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追》风檐夜雨声

83、假如我是演员 02

　　“说到底，你也只是公司资助的病人之一而已。”
　　展禹宁一把拽住李承哲的衣领将他摁到墙上，发出一声闷响。他面色阴沉，却声音却颤抖着：“你胡说！”
　　“我胡说什么？”李承哲歪着头，无所谓道：“当时的每一个项目，都是我亲手审核的。”
　　“卡！”
　　然而在导演说完这句话后，展禹宁还是抓着李承哲的领子没放开。
　　李承哲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松松地靠着墙，任由他动作：
　　“展老师，您好点了吗？”
　　“抱歉。”展禹宁压下眼底翻涌的情绪，转而退后几步，和李承哲拉开距离：“有点没控制住。”
　　李承哲看了一眼远处正对着监视器皱眉的文导，带着温和的笑：“需要向导演请示，休息一下吗？”
　　那个笑展禹宁越看越觉得刺眼，这种属于上位者的胜利笑容，之前在和邹元羲对戏时见过不止一遍，熟悉得甚至用不着展禹宁回忆。
　　他拒绝李承哲的好意：“不用了。”
　　文导将展禹宁和李承哲叫了过去，说要保一条再来一次，这次让展禹宁的状态可以稍微松一点，让李承哲跟上展禹宁。
　　“展禹宁，你崩得紧了，不用给这么多，但你层次可以丰富一些，这场戏是出于一个什么目的——他今天来还钱，是出于一种自杀式的绝望，你好好体会一下，还有，要跟上李老师的戏...”文导顿了一下，转而放软了语气：“这个，李老师，状态有点松了，其实李承哲这个角色是很在乎展禹宁这个情敌的，他只是表面上吊儿郎当了点，不能真的就和压根没把他放眼里一样，再来一条可以吗？”
　　李承哲眼眸轻轻转动，好像瞥了一眼展禹宁：“好的导演，我酝酿一下。”
　　虽然表面上彬彬有礼，但展禹宁知道李承哲其实是真的没把他放在眼里。
　　因为他实在是不够看。
　　展禹宁出道有几年了，演什么扑什么，甚至面临无戏可拍的现状。之前说展禹宁这个角色和他合适，但合适的也不止他一个人。是由于原定档期安排不来，他才能走运捡漏，得到这个的机会。
　　而李承哲出道作品就是业内知名导演的作品，起点可能就是展禹宁一辈子无法企及的高度。传闻李承哲后台很硬，可这位资源咖也是真有本事，展禹宁看过那部电影，李承哲的角色多面反转，演绎完整度很高，还凭此入围了最佳新人奖的提名。
　　李承哲怎么能看得起他呢？
　　展禹宁细细揣摩着剧里角色的状态，垂眸凝思时，忽而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纪少慈！
　　他不是今天没戏吗，怎么也来了？
　　文导此时问：“找到状态了吗？”
　　“啊，可以。”展禹宁赶忙把目光收回：“我随时可以开始。”
　　李承哲说：“准备好了。”
　　导演对场外喊：“给演员补妆，下一条！”
　　这遍过得很顺利，递进的情绪达到了导演想要的效果，也让展禹宁始料未及。但他也知道原因：
　　因为拍戏前他看到纪少慈了。
　　那三十万是展禹宁很长一段时间保持积极和动力的原因，出自纪少慈纯粹的真心，和所谓的公司决定和商业目的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所以剧里的展禹宁拼了命也要凑齐钱还给他。
　　他能在片场看到纪少慈，但剧里的展禹宁却没有办法看到纪少慈。他也不会去找纪少慈问清楚，因为对剧里的展禹宁来说，答案到底是什么，已经没有意义了。
　　至少在剧中展禹宁看来，二番不是他。
　　但...他不是，他现在不是在剧里，他记得纪少慈有完整的剧本，而且纪少慈也看完了...展禹宁要找纪少慈问个清楚。可导演喊完咔后，他还没动身，李承哲直接忽略助理的递来的毛巾，径直就蹿了出去，一路小跑到纪少慈身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说话。
　　展禹宁呆呆地看着他们，忽而觉得自己戏里戏外都是局外人。
　　如果是剧里，此时他一定会离场。浓烈的不甘逐渐占据心口，血液都在叫嚣着朝纪少慈靠近：
　　不，他不是，这不是剧，他也不是被安排好命运的角色，没有所谓的剧本规定他必须离开，他要去，他为什么不能去？！
　　展禹宁眼眶湿润，他知道那是要流泪的冲动。这份感情牵引着他向纪少慈走去，难以言明的希冀藏在开口之前，分不清戏剧与现实，但有一点他知道——
　　他想做那个打破既定结局的人。
　　他确信纪少慈看到了他眼里的异样，可他只是旁观，然后开口：
　　“展老师。”
　　展禹宁怔怔地看着纪少慈淡漠的神情，即将诉之于口的委屈堪堪卡在了喉咙。
　　我是真的在委屈，现在的我到底是戏里的我还是真实的我？
　　他看着纪少慈漆黑的瞳孔，忽然无比清楚地明白：无论是哪一个他都无所谓，就算他不是剧本的角色，纪少慈也不是，现实里的纪少慈不爱戏里的展禹宁。他本人亲口说了，那是一出烂戏。
　　他冗长的多余感情只是漫长独角戏的后遗症。
　　“你怎么来了。”展禹宁迫使自己露出一个笑。
　　“明天你杀青，文导说那场很重要。”纪少慈略微侧身，刚好挡住了李承哲：“他要和我们单独讲一下戏。”
　　哦，杀青，是的，他要杀青了，就在明天。
　　那明天结束后...他应该就可以摆脱这种情绪了吧。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导演？”
　　“稍等，我需要去准备一下。”纪少慈说：“今晚还有之前延期的采访和赞助商的广告补录，麻烦了，展老师。”
　　展禹宁点头说：“好。”
　　不辛苦。
　　纪少慈去找化妆老师准备。李承哲自打展禹宁出现打搅后再没出过声，他将一切尽收眼底，冷笑道：“展老师拍了这么几年的戏，还不知道小心点？片场里到处都是摄像头，万一花絮老师录进去...到时候被营销号说搬弄是非，对展老师影响不好吧。”
　　这话说得是相当不客气，展禹宁只是说：“有什么不好的，反正我糊到不行，有点曝光度我也不吃亏。”
　　李承哲说：“哦，展老师拍戏的时候分心，对怎么博取热度还挺有一套的啊。”
　　他看出来了。
　　仿佛所有的小心思都被戳破，展禹宁压下慌张，沉声道：
　　“导演喊完卡李老师就跑过来了，或许网友更喜欢看这个？不过...我觉得像这样的争风吃醋会更有意思，我还能蹭李老师的热度。”
　　这个老b。
　　李承哲没说话，阴恻恻地看着他，转身走了。
　　哪个刚拿最佳新人奖提名的人会过来演这种戏啊，为了什么都快写在李承哲脸上了。
　　得罪流量了啊，本来就青黄不接的演艺生涯现在差不多埋土里了。展禹宁懊恼地揪了一把头发，又叹口气安慰自己：算了，反正马上就杀青再也碰不到了，估计李承哲这种人也不屑于花时间搞他。
　　杀青啊。
　　如果他的感情是倒计时，那从现在到导演喊咔为止，他可以不用再遮掩了。
　　过一秒少一秒的正当理由，毕竟现在入戏过深，比之后被角色束缚出不了戏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