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3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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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自我介绍啊...好，我叫李承哲，承担的承，哲学的哲。出生于19X4年5月，祖籍是...S市，家庭状况，父亲过世，母亲已经组建了新的家庭，目前独居。工作单位在xx区xx路226号，做的是公司内审...嗯，审计经理。烟酒...工作原因会沾一点，没有成瘾，身体状况良好。”
不长不短的三十年，凝结成几句乏味的自我介绍。
李承哲一直觉得自己的人生应该是失败。
那些普世意义上衡量成功的标准，他通通不符合——三十岁，无房无车无存款，努力七八年又从头开始，说来说去，勉强工作还算体面。不过，已经近两年没有变动，也没有升职迹象。
纵使自己一直没什么远大景愿，这样走下坡路的日子似乎也不值得一看。
电脑、拉杆、双肩包，穿梭于形形色色的公司和城市之间，坐在返程的出租里看到情侣手牵着手压马路，看到从超市出来拎着东西的一家三口，看到远处住宅区亮起的的灯盏，不知道是哪号激素在撺掇自己，偶尔也会生出点羡慕。
好像没有什么属于过自己。
早上五点半，李承哲突然醒了，睁开眼看到带着戒指的手正在眼前，是纪少慈的。
梦里最后个念头还没从脑海里散去，他怔怔地想：这算不算我的？
想完他又笑自己：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一个戒指就能把人圈住了。
嘲笑归嘲笑，还是忍不住伸出手轻旋，皮肤间的温热触碰让纪少慈手指动了动，昏昏欲睡中将人揽了过去。
他的锁骨右下方有一颗小痣，李承哲喜欢摸这里，可是划到胳膊却平白多了一道伤疤。这具漂亮的身体在遇到他后接二连三留下消散不去的痕迹，李承哲每每看到都要愧疚心爆发哀叹个没完，心疼地在伤疤上亲来亲去。
结果本来都好透的伤疤又被他弄得越来越痒，弄得纪少慈好奇怪，心也痒。
年关将至，纪少慈也要回总部，李承哲本来就是暂时调任，自然要和他回去。他一向适应能力很好，可能是最近安逸日子过多了，惰性上来，已经不太想动了。纪少慈看着他愁眉苦脸地收拾东西，笑他：“带几件衣服回去就好了。”
“之后还回来？”
纪少慈给了他一个含糊的回答：“应该吧，看你。”
李承哲意有所指：“哦？你又开始了？我去哪不都是纪总一句话的事情？”
“......”
审计组招了两个新人，来不及从头培训，还好两个人都原先有过内审经验，上手比较快。陈至看着容光焕发的李承哲，黑着眼圈咬牙切齿：“哟，这不是我们度假去的李经理吗，气色真好啊。”
“确实比你这种没老婆的过得好点。”李承哲的优越尽数体现，大方地摆摆手：“我工位呢，没给我撤掉吧？”
“卑职哪敢动经理的位置啊？当然是留着准备摆你的牌位呢。”
李承哲拎着几个包装精美的手提盒，不慌不忙：“哦，我给阿姨带了点...”
“诶——谢谢经理！”陈至对着他虔诚地拜了拜：“我从明天开始就日日给您上贡！”
出去倒杯水的功夫，许嘉望回来就看到办公室大包小包的，哟了一声：“怎么，HR把今年的职工福利提前发了？”
李承哲非常粗俗地骂道：“狗屁HR，那群孙子哪次不是最后给我们组发，这都是我买的啊。”
哦在许嘉望口腔里绕了一轮，了然道：
“那你这是回来省亲了？”
“......”
好久没人和他互损，李承哲难得地噎了一下：“小慈调回总部了。”
“哦哦哦，夫唱妇随，我懂。”
“......”
陈至笑得人仰马翻。
许嘉望在笑声里把李承哲拉过去，神神秘秘地和他说：“我刚刚看到他旁边跟着个战战兢兢的生面孔啊，这是有新人把你踹回来了？”
“什么东西？谁？”李承哲反应了一会：“那是他的助理！”
秦琛本来就是临时招的助理，业务能力一般，本来说纪少慈回总部后再换，那小孩死活要跟着。刚摆脱阴魂不散的前任，李承哲条件反射，还以为纪少慈又被看上了，如临大敌。在他的一通盘问下，秦琛终于交代：他觉得自己知道的太多了，怕离职后纪总给他使绊子。
李承哲：...
秦琛振振有词：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吗？豪门恩怨啊！水太深了！
那你见过小时候穿裙子被笑娘娘腔的总裁吗？这个人设写出来编剧夜里微博都要被骂八千条吧！
到嘴边的话止住了，李承哲想了想，煞有介事道：啊，对，你说的对。你知道吧，就前段时间闹分手，我的证件被收，工作被停，他就把我锁在家里，每天晚上对我那个那个，说我不松口，他就不会放我走。最后被要到不行，我只好答应了。
又带颜色又暴力，秦琛大惊失色，同情道：啊，那你日子一定过得很艰难吧？
一滴眼泪在眼里打转，李承哲叹气：唉，没办法，这条贼船已经上了，说什么都晚了。什么人该招惹，什么人不能招惹，你知道了吧？以后一定要小心。
茫然无知的纪总就这样风评被害，只是感觉最近助理做事周到了不少，就没再更换。
许嘉望听他掐头去尾的解释，撺掇他：“这么大度啊，我看他的小助理有几分姿色啊，你就不担心年老色衰，被一脚踹掉啊。”
“你懂什么。”李承哲嗤之以鼻：“绑住老婆不让老婆见别的男人，那是最无能的男人！高级的男人，都是狠狠抓住老婆的心，让他对自己迷的神魂颠倒看不上别人。你瞧你，就这点境界，报个班学学吧。”
“...”
到底是谁被迷得神魂颠倒啊！
许嘉望汗颜：“好的高级主夫，你之后不会再调走了吧？”
“应该吧，怎么？”李承哲顺势给自己抬咖：“这个组没哥活不下去了？”
“...我打算辞职。”
被他一搅和，再严肃的事情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了。许嘉望笑了笑：
“组里还是要有定心丸的，你在当然是最好。”
李承哲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有猎头挖你？”
不料许嘉望摇头：
“没有。”
“裸辞？”李承哲抓住他：“你疯了？”
“没疯，在这里感觉路也看到头了。”许嘉望耸肩：“走一步看一步吧。”
李承哲没有对别人的人生指手画脚的习惯，都是成年人深思熟虑的结果，而且许嘉望也不是没轻没重的人。他静默片刻问：
“辞呈交过了？”
“交过了，你家那位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许嘉望开玩笑道：“年后就是李总监了啊。”
兜兜转转放弃的职位又回到了他头上，命运起伏不定的机遇总是这么奇妙，就像幼时擦肩而过的缘分，多年后仍旧能重逢。
李承哲佯装锤了他一拳：
“你是不是有点心机啊，我要是现在升职，大家都知道这是关系户走后门。”
“你还在乎这个？”
“那倒也是...不在乎。”李承哲边笑边幼稚地举起了拳头：“重生了，这一次，属于我的，通通都要拿回来！”
......其实也可以请猎头再重金挖一个总监...不看网文的总监。
许嘉望额角一跳一跳的，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在干嘛？”
纪少慈突然出现在门口，狐疑地看着李承哲高举的手。
许嘉望想：擦，厄运说来就来。
“呃。”李承哲看了看许嘉望，一个勾手就搭上他的肩：“好久没见，我们正在交流感情呢。”
纪少慈：“...”
许嘉望：“...”
他觉得纪少慈看着自己的目光好像要把自己锤死。
忍忍！他就要离职了！
李承哲哈哈笑了两声，把胳膊拿了下来：“你怎么来了？”
纪少慈眼皮轻抬：“我来慰问员工。”
人事抱着个箱子从身后露出悻悻的笑，天知道她本来要去别的部门，就被这个半路杀出来的逮住。人事不知道这是哪个总，只知道大小是个领导，不好得罪，悲催地跟着他来了审计。
“就是年终了，有个抽奖。”人事将箱子往前送了送：“全体员工都可以参与。”
陈至已经凑了上来：“这不是年会压轴环节吗？现在就抽？”
“年会行政负责，到时候还会有一个的，现在这个小抽奖只算是预热。”
不管是哪个部门主办的，员工最喜欢凑这种和福利沾边的热闹了。陈至手快先抽了一把，红色的纸条上写着：参与奖。
陈至伤心地问：“这是哪一级的奖？”
人事带着怨气微笑道：“最后一级，粮油米面任选其一，下班后可以去后勤领取哦，亲亲。”
陈至：“...”
许嘉望和两个新来的职员抽中的结果也不咋的，陈至有点牙酸：“你们这个抽奖不会有黑幕吧？”
人事将微笑焊死在脸上：“不会的呢，亲亲。”
李承哲看着箱子，戳戳身边的纪少慈：“诶，不然你替我抽吧。”
纪少慈地摁住他的不安分的胳膊：“我运气不好。”
“抽吧，反正我每年都抽。”李承哲挤眉弄眼说：“大领导又没机会参与，替我抽一下呗。”
纪少慈不动声色地扬了唇角，手伸进箱子，展开的纸条上写着：特等奖。
人事：...
陈至：......
这就是有黑幕吧！哪有这样假借福利名义回收奖品的！！都是资本家的阴谋！！
李承哲笑得脸都僵了，问人事：“诶，几个特等奖啊？”
人事呆若木鸡地抱着箱子向外走：“哦...一、一个。”
难道是没有摇匀？怎么第一个部门就把特等奖抽掉了啊！！
李承哲看着人事失魂落魄的背影，压低声音道：
“就这你还说你的运气不好啊？”
纪少慈走之前把字条放进他的手心，无奈道：“之前确实运气不好。”
“那都是被那个衰人影响的。”李承哲捏着那张红纸，朝他挥挥手说：“现在你要开始转运啦。”
进入你带给我的好运时间。
李承哲是个迷信又不太聪明的人，就像父亲跳楼死后，他对着巨额欠债也想过一了百了算了，偏偏算卦的老头要告诉自己今后会逢凶化吉，他就捧着那句逢凶化吉踉跄地往下走；还完债后他去庙里，说希望今后身边能有一个人，拜观音时蜡油就滴在了自己手上；胡乱说的老头讲自己的爱情和事业相连，都会有个好结果，当天就遇到了纪少慈。
如今和合适的人在一起后一切都顺风顺水起来，不该信的都成真了，他的迷信实在是情有可原。所以他大胆猜测，这张红纸就是转运的预兆。他知道纪少慈之前的运气不太好，没关系，他之前的运气也不太好，负负得正，他们今后都会有好运的。
纪少慈看李承哲拿着那张特等奖，这张红色标签贴在他的掌心，好像他就是特等奖。
“是托你的福。”
他莞尔道。
几天后，年会如期举行。
领导讲话是必不可少的环节，李承哲看着发言完从台上走下来的纪少慈，问他：“紧不紧张？”
和问幼儿园表演的小孩似的，纪少慈看向这位等候的“家属”：
“没有。”
掌声如雷，下一个上场的是孙业成，李承哲把扫兴都摆在脸上了：“什么时候做掉他？”
这都是什么话。纪少慈失笑：“资金链查到差不多了，等今年年报出来了，就着手处理了。”
李承哲在台下隔空给了孙业成一拳。
这老头子高谈阔论好久，李承哲肉眼可见地不耐烦，忽然他又正襟危坐，纪少慈望向台上，站着的赫然是徐惠晴。
他忍不住问：“你紧张什么？”
“废话。”李承哲说：“丈母娘。”
他不知道要怎么和纪少慈解释他的如履薄冰，实际上，他已经在心里准备好了徐惠晴永远不会接受他的准备，只是担心纪少慈会不会因为自己而和她关系紧张。
他都想好了，如果因此被开，以后就找个不太忙的小公司，事务所太忙了。实在不行，把秦琛踢了偷偷干个小助理也不错。
纪少慈打断他的胡思乱想：“今年过年你去哪？”
“哦...”李承哲回过神来：“随便找个地方住几天，然后等你回来呗。”
“那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
周遭掌声响了起来，李承哲被喧闹声吓了一跳，仿佛就是下一个要上场的紧张嘉宾：
“我和你回去，那你怎么说啊？”
“直接说啊，说你是我男朋友。”
“她、她...”李承哲指着自己又看向台上，被他大胆的用词震惊到口吃：“她...”
“她知道这件事，我早就说过了，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我能和你坐一起？”纪少慈想了想：“她对你评价挺不错的。”
...如果说那句“他是个靠谱的成年人”是夸李承哲的话。
唉，这都是什么评价，真是个不靠谱的女人。
李承哲下意识要看向徐惠晴，纪少慈故意闹他说：“你要抬头吗？她在看你。”
“...”
李承哲差点没钻到桌子底下。
低着头的几秒钟他和脑溢血般头晕阵阵，喧豗的人声都显得不真切起来。好半天才小声问：“见、见阿姨要带点什么、啊？”
“回自己家，要带什么？你不都住了好几个月了。”纪少慈在桌下握住他的手：“所以要不要和我回家？”
他的话太过游刃有余，像是早就计划好的。李承哲突然想起走之前，纪少慈意味深长的那句“看你”。
他把整个家都搬了过来，还要问自己，要不要进去。
李承哲从来不是个贪心的人，他这辈子最想要的，好像已经得到了。
“要。”
他红着眼睛，感觉自己话都不会说了。
纪少慈耐心地诱哄着：“那待会要上台献花，你去献，好不好？”
李承哲点了点头。
此后公司内部一直流传着一个笑话，某职员上台给徐总献花，不料没站稳直接下跪，一跪成神，第二年直接被提拔成内审总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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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了没有？”
这已经是纪少慈打着电话的第三次催促了。
“马上就来。”
电话挂了，许久后车窗突然被敲响，那人浮夸地让他先别开门，纪少慈只好耐心地配合着他的把戏，缓缓降下车窗。
李承哲靠着车门，每一根头发丝都经过了刻意的设计，在冷风中依旧□□。开屏孔雀似的美美彰显了一番自己的光彩照人和年轻依旧，吹着口哨问他：
“嗨，老婆，哥今天看起来怎么样？”
被轻薄到了的纪少慈无情地关上车窗：“...看得出你很想见丈母娘，上车。”
怎么不陪我玩。李承哲失落地拉开车门，发现副驾上正摆着一束花，顿时膝盖隐隐作痛：“又要送花？我现在看到花都有心理阴影了...你就不能开到那边再买嘛。”
“是送你的。”
“...好喜欢。”李承哲把花抱到怀里，深情朗诵道：“我好爱你，老婆。”
...爱得有点廉价。
纪少慈叹气，缓缓发动车子。
窗外的景色飞速流转，李承哲把花面朝自己，想来还是第一次收到花。他的前半辈子和浪漫无缘，叫不出名字，只是发现里面有一张卡片。
卡片上有字，看得出是纪少慈手写的。
“我给黎明写信...”
“停。”正在开车的纪少慈突然出声，耳根有点红：“不要念。”
李承哲明显被提起了性质：“你写的？你还会写诗啊？”
“...别念。”
“不要，写得这么好，我马上就背下来，念一百遍给你听。”
“...存折。”
然而制止声已经来不及了——
我给黎明写信，随函
附赠一朵不老的玫瑰
给，掠过湖面的夜鹭
阴天被种在伶仃的水面上
我把它们寄给你，那
蜀葵，野百合，和白毛榉
藏在浓密乌黑的阴影下
谁来制作一口最轻的胎盘
借此能够轻易地飞翔？
能从你的气息里寻找
浅色的来源，温顺地
他们被驯服成瞳孔缩小的唇口，
而正如海蓝
清澈般早熟的五月
你包裹在温柔的水面以下
作者有话说
第81章 31
