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第二章 ...
-
瑞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栖凤阁的寝室之中的,只是回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的脖子上已经缠上了一层包裹完好的白纱药布。伸出手,刚触碰到那个地方,丝丝的疼痛就在肉中牵扯开来。还有那个金锁,正完好无缺地躺在她的衣襟中。
她当然知道,那一切都不是在做梦,只是她不明白为什么灏烨会这样平安地放过了她,也放过了一个打击皇甫家的机会。那个答案,她已经无从猜想,也不愿去猜想了。此刻,她只觉得好累。
也就在这时,敲门声传来,还未等瑞翎应和,就走进一个太监,只见他向瑞翎打了个千,道:“奴婢叩见贵小主,宸妃娘娘让奴婢来传懿旨,礼部已经选好了日子,坐夜礼定在下月初一,请贵小主这些天好生做好准备。”
哄,一生巨响在瑞翎的脑中炸开。下月初一?就是六天后啊!那天,那天就要这么来了吗?要是……要是她被翻了牌,那她脖子上的伤岂不是……
这,该如何是好……
正当太监们向秀女一一传旨之时,各宫的主位也都揣揣不安着。试想,明知道即将又要有十个女人来和自己争宠,却又绝对不可能避免,那种感觉想必谁都不会好受。当然,只有一个地方例外,那就是宸妃所住的清宁宫。
作为后六宫的一座宫殿,清宁宫不论是在建筑规格上还是大小高度上都不能与前三宫之一的坤宁宫相提并论。可是,现在的清宁宫却因为有了宸妃这个主子而拥有了不输于坤宁宫的地位。
宸妃此刻正躺在贵妃踏上,手中一杯香茗袅袅升烟,眼前的茶案上散落地摆放着十张美人画像,之间宸妃正用手指有意无意地轻轻拨弄着。那种风情,不只诱人二子可以形容。
再仔细一看,这十张画像不是别人,正是今届包括瑞翎在内的十位秀女。
“主子娘娘,您看这今年的十位秀女如何?”身边,是宸妃的亲信清宁宫掌宫尚侍赵燕华伫立在一旁低声问道。
宸妃笑了笑,不答反问道:“你说呢?”
“这个,奴婢觉得那个俞珍儿倒确实名副其实——” 赵燕华小心答道,宫中阅历丰富的她既不在主子的面前夸赞别的女子的容貌,却也能表达出自己的想法。
“是啊。呵,不愧是京城有名的大美人,想必皇上一见也定会非常喜欢。只是,可惜啊!只可惜生得不是时候,想来,也是个薄命像。”宸妃伸手拿起那张画有俞珍儿的画像,看了看,接着叹了口气,一跟玉指轻轻一弹,画像就落到了地上。
“阿——那,这个林有容……” 赵燕华又抽出一张画像问道。
“这个呀,一副尖酸样儿,看了我就脑仁儿疼!”说着,看也不看便往底上一抛。
“这个,其他的都差不多了,奴婢就不知……”
“你说,这个宋瑞翎怎么样?” 赵燕华正犯愁拿不准主子心思之时,却没想宸妃自己拿起瑞翎画像道。
“阿,宋小姐当然好,可是……镇南王府的小姐不好弄啊……” 赵燕华知主子是看种了这位姑娘,迎合之余却也不免有些担心,过去主子不是常会选些出身不太好,可一心想往上爬的女子吗?这次怎么……宸妃却挥了挥手,起身道:“燕华,跟了我这么多年,你还是不了解我的心思。若我不是看中了她,怎么会答应镇南王妃的婚事?又怎么会答应让宋瑞翎入宫呢?她越是难以驾御,我就越有法子让她甘心为我所用,你,就等着瞧好了——”
镇南王府是一座位于京师西南隅的红色王制建筑,有初兴时期混合前朝建筑风格的痕迹。此时,王府是一片喜庆的气氛,各处张贴着大红的喜字。今天不但是宋门而出的瑞贵人行坐夜礼承恩雨露的大日子,同时也是承平郡主行初定礼的前夜。王府上开筵席60桌,将彻夜笪旦地欢庆直至第二天一早,郡主同准郡马到皇极门外行三跪九叩礼,再入三大殿之一的中极殿向皇上和宸妃及嫔以上后妃行进茶礼,至此才算初定礼成。
外面是一片热烙,斗酒嬉闹声不绝于耳,客苑厢房中,皇甫仲晟却无心理会应酬这些,惟有桌上的一坛酒已然见底。
仲晟一个人坐在窗口一动也不动,手上是地上摔碎的酒杯划破的伤口,渗出来的血迹已然干涸。皇甫叔晟看着桌上的一片琅籍,他的无名火又一阵升上来,大步上前,用力扳过兄长的身体,大声道:“二哥!你就这样?你就这样!你这样为什么还要答应这婚事?!你这样当初为什么不阻止翎姐姐入宫!”
“叔晟,不用理我。”挣开弟弟的钳制,仲晟道。
“又是不要理你!为什么,为什么你有什么事,想的什么都总是要放在心里!你当我是什么?我是你弟弟!”对于仲晟的冷漠,叔晟几近歇斯底里地大喉了起来,可惜换不回兄长的半点反应。半晌,仲晟才缓缓转回头,发现叔晟依旧站他的身后,他长长地吐了口气,说:“叔晟,你还年轻,并不明白这世界有些事是不可能改变的,所以接受它吧。”
“接受?”叔晟冷哼了一下,“你的所谓接受就是这样吗?我看这应该叫忍受!痛苦的忍受!你自己可以忍受,难道你也愿意让翎姐姐陪着你一起忍受?今天,翎姐姐今天就眼行坐夜礼了,可是你就坐在这儿让她一个人在宫里忍受?!”
“如果你认为这叫忍受,那这个世界上便没有一件事情是不需要忍受的,我想,瑞翎也明白的——叔晟,不要再说些什么了,如果你是我弟弟,就让我一个人呆着,好吗……”说着,仲晟又转回到最初的姿势,没有再开口。
望着哥哥的背影,叔晟原本满腔的话语忽然一句也说不出了,他叹了口气,低下头,一步步退出了客苑。
刚回到前厅,叔晟便见一队人往王府内里走来,定睛一看,竟是一队太监和宫女,为首的是一个身着吉服的内廷命妇,手上奉着的是一张红单。镇南王妃已率众出迎,各人脸上均是一副慎重之色。只听那命妇张开红单郎声道:“瑞贵人宋氏瑞翎,翻——”
卯时的更鼓敲响了皇极殿升座早朝的钟声,拌着这钟声的起伏,瑞翎走在昌兴宫外的青金石板路上,高高绾起的云髻是昌兴宫的掌宫太监梁应天为她所梳,他一边梳一边领着一男一女两个宫人帮她梳洗换衣,这两个宫人一个叫郑定喜,一个叫容妞,从今天开始,他们就是她身边的从侍太监和尚仪了。
出了昌兴宫的大门,便见有一顶无盖小轿正等在台阶下方,郑定喜道:“瑞小主请上轿。”依言,瑞翎走到了小轿之上。随着小轿地缓缓前行,瑞翎忽然发现她并不是在回栖凤阁的路上,刚想问个究竟,身边的容妞已经开口道:“瑞小主,宸妃娘娘下了懿旨,从今儿起您赐住清宁宫。”
瑞翎的心咯噔跳了一下,大兴宫制规定嫔以上后妃为主宫,昭仪以下为侧宫附之。所以,一位主宫身边邻着一位小主是很正常的,可是多年以来,宸妃依着皇宠一直都是独占一宫的,这次怎么会一反常态赐她住清宁宫呢?瑞翎的心里泛起了一丝不安,攥着身上的百花争艳粉色常服,通往清宁宫的这条路突然变得很长,就好象看不见彼端似的。不知道在那个尽头,等待着她的将会是什么……
皇甫仲晟身着一等侍卫的朝服,静静地跪在皇极门外,他的身边是未婚妻承平郡主宋若怡。在仲晟的记忆里,若怡就一直是一个深闺郡主的模样,不爱出声,也总是低着头,一般的时候都看不见表情,就像是一只美丽的瓷娃娃,一不小心也许就会摔碎。
“你……还受得住吗……”这是两人同在皇极门外跪听宣召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恩——”宋若怡只是点了点头,没有开口的意思。
仲晟无声地叹了口气,转回头,继续沉默等待。
好在,没有等得太久,皇上身边的梁应天就来传旨让他们进去。
中极殿位于皇极殿的下方,是一座仅次于皇极殿的前朝第二大殿。皇甫仲晟和宋若怿被安排站在中极殿大殿的中央,为首的皇座上,皇帝已经落座,而坐在他右后方的正是仲晟的亲姑姑宸妃皇甫佳敏,再来,便是大殿的四周坐着的后宫的各个主位了。
“臣昌兴宫一等侍卫郡主郡马皇甫仲晟叩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行三跪九叩大礼之后,内务府命妇便呈上御茶,进茶礼正式开始。礼毕,皇上和各个后宫均有贺礼送上。
“仲晟啊,你跟朕在身边也有些日子了,朕深知你是个妥帖的人,而且你与若怡也算是青梅竹马,所以一些劝勉的话朕也就不多说了。就指望你二人能相惜相守不易的福分,白头偕老。”首座上,皇上沉吟着开口道。身为宸妃的亲侄子,也可算是皇亲国戚了,皇甫仲晟一直在皇上的身边做侍卫。当今皇上虽不如太祖一般有着雄才伟略,也不如成祖一样经天劈地,可是皇上是兢兢业业的,绝不愧先祖所传之基业。兴水利,促农务,进商货,天下祥和,人民富足,创业怎比守业难!在仲晟的心里当今皇上一直都是他仰慕崇敬的天子。可是,不明就理的,今天的他却是那么地感到不自在,仿佛身体里正有一条毒蛇在缓慢地爬行,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反噬他身。他僵直着身子几乎动不了。
见侄子对皇上的话没有反应,宸妃即插口道:“对了,皇上,臣妾这里还有一份礼要送给他们小夫妻两的。”
“哦?爱卿还嫌朕送得不够吗?哈哈哈哈——”皇上笑道,显然,今天的他心情很不错,因此非常容易也就忽略了仲晟的些许不敬。
“皇上说笑了,这份礼其实不是臣妾要送的,是瑞贵人请臣妾代为转交的。”说着,宸妃便命人呈上一个锦盒,只听她继续道,“瑞贵人是若怡的娘家妹妹,这次瑞贵人不能亲来,便托臣妾把这份贺仪代为转交给两位新人以表心意。”
听着姑姑口中的话,仲晟的身体更加僵硬起来。他知道自己应该亲手接过那礼物的,可是,手却怎么也不听理智的使唤,根本抬不起来。
“谢宸妃娘娘,谢瑞贵人——”身旁响起的是一直都未曾开口的若怡的声音。仲晟猛然转过脸,发现她也正在看自己,而她的手已经接过了那份礼物。不知是不是若怡的视线太过刺眼,亦或是这份礼物的关系,仲晟几乎是狼狈的转过头,不敢去看。
有些时候,人的际遇真是很难预料,有谁曾想一个前半生在孤独和平凡中度过的女人,她的后半生却享受到了很多人都享受不到的福分呢?静成太妃就是这样一个女子。先帝在世时,她几乎从未受过一天的宠爱,只是默默地呆在一旁,整日参禅理佛,更默默地为皇室生育了两位公主。而如今的她,却被皇上册封为静成太妃,成为先帝诸妃中最老寿者。后宫中以皇帝为首都对她礼遇有佳,奉她在慈仁宫中颐养天年。可是,她也还是这样,不问世事,整日参禅理佛,要不就和些来请安的后妃们说说笑笑,有的时候还小玩一把牌,不过大家也多会让着她老人家。这样的日子,可是那些皇帝曾经来了又去的宠妃们能享受的到的。
在慈仁宫来来往往的这些日子里,瑞翎已经渐渐开始了解为什么后宫之中会有这么多女子喜欢上老太妃这儿来了。因为,在这里,稍稍地可以得到一丝后宫中早已说来奢侈的安宁。瑞翎只要一踏进这儿,就会觉得自己的心忽然一下子空了一样,什么也没有,包括回忆,也包括烦恼。
在清宁宫的日子,根本连煎熬二字都不足以形容。看着宫中络绎不绝的人,来来往往地或向宸妃谄媚示好,或畏惧慎戒,更或者嫉妒恼怒。而相形之下,她有时甚至觉得自己根本和那个世界是相隔的,仿佛没有一个人能看到她,当然也包括皇上。
这些日子以来,她终于知道宸妃受得是怎样的恩宠了。通常,后妃受幸皆是在皇上所住的昌兴宫,可是宸妃却不同,皇上很多时候都会来清宁宫,而且不管有多忙,每月也总是会来个十多天,就算不留宿,也总要找宸妃说说话才离开。
这与争宠无关,她受到的是冷漠的摧残,还有压抑自尊和人□□望的折磨。明明只是一墙之隔,瑞翎甚至可以听到宸妃的温柔软语。可是却好象没有人记得还有一个她在。
眼泪,也只有在夜半无人之时,拌着时而传来的消魂呻吟悄悄地流下。
攀着窗沿,瑞翎已经开始习惯于,一个人低低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了。慈仁宫地处偏僻,只隔一道围廊,就是面朝大街的高高宫墙了,站在窗口,隐约还能听见墙外小贩叫卖的声音。如果,她能从这里夺窗而逃那该多好?
“太子殿下到——”一个拔尖的叫喊声惊断了瑞翎的思维,随着叫声的传来,灏烨大踏步地走了进来,今天的他身着一件天青色的卜服,金黄色的苏硫垂在腰间,脚上跨着秋香色的皂靴,靴上细密地缀着大大小小的明珠。好个意气风发的样子!只见他甩开外衣禁单膝跪地朗声道:“灏烨给太妃、各位太嫔请安了!”语毕,便收禁起身,只是在看到一旁垂立着的瑞翎之时,神色忽而一僵,却也没多久变恢复刚才的自若,和静成太妃寒暄了起来。
“太子好些日子没来了,今天怎么有空来太妃这儿啊,不用上书房了吗?”静成太妃身旁的一个太嫔笑道。
原来,他也常来这儿,瑞翎心想。不知为什么,她心中总有些不愿意见到他,对于灏烨她该警戒才对,不是吗?
“太妃娘娘难道不想念孙儿了吗?还是孙儿好久没来了,惹您生气了?孙儿这不是给太妃娘娘请罪来了吗?”灏烨也笑着道,这番话说得极像是讨巧打趣的大孩子一般。
却听太妃回答道:“哪儿啊,我是怕耽误了你的学业,你父皇一样对你冀望颇高,你也该多放点儿心在学习政务上,不要辜负你父皇的一番心血才是。我这老太婆啊,你也就别总放在心上惦记,我的身子还好得很。”说着,静成太妃温和得拍了拍灏烨的手。转过眼对还站在窗边的瑞翎道:
“翎儿啊,在想什么呢?也不和我来说说话。对了,你和太子也是第一次见吧,大家同是一家人,在我这儿不用见外,过来坐就好了。”太妃对瑞翎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过去。
不忍拒绝太妃的好意,瑞翎只得走到太妃身旁。太妃拉过她的手,轻声道:“怎么了?刚才看你一直看着窗外,可是想念王府了?若是这样,等过些日子,我让宸妃准了你的家人进宫来探你好了。听说你姐姐刚刚成亲,郡马爷是皇甫家二公子吧?自己的亲侄子,就更好说话了不是?”
听着太妃的话语,瑞翎的心就像是被挑到了嗓子眼儿似的,七上八下的,就怕灏烨会一时起意,旧事重题,尽管现在他没有任何证据,可是俗话说的好,人言可谓啊!
一边摇头,瑞翎用眼角的余光撇着一旁的灏烨,惊然的发现他也正看着自己,她吓地赶紧收回了目光,低声对静成太妃道:“不,不,瑞翎什么也没想,多谢太妃关心——”
就在这个时候,从宫墙外忽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地叫卖声“糖葫芦……好吃的糖葫芦……”
听着这叫声,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可是却不知为什么,瑞翎的眼圈一红,一阵酸楚就这么悄然渗透入她的全身,眼泪就差没夺眶而出了。
“啊呀,糖葫芦!有多少年没吃过这儿口了!好,今天啊,我就样你们尝个新鲜。”忽然,静成太妃开口道,接着,她挥手招来了慈仁宫的掌宫太监,对他道,“去,给宸妃递个话,就说我老太婆要吃那糖葫芦,让她赶紧找人呈来。”
“是——”的了旨,太监一溜烟得跑了出去。
“多谢太妃娘娘赏赐——”灏烨第一个谄媚道,说着,大家又笑了起来。瑞翎感激地看了一眼太妃,定了定神,也跟着大家一起笑着。
真的没过多久,便由御膳房的掌勺亲自端来一大盘糖葫芦,他身后还跟着皇上身边的大太监梁应天,只见他打了个千儿,道:“岂禀太妃娘娘,皇上说了,不敢让您吃那些不洁净的东西,特地吩咐御膳房给您做了些,不知合不合您的口味。”说着,他打开呈着糖葫芦的食盒捧到太妃面前,瑞翎依势上前接过,送到太妃跟前。静成太妃首先拿起一串,咬了口,才说:“还好,就是没了过去的味儿啊,你去回皇上的话,说这个做得还凑合。”
“是是是,您老人家入得了口就好!”梁应天赶忙应承道。说着,他便起身退了下去。
“翎儿,给各位太嫔和娘娘们也都尝尝。”
“是。”瑞翎福了福,便端着盘子一一走到各人门前,看着大家或感叹,或好奇得拿起一串糖葫芦。最后,她才走到灏烨的面前。咽了口唾沫,瑞翎轻声说道:“太子殿下请用——”
灏烨没有立即动手,他先是注视了瑞翎好一会儿,直到瑞翎越来越不自在地想要不顾礼节转身离开的时候,却又出其不意地伸手拿起一串来,在眼前看了又看,道:“我还是第一次吃这种东西,这很好吃吗?”
想来是在问她了,瑞翎很不情愿地想,可是她也只得回答:“回殿下,瑞翎以为好不好吃都只看个人是怎么看得罢了。”
“是吗?”又是半晌,灏烨才接口道,说着他拿起手中的糖葫芦放在嘴边缓缓地张开嘴咬了下去,可眼神却始终都没有离开瑞翎的身上。瑞翎的脸竟然渐渐开始发红,她突然觉得灏烨仿佛咬得不是糖葫芦,而竟是她的脸!
“宸妃娘娘到——”刺耳的高声叫喊从门外传来,所有人的动作瞬间一僵,原本热闹的大厅像是被突然定格。瑞翎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灏烨的瞳孔骤然收缩。
“臣妾给太妃娘娘请安,太妃万福——”随声而来,皇甫佳敏已然踏进了大厅的门槛。
“宸妃啊,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啊,清宁宫的事儿累完了吧。”只有静成太妃还是那般安详地躺在贵妃踏上微笑着道。
“哪儿的话呀,臣妾多日未来探望太妃了,今日是特来给太妃请罪的。而且,刚来的时候,皇上也交代了臣妾代陛下向太妃问安,问候太妃身子骨可安好。”宸妃对答道,也是一副很恭敬的模样。
“谢皇上关心,你去对他说,我的身子很好,叫他不用为我这老太婆挂心。”
“是,臣妾知道了。”
“对了,我也正要找人去谢你呢,这个啊说来就给我弄来了。”静成太妃指了指手中的糖葫芦道。
“太妃您夸奖了,这个臣妾可不敢居功,是皇上亲自命人办的,刚才梁应天才被皇上申饬说他没办得让您满意呢。”
“呵呵,这个呀,虽然是没了当年的风味了,可是人哪也不能总是要求个十全十美吧,快去跟皇上说,不要怪罪梁应天了。”说着,太妃拿起手中的糖葫芦往口中一放,咬下了一口慢慢嚼起来。
随着她的动作,原本因为宸妃的突然到来而楞着不动的太嫔宫妃们这个时候也都拿起手上的糖葫芦咬了起来。可是,从她们的表情来看,这糖葫芦上仿佛浇的不是糖,而是腊似的。
趁着空儿,宸妃转了个眼,才发现正站在一边儿的瑞翎,她只是淡淡地瞥了眼瑞翎,转而看向瑞翎身旁的灏烨道:“哎呀,太子今天怎么也在这儿?今天都不用上书房用功吗?”
灏烨的眉心一动,眼神忽然变深,他道:“劳娘娘关心了,今天我刚从云骑营操练回来,想着好些日子没来给太妃请安了,又想起父皇常说太妃乃后宫中最长者,我们该多孝敬她老人家以崇孝道才是。所以,灏烨不敢怠乎,一回宫便先到慈仁宫给太妃来请安来了。”
闻言,宸妃笑了笑,才道:“太子真是孝悌有道,还望太子也能多关心政事,好早日为皇上分忧解愁。”
“多谢宸妃娘娘教诲——”灏虽然表面很恭敬的施礼道,瑞翎却能明显感受到从他身上辐射出的怒气,就好象他的身体被火烧着了一般。
宸妃又和静成太妃寒暄了一阵,才退出了慈仁宫。灏烨满眼讥讽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却忽然发现瑞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悄悄地跟着走了出去。只见她一个人站在慈仁宫的花园里,远远地看不见表情,只有片片飘落的红枫悄悄停在她的肩上。灏烨举步而出,往她所在的方向移动。
瑞翎,你为什么要一个人站在这儿?为什么你要这么怕见到宸妃?你的骄傲呢?你的自尊呢?它们掉在哪儿了?瑞翎在心里不停地问着自己,可是,却不知道答案究竟是什么。静默地站在枫树下,她觉得自己的世界仿佛停了一般,周围都是空的。是的,她早就知道不是吗?自从她被接回王府的那一刻起,她就该知道,属于她的一切都不见了,母亲,亲情,她能保有的只有她的尊严而已。可是现在,为什么这个感觉会如此的清晰,是因为连她的自尊她都要失去了吗?
突然,她感到了有个人正在慢慢靠近她的周围,她一惊,像是一只受惊的麋鹿。她只看了一眼灏烨,接着,便像逃似的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情不自禁地把伸出手想要抓住瑞翎,可惜灏烨抓住的,只有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