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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书笔难写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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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奕在将军府住下后也十分清闲,平日里也就读读书,顺便提点一下裴萧的功课,府里的事情全部就交给了李棠打理,成婚将近一月,裴慕的叔叔裴尚荣从来没有露过面,只是在结婚后的第二天送来不少东西。李棠本想去拜访,却被苏奕制止住了。
一周前,苏奕从府内寻了一只鸽子,给边疆的裴慕传信,但并没有收到回信,鸽子带着空筒回来了。苏奕停下手中的笔,无奈的笑了出声。
十月的天气越发凉爽了。
和往常一样,苏奕和李棠在院中读书,先是听到一阵“哒哒哒”的脚步声,然后就是稚嫩的喊声:“四郎!!”声音由远及近,由小到大。
本来裴萧是叫苏奕嫂子的,李棠第一次听见裴萧叫苏嫂子的时候,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苏奕只能笑着教裴萧改口称他为“四郎”。
李棠在这一个月里面对这种场面已经见怪不怪了,也只能笑着摇摇头说:“没有规矩。”
“孩子要何规矩?”苏奕放下书,眼睛望向了小院的门口。
“没公子小时候懂规矩,知进退。”李棠轻哼了一声。
“官宦世家总归不是皇家。”苏奕抿了一口半冷的茶,“也没有必要学习那么多的规矩,孩子还是放开了玩好。”
“子莘你也是总护着。”李棠看见小院的门被“砰”的一下推开,裴慕出现在视线内,轻声道:“个个都有借口和理由。”
“四郎!!”裴慕手中拿着一张宣纸,跑到了苏奕面前像只耀武扬威的小狮子:“看!我今天的字和文章!”因为刚才跑的太快了,说话时还带了点微微喘气。
“二少爷!!”桑染的声音好一会才传来,见到的时候桑染正扒着门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你......跑慢些......”
苏奕先是示意桑染坐下来休息一下,才接过裴萧手中的宣纸。经过一个月的相处,桑染对苏奕有些不分主仆的事情已经见惯,推辞不掉也就只好照做。
苏奕见他字已经开始有了棱角,不再像原来那样难以辨认,文章条理也十分清晰,可以说是进步飞快,不由得露出一个笑容,赞赏说:“很好。”
裴萧不像往日那样眼中有骄傲之色,反而闪烁不定,苏奕知他有话要说,只能先开口:“有事情不妨直说。”
裴萧眼睛一亮,有些兴奋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日皇上来检查功课,只夸了我一人呢!”
苏奕知道他话还没有说完,举着茶盏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裴萧有些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说出了今天发生的事情。
原来是皇上觉得这一个月以来裴萧进步飞快,心中又惊又喜,裴萧便告诉皇上,苏奕为他请了一名老师专门来指点他学习,所以进步很快,皇上就很想见一见这个神秘的老师。
“四郎,”裴萧攥着苏奕的衣角,轻轻地晃着:“我帮你答应了。”
苏奕一愣,并没有责怪裴萧替他做的决定。
裴萧轻轻地说:“皇上说,下午让你进宫一趟。”说完,眼睛不自觉地飘向了一旁的李棠。
李棠轻哼一声,别过脸,不去看裴萧。裴萧只能收回目光嘿嘿一笑,又哼唧着对苏奕说:“棠叔的眼神都要吓死我了。”说完还努了努嘴。
苏奕笑着抚了抚裴萧的头:“朝堂之上怎么容忍他国之人?”
“所以你的身份不是北玄国的四皇子,而是我的老师。”裴萧正色说。
“朝堂污浊,”苏奕将茶盏放到一旁,“不如逍遥独快。”
“但是......”裴萧顿了一下,“四郎,你若是官级比我哥高,他说不定他就不会跑了......”
“嗯?”苏奕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
“不管他污浊不污浊,”裴萧哼着说,“水清无鱼,那你可以做这一片天地的自在人;水若浑浊,你就做那浑水摸鱼的渔人,将他们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上。”
苏奕看他一脸严肃,笑着应允了。
午膳前,将军府的后门处驶出一辆马车。
用过午膳后,皇上派来接人的小太监就到了,裴萧和苏奕二人顺利进了宫,直达御书房。
皇上正在批阅折子,看见两人到了,立马放下笔,笑着站起身子。
朱雀国的皇帝名字叫做宋凛,五十多岁,微胖的身材,眯起来的眼睛中闪过一丝犀利,但他的嘴是含笑的,他笑着招呼苏奕:“先生快来。”
苏奕作了一揖就入了坐,裴萧则是站在一旁。
“先生姓甚名谁,家住何方?”宋凛命人上了茶,笑望着苏奕。
苏奕嘴角含笑,眼中似春,温润的声音应道:“南地苏家,苏明月。”
宋凛上下打量了苏奕好久,才笑着缓缓说着:“先生家世不错,文章也写得好。”
“不过是识得几个字。”苏奕答道,袖口被裴萧轻轻拉了两下。
苏奕怎么会不知道裴萧的意思,小孩不过是想让他在皇上面前多表现一些,能当个大官。
“先生说笑了。”宋凛哈哈一笑,“先生若是只识得几个字,让朕这宫中的一干文臣如何是好?先生不必过谦。”
裴萧看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问答,就是不提当官之类的事情,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眼看夕阳即将落山,秋风送来凉意,裴萧心中所想的事情还只字未提,只看见宋凛的身子向后靠了靠,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三下,最后让太监送了客。
“四郎!!”裴萧一直走到苏奕的房间门口才哼着说,“怎么你和皇上都不提做官的事啊......”
苏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但还是轻轻摸了摸裴萧的脑袋道:“小孩,皇上这么做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裴萧撇了撇嘴:“都是大道理,哼。”
苏奕看他顽皮,失笑道:“你这小孩......”
裴萧却像个小猫一样,一脸得意:“大人们都说高官厚禄,富贾一方才好办事啊,四郎只有做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怕我那混账老哥再跑吗?还不得天天呆在家里宠着你供着你?这叫什么?”
苏奕看着小猫,眉毛一挑,也问道:“这叫什么?”
“这叫人情世故啊!”苏奕看裴萧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抿嘴笑了。
早在一旁候着的桑染掩着嘴笑:“二少爷莫要气恼,四郎定是有了主意。”桑染起初并不敢叫苏奕四郎,苏奕本觉得无碍,但是裴萧执意让桑染和他一起叫苏奕为四郎,过了数日才敢开口。
苏奕笑了笑,关上了房门。
黑夜降临,却无法掩住万家灯火,两更天的时候,朱雀大街上已经悄无声息。将军府的门开了一条缝,闪出了一个人影。
三更天——
御书房内与夜色一般黑,可疑的是,四周竟无人把守。
苏奕从后花园的小门进了宫,顺利的到达了宫中,推开了御书房的门。
苏奕一袭白衣,在黑暗中格外醒目,站了一会儿,才听到黑暗深处传来一声:“谁在哪里?”
苏奕看到一点微弱的火光,宋凛点亮了蜡烛。
“先生这么晚不睡,”宋凛眯着眼睛,“独自一人来到朕的面前,是何居心?”
“皇上传的令,不敢不从。”苏奕作了一揖,淡淡地说。
宋凛盯着苏奕看了一会,举起蜡烛向他走去,然后笑道:“我何时传了令?”
火光在苏奕的脸上跳跃,勾画着他如玉的脸部轮廓,墨一样的眸子深不见底。
——
西部的秋多了几分肃杀。
营帐外的士兵们在训练,帐内的大将军已经盯着一张纸出神了三天了。
“我们需要分一部分人马走大路,另外......”杨臣正分析着战术,却发现一旁的裴慕走着脑袋,已经不在状态了。
“将军?”杨臣试探性地开口。
裴慕回神,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跑神了。”
“将军自从成了亲之后总是心不在焉的。”杨臣幽幽地说,引起诸将一阵哄笑。“明明想人家想得这么出神,还非得到这又苦又累的边疆。”杨臣继续添油加醋。
“咱们将军这不是想早点打完仗,回家抱美人嘛!”另外一个大将笑得格外爽朗,连胡子也一翘一翘的。
“杨臣!李纠!”裴慕听完脸顿时黑了下来,咬牙切齿的低吼,俊俏的脸上多了一丝狰狞,“跑二十圈!完不成晚上不许吃饭!”
站在角落的一位年轻男子出了神,但他的拳头是握紧的。
众人止住了哄笑,刚刚说话的两个人悲愤地看了裴慕一眼。
杨臣哀怨开口:“我就一文文弱弱的幕僚,让我跑步是不是有点过分?”
“文弱?”李纠睨视着杨臣,“谁家文弱的幕僚每次打仗猛地跟个疯狗一样?”
裴慕额头上青筋暴起,冷声道:“跟着本将军这么久了,就忘了军法吗?”众将士面色一僵,玩笑开大了。“除了沈暮离,在场的每个人抄军纪三遍,跑二十圈。”
沈暮离自然就是那位站在角落里的年轻男子。
裴慕的话顿了一顿,又接着说:“明日辰时,我要看你们完成所有的任务。今晚你们的晚饭取消!”说完,“霍啦”一声甩着自己的袍子转身坐到了自己的帅位上。
“可是,你也在场啊......”杨臣的声音逐渐变小,好巧不巧,裴慕又听见了,板着脸说:“五遍。”
“嗷——”众将士一哄而散,怪着杨臣多嘴。
看着众人离开,沈暮离也退出帐外,拉上了帘帐。
裴慕的脸上突然多了一丝笑容,心情大好,手中攥着的是一张纸条,打开是簪花小楷:
牵挂最是断人肠。
裴慕轻轻叹了口气,大约......很久没有被牵挂过了吧......
同一个月光下,一群大汉瘫坐在校场上,旁边传来烟火和烤肉的味道,不少士兵想来送食物,被裴慕一个眼神又吓了回去。
“果然,成了亲的男人最是绝情。”杨臣直接倒在地上,也不顾什么文弱的形象了,因为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