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件现实》亭灯

194、启程

　　“嗡”的一声巨响之后，整个空间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就像是双耳失聪双目失明，仅有的感官被全部剥夺，就连灵魂都要抽离出去。

　　没有人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直到悲恸的哭喊声占据大脑，失去知觉的玩家们才渐渐恢复视野，看清身处的地方。

　　仍旧是一尘不变的密室，但是刚才与各个NPC对峙造成的混乱场面全都被还原，它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干净模样，宽敞且功能齐全。

　　他们这是逃出来了？

　　还是说，停留在上一个副本之中？

　　没有人可以给出确切的答案，他们唯一可知的是，杜华梦为了帮助他们离开，自己主动引爆了核心与史垣离同归于尽。

　　所有人暂时安全。

　　此时此刻，机器人形态的何铭瑄和程骋恢复了正常的人类模样，他们受到的伤全被治愈，就像是从副本离开刷新状态一般，可是拯救他们的人却不见踪影，只留下杜向谦一人对着空荡荡的机械家具哭泣。

　　布娃娃彻底消失，连一块残存的布料都没有留下。

　　季之韵在第一时间内跑到杜向谦的身边安慰他，随后其他人也一同围坐在他的身边，各自安慰他。

　　只是此时此刻，所有的言语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离去的人无法挽回，活着的人还得继续走下去。

　　“我没事，你能不能别这样了？”
　　没有人注意到的角落里，谢落终于在叶沉舟从摸自己的手臂一路放肆到开始检查身体的时候忍不住开口打断。

　　叶沉舟心虚地清了一下嗓子，松开手盘腿坐在地面，他虽然把早已拿回的护目镜摘去，也没敢正视谢落。
　　“你之前伤得太严重了，我就是担心而已。”

　　他们心中都清楚自己并不是会安慰其他人的人，便自然而然地留在最外围，依靠彼此来缓解长久以来的压力。

　　“你那个弟弟是怎么回事？”
　　谢落望向已经缓和许多但仍旧心情低落的杜向谦，也不知道是在关心同伴，还是透过一些场景看到了某个时刻的自己。

　　“我和家里人的关系都很淡，说实话我也没有想到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但是我真的和他不熟，老东西的训练营里有很多和他一样的人。”叶沉舟顿了一下，试探地抬眼望向他，同时注意到谢落脑后重新用红绳扎起的一缕头发，“他最后……”

　　“是他把我杀死的……”
　　谢落直言不讳，可他说着说着忽然打心底觉察出一丝不对劲。

　　且不说在他卧底的时候，周坤到底是怎么发现他有很严重过敏病史的，他真的会为了证明自己就那样乖乖听话，在周坤的面前把一整盘鱼都吃光吗？

　　这简直蠢到不像他。

　　“抱歉，要是我没有那么早离开，你也不会……”

　　叶沉舟的话把他从回忆中拉回来，他侧过身理了理叶沉舟的衣袖，只露出一头毛茸茸的黑发：“这和你没有关系，现在不是互相担责的时候。”

　　叶沉舟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动作，不一会儿便习惯了谢落难得对他的照顾，见对方理好左侧的衣服后，他又十分自觉地转了个身，将另一边凑过去。

　　意思就是两边都要整理好了。

　　谢落不轻不重地隔着衣服掐了一下他的手臂，结果硬是掐在正在故意发力的肌肉上去了。

　　呵，还挺硬。

　　然后他反手握拳敲在这人胳膊肘的麻筋上，十分得意地看着叶沉舟咬牙切齿的模样。那双独特的桃花眼痛得微微眯起，倒是给原本被副本折磨到惨白的脸添了不少人色。

　　“果然还是本来的样子看得顺眼。”他皱眉浅笑，好像刚才的话题不复存在似的。

　　叶沉舟倒吸一口气，看在周身沉重的氛围下才没有动手计较，转脸正色道：“那陶墨钰呢？听周坤的意思，他是在追你？”

　　“他就是小余。”

　　“小鱼？”

　　“余下的余。那其实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我被囚禁在周家酒店的时候，他比我年长，帮了我很多。”
　　谢落说起这些时才恍然发现，他对那些经历早已没有任何触动，无论是喜还是悲，所有的情绪早就在他被叶沉舟收养的时候冲散，被过去的阴影缠上的，恐怕只有陶墨钰一人。

　　“这样啊……”

　　叶沉舟没有再追问，反倒是谢落又继续解释。

　　“还记得我脸上的疤吗？就是他做的。”

　　“所以他现在觉得对你有愧，而且本来又对你有好感，才会追你？”叶沉舟见谢落没什么波澜，便直接问道。
　　他并不会去责怪谢落从前不告诉他这些事情，那个时候他最大愿望也许就是让对方开心，虽然最后结果可能没有他设想的那么完美。

　　“或许吧，其实在你看不到的时候，他基本都是和我在一起的。”

　　“他还想套话？”他突然变得十分严肃，“上次你留暗号的时候就是和他在一起的，他是猎犬首领，跟主神绝对会有联系，再加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背叛的杜华梦，我们之前的行动会不会全都暴露了？不对，主神早就知道我们有问题，这个副本就是最好的证明，但是他还没有正式对我们出手，人也不知道在哪里……”

　　谢落简直要被逗笑了，他本来还想看看叶沉舟吃醋是什么样的，结果这感情迟钝的傻子只顾着正事，还头头是道地分析起来了。

　　“主神的视野遍布桃花源，且不论杜华梦会不会走漏风声，祂本人肯定也会察觉到世界上存在一个控制之外的漏洞，再推断出漏洞的来源是我们就很顺理成章了。”他又重新整理起叶沉舟的衣服，无声地安抚对方，“你放心，我有把握陶墨钰也会背叛祂。”

　　“因为你让他改变了想法？”叶沉舟并不是不相信谢落，可他隐隐约约地总感觉自己听过“小鱼”这个代号，不只是在过去的基地里。

　　“谁知道呢？他本来就很别扭，一方面自私地只想要活下去，另一方面又过不去心底那道想要成为好人的坎，表面上还会装出一副精英模样，弥补自己人生的空白。”

　　就从这一点来看，谢落和陶墨钰就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想不到你对他还挺了解？”叶沉舟把自己的右手收走，让那只心虚到只敢摸衣服布料的手悬停在半空，转而侧过脸半倾着身子平视谢落。

　　“我，我……”
　　谢落一时结巴着不知该如何回话，距离实在是太近，视野中叶沉舟的脸骤然放大，那分割线似明朗的侧脸曲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正脸上那双带笑的桃花眼。

　　一红一黑的眼眸里倒映出自己像是被吓得炸毛的表情，他下意识想要拉开距离，结果又因为失去平衡直直朝后倒去。

　　叶沉舟简直看笑了，他不主动一点面前这臭小子恐怕还真的有恃无恐到当他是可以随便调//戏的清纯大学生呢。

　　不过他也没放任自己看谢落笑话，稍微伸开手臂便抓住了那只不安分的手，准备将谢落捞回来。

　　当然，他也同样忽略了一点。

　　只不过是上半身往后倾倒而已，凭借谢落的体能，这种堪比仰卧起坐就能够坐回来的低难度动作又怎么可能做不到。

　　于是下一秒，叶沉舟眼看着谢落反握住他的手，然后动用腰力化被动为主动，带着他一起栽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地上挺干净的，带你一起躺躺看。”谢落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脸上恶作剧成功的笑意根本掩藏不住，也不管叶沉舟砸在自己身上到底疼不疼。

　　若是换作以前，叶沉舟肯定会赶紧从地上起身，然后和谢落幼稚地在原地打一番架。不过现在的他起倒是起来了，却依旧用小臂半撑在某个捣蛋鬼的头部两侧，两人几乎鼻尖贴着鼻尖，维持着一个看似暧/昧又客气的距离。

　　“我在副本的时候可顾不上干净……”视野中那块浅色的印记愈发显眼，他的注意力无意间被吸引过去，“还记得我在游乐园和你说的话吗？我还想等你长大带着你去纹一个纹身修补伤口来着，现在桃花源直接替我给你纹上了这朵花瓣，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你在为陶墨钰做的事生气？”

　　“我没有。”

　　“我不信。”

　　“你这小哑巴都在外面学了什么？”叶沉舟故作生气地空出一只手就要去揪谢落的脸，实际上瞄准的目标却是愈发红艳的印记。

　　他已经好久没有触碰到这张脸了，上面会传来什么样的触感，还是和以前一样柔软光滑吗……

　　“你们俩偷偷在边上做什么呢？”

　　几乎是在听见何铭瑄声音的第一秒，叶沉舟便火速从地上站起来，把所有差点失控的想法全部埋回心底。

　　“瑄哥，我家落落要被拐跑了！”程骋紧随其后，小跑过来一把把谢落拉起来藏到身后。

　　“不是，你们原本不还是在……”
　　叶沉舟错愕地看向本来还在房间正中心空地围坐的几人，他们已然跑到了长沙发之上休息，而杜向谦也像个没事人一般，和往常一样坐在终端面前，大概是在熟练地操作设备。

　　等等，杜向谦恢复好了吗？现在还有网络供人使用？他们真的还没有离开副本？

　　“伤心吗？”何铭瑄满脸嫌弃，那表情就好像在怀疑叶沉舟到底凭什么可以通关副本一样，“要是伤心有用的话，你们能走到现在？而且……我们在你俩叙旧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

　　“什么？”

　　无须多言，接下来看到的一切已经说明了答案。

　　一道足足有房间墙壁那么大的光屏投射在整个空间内，毫不留情地占据了所有人的视野。屏幕之中，雪花屏般的彩色图块不停闪烁漂移变换，最后所有的色块停止变化，汇集成一个确切的图像。

　　不是他们都不认识的高级文字，也不是什么通关的线索地图，或是别的一切，而是那唯一一个没有恢复身体的人，

　　——杜华梦。

　　“这是怎么回事？！”

　　何铭瑄一拍叶沉舟的肩膀，撇着嘴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先别着急。

　　光屏中被放大数倍的杜华梦宛若虚拟偶像一般，换上了与平时温婉印象中完全不同的机车夹克装，又惊又喜地看向在场的所有人，尤其是在她面前的杜向谦。

　　“居然真的成功了？！”杜向谦的惊喜丝毫不亚于其他人，“姐姐，你现在还好吗？”

　　杜华梦的身体忽而变得很大忽而又骤然缩小，就像是从远处走进，又迅速远离。适应了现在的身体状态后，她扒在屏幕的边缘，如同透过窗户一般看向房间内部的景象，目视所有熟悉的同伴。

　　“我没有任何问题，这种感觉……”她感动到作出流泪的表情，眼泪竟然真的从眼眶流出，“就和我们从前一样。”

　　“喂，你们别打哑谜了，这到底是什么高科技，解释下？”谷阳平纹丝不动地靠在沙发上，十分自然地搂着季之韵。作为这里唯二没有成双成对的人之一，他可不愿意一个人孤独地呆着。

　　“不好意思，我有点高兴过头了。”杜向谦彻底放下心来，放松地瘫坐在沙发椅上，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

　　深吸了一口气，他缓缓解释：“我原本的世界是明令禁止研究人工智能以及任何自主机器人相关内容的，最多只允许使用一些便利的机械设备。因为上层的领导惧怕自己好不容易建成的秩序被摧毁，自己被机器人取代，害怕会有更直接更暴力的方式推翻他们的统治。不过你们也知道，我不是那种会乖乖听话的人。”

　　“一开始的两个小机器人只是我最基础的成品，在副本中的时候，我只记得我的语言模块是用来给洋娃娃和小机器人的，却完全忘记我还创造出了另一个以终端为载体的人工智能。现在我们从中逃离，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被我遗忘的宝物。”

　　“当初我父母给我的洋娃娃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玩具，没有生命也不会说话，根本不可能满足我的情感需求，我尝试过给它附加上各种功能，可是那些都远远不够，它们都太假太程式化，哪怕会说话唱歌跳舞都不行。于是和身边人都没有共同话题的我终于决定创造出一个可以和我直接进行对话交流、乃至拥有自我意识和智慧的人工智能。”

　　“那就是姐姐最初的原型。”

　　“不过当时的我能力有限，也没有任何可以借鉴的东西，再加上暴乱的发生，所有的计划都只能搁置，所以我也遗忘了这一点。只是我没有想到，加上主神的影响之后，姐姐竟然真的变成了一个独立的人，而且还拥有那么强大的精神力。”

　　“当时以你对情感的渴望程度，我早就已经萌发出意识的种子。”杜华梦以电子形态在屏幕里不断穿梭，最后竟随手变出了一条长沙发，悠闲地横躺在上方，“之后世界毁灭，我恰好被主神的精神力捕捉，最终也失去记忆，成为祂的手下，帮助祂管理着桃花源罢了。”

　　“那你潜伏到玩家身边到底是为了什么？”叶沉舟紧跟着问道，眼前的杜华梦和他印象中温和的形象相差甚远，他实在是很难相信杜华梦真的被复活了。

　　“我一开始没打算用这种方式监视玩家，巧合的是，我偏偏遇上了谦谦。当时的我隐隐有一种冲动，想要和他亲近。但是作为NPC的我不应该拥有那样的情感，这实在是太矛盾，所以我主动靠近他，希冀可以获得问题的答案。巧合的是，当时我们正好碰上了热情又好心的，呃，方淑瑶，她邀请我们加入桃花源第二大的组织。这样可以直接监视玩家，还能一直陪着谦谦，我何乐而不为呢？”

　　杜华梦翘着腿，丝毫没有顾及叶沉舟的质疑，继续说道。

　　“我们的工作其实很简单，桃花源、蜂巢和副本，NPC和玩家，三幻神的史垣离负责统领所有居住在蜂巢的NPC，核查他们的通关率和工作情况，陶墨钰负责管理副本里执行任务的NPC，处罚桃花源里违规的玩家，而我则混迹在玩家之中，利用玩家的身份随时监控，顺便发掘一些精神力比较强的玩家来当NPC。每一方权力在达到极点的同时，也在相互制衡，最终形成了一个全新的世界体系。”

　　“陶墨钰果然就是最后剩下的那一个。”谷阳平摇头晃脑，又恢复最开始的神棍模样，“孽缘啊孽缘。”

　　“从NPC到玩家，桃花源的一切都是一个崭新的世界，它的阶级同样分明，奖惩有序，有始有终。”何铭瑄也在后方补充，话却像是刻意说给叶沉舟听的一样，“你看世界的构成不就是这样的吗，玩家死了换上新的，NPC死掉以后玩家顶上，周而复始的有利循环就这样发展起来了。”

　　“你这话说得还真是有弱肉强食生存法则的意思。”叶沉舟冷冷地回道，他就是从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更加清楚现代社会根本不应该这样，“所谓的桃花源也只是对于特定的人来说的吧。”

　　“因为人性如此。”何铭瑄搂过他的肩膀，“你也知道彻底和平理想的世界是不存在的。”

　　就像他曾经生活过的现实世界一样。

　　听到这里，叶沉舟顿了一下，明明现实世界就是真实存在的，他还在其中生活了数十年。可现在看来，真的会有没有任何动乱且永久和平的世界存在吗？
　　难道光一个周氏集团做的恶就足以证明，他本来的世界有好有坏，就像那阴阳八卦图一般保持着微妙平衡，不存在任何问题？再加上周坤先前种种异常的行为……

　　所以原来的那个世界到底是真是假，难不成又是另一个被创造出的桃花源……

　　“呵，这里是我在肉身彻底销毁前用残余的精神力创造出的独立空间，虽然不一定会被主神发现，但是维持的时间也是有限的，我们可能随时会走散。”杜华梦直接打断了他多余的思考，“没有时间留给你们过家家，少说点废话吧。”

　　“那你真的就是杜华梦吗？恕我难以确认，你又为什么背叛？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时的你尚未恢复生前的记忆。”叶沉舟将何铭瑄的手拍走，上前一步直面屏幕中的电子生命。

　　“这个……还是我来说吧。”杜向谦拖了一下鼻梁上厚重的眼镜，“因为原先生活的环境里，我父母离异，我又总是天真地认为他们不爱我，所以我的性格本就是孤僻又叛逆的，但同时我本人又十分懦弱，就想着创造出一个理想的人格出来，她既可以陪伴我，也可以在前方引领指导我……”

　　“啊原来如此，那个人就是你的姐姐，所以不在我们面前伪装的杜华梦才会是这个意料之外的样子。”谷阳平继续缠着季之韵，还时不时凑个热闹，“你这要是没有发明出来，岂不是有人格分裂的前兆？”

　　“大概是这样吧，虽然全部由仿生机体组成的我们不会有任何生理上或者精神上的疾病就是了。”

　　“现在的我终于不用再伪装成大善人了，你小子看我不爽也没有用。我能够不借助任何传统意义上的网络，单凭精神力就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杜华梦说着便闪现到叶沉舟的眼前，她就像一个全息投影的影像，除了身体边缘有一点闪动的色块外，看不出任何不像真人的地方。

　　“姐姐，你别逗他了，这不过是因为我的能力又升级了而已。”杜向谦调动面前巨大的屏幕，上面列出每一个人目前的状况，“我原本的无人机就是一个小型的终端，在通关副本或者提高精神力的时候，它可以和叶哥的枪一样得到提升，给每一个我信任的人分享能力。至于表现形式，你们只要打开通讯器就能发现。”

　　叶沉舟这才想起许久没用的通讯器，他轻触手中的戒指，面前弹出的屏幕里果然多出一个仓鼠的图标。点进去以后，每一个人的视野、健康情况，甚至是精神力的透支程度都一一显示在其中，各种形式的交流功能不仅没有缺少，而且以电子形式存在的杜华梦也在出现这其中，活像是人手一只的电子宠物。

　　这几乎意味着他们多了一个纯私人的聊天软件，以及计算力超高的人工智能。

　　“这，这比我们之前用的耳机还要厉害好多！”季之韵终于被惊到忍不住开口感叹，这可是落后地区出生的他从来不敢想象的东西。

　　“感谢夸奖，还是你看上去比较顺眼。”
　　季之韵的面前同样出现一个立体投影的杜华梦，这个杜华梦还飘到了他的头顶上，好好地摸了摸他的脑袋。

　　“当然为了隐私考虑，你们也可以随时关闭共享视觉的功能，除了你们自己以外，任何外力都无法影响。”杜向谦瞥了一眼杜华梦，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完全不同的生命形式，会不会也暗示了什么？”

　　叶沉舟一低头，才发现谢落自己跑了过来，程骋则和何铭瑄站在一起研究新玩具去了。

　　“副本会反应出世界的某些特征，我们虽然是被强塞进上一个副本的，但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认真回答道，“其实在时空副本里，我曾经来到一个很陌生的地方，那里的生命就很像是灵体。”

　　谢落无言地抬头盯着他，不满的情绪几乎溢出。不知怎么又心里有鬼的叶沉舟赶紧简单复述了一遍当时差点被灵体带走的经历，又解释了一下最开始推断出精神力的经过。

　　“总之，如果我们走散的话，只要通讯器还在身边就能够和我对话，我可以同时感知到不同位面下的另一个自己。”
　　巧的是叶沉舟刚自悔完，谢落还没来得及作出评价，其他人恰好都研究好了新加的功能，而杜华梦也主动说出了最后一点。

　　“关于某个人最关心的背叛这一点，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杜华梦忽然幽灵似的飘到谢落的面前，“还记得陶墨钰临时起意的求婚吗？那时我们要参加的会议就是关于如何惩治你们的。”

　　她蓦地笑了一下，装扮利落的她看上去远比从前更有力量。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想到了和大家一起朝夕相处的时光，居然大胆到直接提出抗议自曝。结果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同样受到严厉的惩罚，变成了副本里的样子。”

　　“怪不得史垣离会说自己后继无人，是因为有能力的玩家和NPC都要被处理掉吗？”程骋靠在何铭瑄的身边，作出思考的模样，结果没一会突然猝不及防地大喊起来，“你说陶墨钰和落落求婚了？”

　　“对啊～”
　　杜华梦十分挑衅地看向叶沉舟，眼神里的玩味之情简直要溢出来，怎么看都是在故意起哄。

　　而叶沉舟也瞪大了眼睛看向谢落，他哪里能想到所谓的总是和陶墨钰在一起竟然是这样的。

　　“就是一个乌龙而已……”许久都没有出现的目光骤然聚集到自己的身上，谢落的声音越来越小。
　　令人发麻的恐惧感再一次涌上心头，可现在的他不再像从前那样只能靠自己硬抗过去，他有了可以依赖的对象。

　　“把你们的好奇心都收收吧。”就和他想的一样，叶沉舟当即意识到情况不妙，不仅没有再逼问他，反而将他护在身后，隔绝开所有本该是好意的视线。

　　“是呀是呀，我们现在知道了这么多秘密，也有了新的能力，是时候考虑下一步该怎么做了。”程骋也在边上打着圆场，“你们说是吧？“

　　“好吧，随你们怎么说。”杜华梦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又一溜烟钻回大屏幕之中，由立体的形象变为二维的。

　　“我们现在没有任何直面主神的方法，我推算过无数种可能性，或许只能等祂主动来找我们，我们才有机会顺着梯子向上爬，逐步瓦解击溃祂。”杜向谦对着屏幕前不停跑动的模型说道，他对于其他人的八卦并不感兴趣。

　　“但光是一个史垣离我们都没有能力打败，要是没有杜华梦的帮助，结局绝对会不一样，那精神力在史垣离之上的主神呢？”季之韵看上去有点失落，“你有亲眼见过祂吗？”

　　说到这里杜华梦愣了一下，思索一会才说道：“没有。桃花源和蜂巢运行平稳，根本不需要主神指示，单凭我们三个就可以顺利在规则之下运转。偶尔有特殊任务的时候，就比如说要追杀你们之类的话，神谕会直接在我们的脑海里响起，根本不需要再单独见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不常和那两人接触的原因，我很少能听见那道声音。”

　　“而且有一点倒是和你们玩家很像，我们似乎都默认主神就该这样神秘，从没有好奇祂的样子。这随意篡改认知的能力未免太过离谱……”她简单感叹后转而又问叶沉舟，或者说是躲在叶沉舟身后的谢落，“你在晋升的时候，有见到过祂的真实面貌吗？”

　　“我好像……”
　　说到这里，谢落的脑中蓦然浮现出某个梦境。

　　在梦里，他好像梦见了自己由玩家晋升为NPC的场景，也亲眼看到了器重他的主神的轮廓。那一场景无比真实，就像是他留下的漏洞扩大影响后附带的后果，他清晰地记得那是他初次和叶沉舟在桃花源里相认时，莫名睡着后所做的梦。

　　然而当他想要更进一步回忆时，主神终于还是找上了这里。

　　在没有任何预兆的情况下，杜华梦耗尽精神力创造出的安全空间骤然坍缩，所有人宛若进入黑洞一般，被全部吸进未知的空间，彻底失去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