就能看出我真不真心了吗……”
“唔。”奚予宵将手指伸到自己嘴唇敲了敲,仔细看却又细微颤动,他似乎思考了下:
“而且我还拼死给陛下找药呢。”
他笑眯眯道:“陛下可不能忘了我的衷心作为呀。”
章肃琰心不在焉道:“爱妃可是对朕不满?”
奚予宵连忙摇头:“不不,我只是为自己诉冤,毕竟后宫争宠不是常事吗?”
章肃琰漾起一抹笑:“爱妃多想了,如今爱妃独局后宫,无人与爱妃争宠。”
“那也保不准以后呀。”奚予宵无辜眨眼:“万一哪天陛下又娶了,那我就危险了,不如早准备。”
章肃琰弹指间笑开怀。
奚予宵大气不敢出,他微笑的看向对面之人:“陛下可以放开我了吗?”
有机会,一定让此人千刀万剐,不行也要使些绊子。
章肃琰止了笑:“不行。”
奚予宵好脾气道:“为何?”
章肃琰附在他耳边,他含笑瞧这奚予宵红透了的耳尖,说道:
“因为……有人不乖。”
奚予宵愕然。
“是不是想着以后报复我,让我好吃些绊子?”
他的声音磁性又暧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在给情人说情话。
奚予宵苦笑:“我在陛下心中原来是这样……”说罢眼泪都要掉下。
章肃琰眼中淡淡瞥他,起身离开他。
奚予宵心中惊叹,难不成章肃琰怕眼泪?
于是他加把劲,哭的更厉害了,泪眼汪汪,语雕哽咽,简直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陛下……”
“……滚。”
语气铿锵冷硬带着不耐烦与生气,一反曾经暧昧温柔的态度。
“好,我滚。”奚予宵一阵风一样“倏”的出去了,还贴心的把门关上。
章肃琰:“……”
奚予宵出了门,如释重负。
他对章肃琰的脾气叹为观止,果然很喜怒无常啊。
以后章肃琰再兴致好欺负自己……
那我就哭给他看!
奚予宵一拍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他哼着小曲,蹦蹦哒哒的离开了。
奚予宵无聊,找处平地坐下。
三月花初放,周围散起点点花香,空中点点荧光轻轻飘盈,万籁俱静,月明如水。
他仰头看着月亮,乌发散下,睫毛微垂。
他不喜欢扎头发,也不会女孩子漂亮的发髻,就觉得散着舒服又自在。
但是到了皇宫又该扎头发了啊……
能不能蒙混过去?
奚予宵挠腮。
这里很漂亮,如今才三月,花便这样美了,不知道六月的荷花怎么样呢。
一定很美吧。
他无聊,在脑海中叫系统,却没有得到回应。
奚予宵奇怪,平日他有求必应,一般不会消失。
他听不到对面的回应,索性也不叫了。
奚予宵双手撑在身后,静静看月亮。
说实话,他并不想回去,回到现代,从小父母遗弃,去孤儿院生活,途遇师傅,跟他学医了段时间,后来长大找工作,他的人生淡淡,只是普通人的一生,有很少火花,直到自己被塌下的楼房砸中,来到异世,他才算找到些自在,找到乐趣。
如果有机会,他也想像子湘姐那样,隐居山林,过恬淡日子,不过他运气不好,穿到姑娘身上,还是皇后,可能这辈子不可能了,而且……
奚予宵低头看看自己的身子,撇嘴。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去呢。
奚予宵坐了很久,看着天边月色发呆,直至半夜,他才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回自己住的房了。
与此同时,章肃琰坐在床上,看窗外。
为什么没杀了奚溶溶?
他思考很久,摇了摇头。
他也不知道,只是本能的收手,让奚溶溶走了。
章肃琰皱眉。
他心软了?
他怎么会心软了?
怎么会呢?
忽然,一个黑衣人从窗外翻进来单膝跪在章肃琰面前:“陛下,如今朝堂之上有三大人坐镇,无人敢扰乱朝堂,还算一片祥和。北山最近异常躁动,想来是周震死的缘故,想来他们是要出手了。
章肃琰早已料到:“风袖去了吗?”
“去了,一切在计划之中。”
“陛下准备何时启程?”黑衣人问道。
“就这几日了……”
章肃琰手指轻敲被子,窗外夜色寂静,却又阵阵暗流涌动,黑雾弥漫开来。
黑衣人禀报完了,就要起身告退,就听章肃琰喊道:“等等。”
“去查奚溶溶大婚前做了什么。”
黑衣人心中疑惑,但应下了。
黑衣翻窗隐匿在黑夜,房内一切如前,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作者有话要说: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出自李白《三五七言/秋风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