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现实》亭灯

222、番外2 偷吃

　　月明星稀，海浪扑岸的声音有规律地回响在耳边。不过这一次并没有海边独有的腥味，因为谢落手上捧着的泡面明显更加诱人。

　　“你吃得小声点，别给他们发现了。”叶沉舟自己猛吸一口泡面，还不忘嘱托他。

　　“哦。”他十分没有感情地回应，继续蹲坐在酒店后花园边上的台阶吃饭。

　　苏乐山和康鸿耀做的烧烤确实很美味，只不过那群天天健身运动的小伙子们实在是太能吃，再加上里面还有部分海鲜，他基本没有多少胃口。而叶沉舟更是忙着替他抢吃的，差一点和别人打起来，最后谁也没吃上一口正经的菜。

　　所以结果就是，当他们在房间里卿卿我我完准备入睡的时候，却听见了彼此肚子疯狂抱怨的巨响。

　　为了第二天的游玩考虑，他们十分默契地决定给自己开个小灶。

　　“今天玩得开心吗？”

　　“还行。”谢落余光瞥见叶沉舟将吃得一干二净的泡面碗放在一边，而后不动声色地揉了揉酸痛的后腰，“我其实也没怎么玩。”

　　“那是看我出丑看开心了？”

　　说到这里，谢落又忍不住笑起来：“那是你不行。”

　　“我怎么就不行了？”

　　“你……”
　　他还想说什么，谁料到叶沉舟竟然将他还没吃完的泡面桶夺走，直接搂住他的上半身，将他整个人都抱到自己的身上。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他为了保持平衡，只能下意识□□跨坐在上方，紧紧贴着对方的身躯，面对面直视那双透露出一丝狡黠的双眼。

　　周身昏暗一片，唯有路边花坛里掩藏的景观灯散发出微弱的光亮。明明他们之前才这样做过，甚至远比这还过分，可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好快。

　　还是想要靠近这人，想要永远把他绑在身边哪里都不能去，想要他只能看见自己……

　　有时候爱情确实就是这样不可理喻。

　　于是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小，一直到嘴唇相触，就要进一步加深……

　　“我说你大半夜的跑出来找什么贝壳？明天还要不要早起去游乐园了？”

　　尖锐的女声划破寂静的夜晚，几乎是在话语声响起的第一时间，谢落便从叶沉舟身上跳开，抱起空荡荡的泡面桶，假装眼里只有吃的。

　　“好了，人已经走了。”过了片刻，叶沉舟不轻不重地捏了捏他的耳朵，“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做什么？”

　　他心下一惊，这才感觉自己的双眼重新聚焦，看见了连汤汁都不剩的空桶。

　　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他只是吃了面条而已，根本还没有来得及细品剩下的那些过于浓郁的汤汁。

　　他手上拿的恐怕是叶沉舟的那碗。

　　而他刚才对着空无一物的纸桶都做了些什么……

　　“你放心，他们也只是晚上偷溜出来的情侣而已，没有看到我们，更不会看到你干的傻事。”

　　好像生怕他不知道似的，叶沉舟故意加重了“傻事”两个字。

　　“……”谢落僵在原地。

　　他刚才怎么就没把这家伙的嘴给堵上呢？

　　“海滩边上的贝壳类很多，有些人会专门出来找寻夜晚现身的贝类也很正常。”叶沉舟适时停止挑战他底线的行为，“我们看看就好了。”

　　“你确定他们只是出来找贝壳作纪念吗？”谢落把自己的碗扣在叶沉舟的上面，而后看向远处一望无际的草坪、海滩，还有更远处淹没在地平线外的大海。

　　所有景象都融于夜色之中，不知道有多少生命曾经被这些海洋吞没……

　　“那要看你怎么想了。”叶沉舟替他重新整理了一下防晒服，又揽着他的肩膀靠过去，驱散了不少夜晚的寒意，“话说回来，我现在看到这些海水就会下意识想起那家伙，虽然他早就不在人世了。”

　　谢落清楚他指的是李成齐，那个自顾自坠崖给他们留下一堆烂摊子的家伙。

　　“现在只有我们还记得桃花源里发生的事情。”他无比平静地说道，看不出任何情绪。

　　“是啊，说不定某一天我们也会忘记。”叶沉舟偏过头故意把下巴抵在他的额头上，“有可能还会再一次回到类似于桃花源的地方，转眼又互相不记得，甚至再次为敌……”

　　谢落没有回话，只是攥住叶沉舟的手握得更紧了。

　　“你放心。”沉稳有力的男声自他耳边响起，“就算是那样我也能找到你，我明白在世界的某处还有一个值得我记挂的人存在，而且更重要的是……”

　　“我相信你也不会忘记我。”

　　一如过去发生的一样。

　　谢落长舒一口气，他感觉自己是彻底栽倒在这棵名为“叶沉舟”的树上了。就像是有什么病毒彻底附着在他的身上，让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渐渐被感情蒙蔽双眼，只需要轻飘飘一句话便可以将他的魂魄都轻易勾走。

　　哎，他感觉自己实在是颓废。

　　再这样下去，他可就要真的离不开某人了。

　　打了个哈欠，叶沉舟等他走神走得差不多时，忽然小声问道：“你……有没有好奇过，你的父母到底是谁？”

　　谢落愣了愣，他现在过得太快乐，似乎忘记了这一茬，就连看到季之韵父母过来时，也只是稍微可惜了一下，几乎没有被影响到分毫情绪。

　　“你要是不想现在讨论这件事也没关系，可以等我们回去以后再……”

　　“不是的。”谢落激动起来一抬头，恰好撞在叶沉舟的下巴上，疼得叶沉舟直抽气。

　　“那个，我不是故意的……”他很没底气地凑过去，朝伤口处吹了吹气，试图缓解疼痛。

　　“好了好了，你别乱动。”叶沉舟一巴掌把他按回台阶上，语气颇为无奈，“你真的没有考虑过吗？”

　　“那个……”
　　他张了张口，明显有些为难，下意识抓起叶沉舟的右手，漫无目的地揉搓上方细长的指节，试图缓解紧张情绪。

　　“现在说这个是不是还太早了，要不还是回去以后再慢慢……”

　　“不用。”他顺着一块块早已和皮肤融为一体的厚茧摸去，感受上面带来的粗糙质感，“我其实早就看过了。”

　　“那个盒子？”

　　“嗯。”

　　“你早就打开过了？！”

　　“昂。”

　　这下轮到叶沉舟陷入沉默了。

　　又把玩了许久手指，谢落几乎可以想象出它在自己身上游走浮动的样子，还有每次带给他的那种难以言喻的战栗……

　　思绪不知不觉间差点飘走，要不是叶沉舟即使把手收走开口发问，他可能已经在长久的静默之中睡着。

　　“我记得我把他藏在书桌最里面，而且还用……”

　　“用纸片做记号了？”没有手指玩，他百无聊赖地靠在叶沉舟身上，慢慢说道，“你以为把纸页卡在盒子的分界处，伪装成无意间没有放好纸张的样子，就可以骗过我吗？”

　　“……我还想着要是有一般人看到纸盒，肯定会把里面杂乱的资料还原的。”叶沉舟十分无力地解释。

　　“那是一般人，而且你扪心自问，你后来真的有仔细回去检查抽屉吗？”

　　回答他的是长时间的沉默，很显然，叶沉舟也不太愿意面对那些事情。

　　“别担心啦。”他将自己的手从对方手臂下穿过，像是抱着抱枕似的搂着肌肉健壮的手臂，“我把和我有关的纸全部烧了，和你当初烧掉那本书一样。”

　　不受期望地来到这个世界，不带任何感恩地断绝联系，然后满怀希望地活下去，这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你真的都不好奇吗？”

　　他小幅度摇了摇头：“没有必要，找到了有什么用？每年还要去给他们扫墓吗？还是跑过去探望，多一个累赘要我操心？”

　　一阵轻笑后，他在朦胧间听见叶沉舟这样说道：“你说的没错，现在我们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嗯……”他抽出最后一点力气回复。

　　“那之后就按照原本计划的那样，好好度个假吧？”叶沉舟决定让话题轻松一点，“想想去哪里玩？草原、高山、荒漠……”

　　然而只有一片平静有序的呼吸声作为回应。

　　叶沉舟有些惊讶地转过头，对上已经陷入沉睡的小家伙，忍不住伸手戳了戳带着不少软肉的脸颊。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本来瘦成一小条又缺乏安全感的小猫在他的悉心照料下终于长了不少肉，看上去比从前健康多了，他其实还挺有成就感的。

　　不过现在确实太晚，他们也该回去休息了。

　　没再多想，叶沉舟抱起谢落平稳地走回酒店深处……

　　第二天一早，天还没有彻底亮起，几人便匆匆起床，赶上游乐园最早开放的时间点，像是土匪进山似的冲向场地内部。

　　为了不互相成为彼此之间的电灯泡，谢落自然是和叶沉舟单独组成一队去往自己想要去的地方，而剩下的人也挨个分开，哪里好玩便朝哪里去了。

　　这里本就是海滩游乐园一体化的旅游景点，他们早在来这里之前便计划好了每天的行程，只等今天玩个痛快。

　　不过让谢落头疼的是，叶沉舟这家伙刚一解散就拽着自己直奔游乐园最深处的鬼屋，好像生怕有人和他们抢位置一样。

　　一脸淡定地避开从侧脸袭来的鬼爪，他忽视耳畔无聊的吵闹声，随着叶沉舟向内部走去。

　　各种不同类型的鬼怪，以及看上去无比残忍的死法，一一从他们面前掠过，可是没有一个有副本里经历过的那样真实，他甚至无聊到希望下一秒那只小鬼可以活过来，给他来点刺激。

　　“这里是不是太无聊了？”

　　这还用问？

　　他沉着脸，十分嫌弃地将自头顶吊挂下来的吊死鬼打开，给出了默认的回答。

　　“那我还能问一个问题吗？”叶沉舟矮下身，从吊死鬼下面穿过去。

　　“你问啊。”

　　“既然你觉得无聊的话，为什么要一直握着我的手？”

　　此话一出，谢落本就攥得死死的手更加用力，逼得叶沉舟不得不开口喊疼，他才勉为其难地稍微松了松手。

　　“那还不是……”他深吸一口气，没底气地抱怨道，“这里的路太复杂了。”

　　错综复杂的道路，时不时吸引注意力的鬼怪，都在给本就不认路的他增加迷路的可能。

　　那么既然如此，叶沉舟还执意带他过来的理由似乎也只有那么几个了。

　　“我还想着回来以后会不会好一点。”叶沉舟听上去明显有些惆怅，“如果还是很严重的话，你可能会再也离不开我……”

　　鬼魂尖锐刺耳的喊叫声将剩下的话语全部吞没，片刻吵闹之后，他能听见的只有内心不断鼓动的心跳声。

　　因为过去种种抚养经历，叶沉舟总会下意识把自己放在引导者的位置上，觉得他应该拥有一个独立的人格，认为自己该给他更多的空间。

　　自由自在地选择喜欢的对象，不受约束地挑选偏爱的生活方式，考虑得万分周全，却独独忘记了一点。

　　哪怕心里那道独属于阴暗面的声音告诉自己，就这样把他拴在身边不是更好。

　　“我喜欢的人是你啊……”

　　“嗯？”叶沉舟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向他。

　　“想不到你居然希望我离开啊？”他故意拉过对方的手，让两人紧贴在一起。

　　“怎，怎么可能？”暗红色的灯光投射出叶沉舟略显错愕的模样，“我只是……”

　　“只是担心我偶尔一个人独处的情况？担心你哪天离开以后我无法独立生存？”谢落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那张紧张到僵硬的脸颊，“我早就说了，我现在的年纪可能比你都大，认路这种小事，自然会越来越熟练。”

　　叶沉舟顺势抓过他的手，仍旧有点担心：“因为桃花源对我们的影响最终都会消失，对吗？”

　　“差不多吧。”他刻意压低语气，“你顾虑好多啊，是怕我认识更多人之后，不喜欢你了吗？”

　　这一次，叶沉舟将他的两只手都握住，似乎彻底放松下来，略显无奈地说道：“你别乱开玩笑了，我害怕你以后被什么不法分子拐走，到那个时候，你只能依赖我……”

　　“这不好吗？情侣之间相互依靠怎么了？”谢落打断他的话，“我又不是只能依附于你，我只是除了你以外，谁都不想靠近罢了。只有你，我……”

　　“好了，打住！”叶沉舟终于败倒在他认真的模样下，“我只是关心你而已，怎么就演变成你对我表白了？”

　　还不是因为你总是担心这个，操心那个的。

　　他恨不得就这样继续维持谁都离不开谁的状态，谁知这家伙倒好，非要表现得生怕他不能正常生活似的。可结合叶沉舟的实际表现来看，尤其是某些不可描述的时候流露出的占有欲，这家伙还真是有些道貌岸然。

　　鬼屋的冷风阵阵，谢落不觉打了个寒颤，总觉得自己还是得收敛点，干脆拉着人继续向前走动，假装没有听到那个问题。

　　不管怎样，他们还是顺着一条路摸黑走到底，顺利从鬼屋走出见到了外面彻底露出全貌的太阳。

　　“很好，现在我们位于游乐园最东面，只要慢慢顺着外圈挨个玩过去，就可以最大限度保证不碰到太多人了。”叶沉舟迎着阳光望向远处看不到底的各种游乐设施，看上去精神抖擞，“刚才的鬼屋太小儿科了，我带你去看看用新技术造的项目。”

　　谢落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为什么要先跑到这人生地不熟的角落，不过叶沉舟根本无所谓这一点，拽着他就直奔其他游乐项目，仗着两人身体好的优势，徒步奔去。

　　不得不承认，新开的游乐园和传统意义上的都不一样，就比如说他们脚下完全透明的轿厢，正宛若空无一物般在空中缓缓攀升，而后来到最高处停顿片刻，在众人晃神间，趁机飞驰而下，坠入云间，带来最为震撼的视觉和体感享受。

　　后来他们又一起在半路上看各种花车游行表演，穿越人群，去往各种偏僻的冷门设施，在真人枪战前谁也不服输地互相给对方喂玩具子弹，又带着各种零食坐上环游缆车，静下心来享受短暂的宁静。

　　直到太阳西斜，他们一并坐在长椅边，望着远处一望无垠的湖泊，还有正在上面开着游艇快速穿梭的游客。

　　一天的行程似乎就此结束，和过去一样却又不太一样。

　　这一次，他们玩得远比之前还要尽兴。

　　“你怎么不问我要不要去开船玩？”
　　两人无言地休息一阵后，谢落端着喝得快要见底的奶茶杯发问。

　　“其实我是挺想问的，不过这里毕竟也靠海，还是小心点吧。”叶沉舟直接抢过他手上的杯子，对着吸管口肆无忌惮地喝了起来，“休息好了，也玩好了，想想待会去哪里？”

　　谢落故意趁叶沉舟喝完奶茶还没有完全离开吸管时，伸手猛力挤了一下空杯子，硬是请叶沉舟吃了一嘴□□。

　　“噗！”叶沉舟受了这猝不及防的一击，刚想开口大骂恶作剧的某人，转头就见谢落已经一溜烟儿跑没影，消失在远处的树林间。

　　“这臭小子……”他笑骂道，追上去的同时还不忘把多余的垃圾收拾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